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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2019-11-13◇张

小小说月刊 2019年22期
关键词:月牙儿苞米天亮

◇张 韬

牛还没回来,黄老汉慌了,牛是黄老汉的命根子。

牛每天在日头落山的时候,都能从山上自行回来,今天很奇怪,日头掉进山窝窝好久了,牛还是不见回来。

夜幕已经拉开,黄老汉坐在阶沿上,一直望着牛下山的地方发呆。不行,得去找。黄老汉拿着手电筒,口袋里揣了一颗苞米,就向山中走去。

月牙儿还没升起来,可能要等到后半夜。只有星星在巴掌大的天空中给黄老汉点灯。黄老汉在山里生活了一辈子,山的角角落落,旮旮旯旯,熟悉得就像自己睡的床。黄老汉晃着手电光,窸窸窣窣,仿佛夜的神,在为黑的夜祈福。

黄老汉找牛没多久,家里来了人。来人看见家门敞开着,很高兴。他走进堂屋,很熟悉地拉开电灯。电灯是白炽灯泡,用很久了,上面糊满灰尘,昏黄昏黄。借着昏黄的灯光,来人喊了一声,爹。

来人是黄老汉的儿子。儿子出门打工两年多一直没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提前跟黄老汉打个招呼。儿子继续喊爹,一直没人应。就找,猪圈,牛圈,房前屋后,都找,没人。儿子自言自语,说,哪里玩去了,还不回来?

儿子就等。偶尔朝着天空喊一声,爹吔——音儿很高,拉得很远,还转着弯儿,“扑腾扑腾”在山间打旋儿。一些鸟儿听到,回应了几声,然后又沉沉睡去。

黄老汉已经走进山的深处,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牛身上,全没想到山中还有一个音儿是围绕他发出的。他只管往前走,走一段路,轻轻地唤几声“老黄”。“老黄”是黄老汉给牛取的名字。自从儿女出门之后,黄老汉就与“老黄”相依为命,有什么心里话憋不住,黄老汉就跟“老黄”说,有时说得“老黄”眼泪汪汪,第二天早上一看,泪水结成眼屎,掉在眼角,润润的。黄老汉条件反射性也摸了摸自己眼角,照样眼屎巴索,就“唉”的长叹一声,同病相怜哩。

儿子累了,坐了几天车,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不想再等,准备洗洗睡觉。睡觉前,还喊一声吧,爹吔——

声音像甩进湖里的石头,“扑通”一声下去,溅起一身雾气,然后就隐没在雾里时隐时现。山里起雾了,起雾就说明时间已到凌晨时分。

你爹可能到山里找牛去了。是黄山回来了?山巅上传来张老汉的声音。

哦,是张大伯啊,您还没睡啊?儿子名字叫黄山,黄山赶忙回答,您怎么晓得我爹找牛去了?

老了,睡不着,你看你家牛圈有牛没?没得,你爹就可能找去了。刚才看到对门山上有电筒的光晃来晃去,背影子像你爹。

哦。好的,那我去看看。

黄山先前到牛圈转过,没看到牛。张大伯这么一说,又恍惚了一下,牛好像在,又好像不在,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忙疾跑到牛圈再看,果真牛没在。

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黄山心里咯噔一下,后背也一凉,睡意顿时远去。不行,得去找,往哪里找哩?黄山直犯嘀咕。

黄老汉找得气喘吁吁,腰杆儿也疼,一脑门子汗。他坐了下来,见山中雾气越来越浓,想了想,不能再找了,怕迷路,得回去。刚准备下山,突然听到几声牛铃铛的声音。牛就在不远处,直觉告诉黄老汉。

黄老汉立马来了精神,尽管腿肚子转筋。他赶快又叫唤了几声“老黄”。铃铛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在右边树林子里。黄老汉“呼”的一下,钻进树林,没想到,一根藤子缠住脚腕子,“咕咚”就摔了下去,打了几个滚,直往下滑,然后只听“噗”的一声,黄老汉撞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停了下来,那东西还有温度,有弹性。此时,电筒也摔掉了,不知去向,眼前一片漆黑。

哞儿——软绵绵的东西叫唤了一下,是“老黄”。黄老汉正撞在“老黄”的肚子上。

黄老汉稳了稳神,揉了揉眼睛。此时,虽然有雾,但月牙儿也升起来了。透过雾气,借着月光,黄老汉看到,哎呀,“老黄”趴在地上。推了推 “老黄”,它没有温驯地站起来,只稍微歪动了下身体,然后只喘粗气,好像很痛苦。黄老汉根据经验,牛蹄子有可能被那些猎人放的夹野兽的夹子给夹住了。只有等到天亮再想办法了。黄老汉从口袋里摸出苞米,送到“老黄”的嘴边,“老黄”舌头一卷,苞米就卷进嘴里,“扑哧扑哧”地咀嚼起来。此时,黄老汉又累又饿又疼,趴在牛肚子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爹吔——

爹吔——

黄老汉听到了撞击山的声音,好像是喊他,就迷迷糊糊睁眼一瞧,天什么时候,已经亮了。

再听,是很熟悉的声音,儿子回来了,对,是儿子黄山回来了。黄老汉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老黄”,欣慰地说,天亮了,回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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