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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 语

2019-11-12方欣来

青年文学 2019年9期
关键词:巷子

文/方欣来

鱼巷子

城市刚被射过来的一缕晨曦唤醒,不知谁家的猫,从南正街的那头呼啦一下蹿进对面的巷子,那是它每天清早要去的地方,仿佛必修的功课。它蹲下身子往远处看,瞳孔里出现一块接一块麻石铺成的路面,石头上水汪汪的,散乱着一些鱼鳞和人的脚印。麻石被踩得光溜溜的,上头收藏了无数的脚印,还有猫的爪痕,这些人和猫,有的还活着,有的早就回到了土地,成为泥土的一部分。它不知道这些石头在这里躺了多久,它的祖先也不知道,反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猫的概念里,没有岳阳楼和李白、杜甫、范仲淹这些文人墨客,只有这条拐着的巷子和紧挨巷子的湖。整日里,一波一波的风,会把鱼的气息和一身鱼腥味的小贩们灌进来,整条巷子都被人和鱼填满了,鱼的眼睛,鱼的呼吸,鱼扑打着水花的声响;人的脚步,人的吆喝,刀子下喳喳碎裂的骨头。这些就是巷子里的生活,像老留声机里的一支曲子,不厌其烦地循环。

猫是这条巷子的见证者之一,日子在它的目光里来来回回。

猫跳上先前待过的矮墙,这是一堵上了年纪的墙,东边照来的第一道光洒在这堵墙上,看得出苍老的颜色和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石灰印子,周围挺立着不少这样的墙,用沉默的方式见证着日子的起落和一个城市的气味。墙,是时光里的屏幕,猫只是屏幕上的一个词语。这是初冬的早晨,风还有点冷,但不妨碍时间的流速。猫竖起耳朵,听见拐角处的那个铺子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一个女人,头大脸肥,眉如蚕茧,水桶腰上系了条看不见底色的围腰。她一手拿刀,一手拿一块厚实的砧板,往门前的麻石上一撂,咣当一声,溅起几个火星。她弯下腰拖出两只木盆,倒上清水,用勺子把屋里池子里的鱼一勺一勺舀进盆里,再支起太阳伞,端把椅子坐下来。鱼在木盆里若无其事地游动,开始了一天新的生活。它们弄不清楚昨天晚上还在大湖里游弋,今天怎么就来到了这个盆子里。女人的眼睛红红的,嘴巴嘟着,一副刮风下雨的样子。猫不明白她的表情,它也不想懂,把目光投向了盆里的鱼,舌头也跟着卷了几下。忽然,它被女人发出的声音震得两眼发直。——遭天杀的,剁脑壳的,一夜不回。女人操起刀猛地剁在砧板上,整条巷子跟着一声闷响。

剁脑壳,还是剁什么?没等妇人说完,一个穿着蛤蟆雨裤挑一担鱼闪闪而来的汉子把话头抢了过去。

不用抬头,女人也晓得是隔壁的地婆。你也不是好东西。女人嘴巴一噘,抛来一句,砸在汉子脸上,又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落。汉子的笑,从嘴角边涌出来,一下波及鼻子、眼睛,遍布整个身体。他接着补上一句——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女人沉默下来,从鼻子里飘出几声叹息,像烟一样在巷子里散开。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老鼠一样从拐弯的入口梭了回来。猫听见他在连声喊痛,它看见他的耳朵被胖女人扯得老长。路过的人有的掩着嘴笑,有的视而不见,慢悠悠地过去了。这是巷子里的细节,人们已经习惯了。

猫从早到晚看了很多人的表情,听见不少人在讲话,甚至从衣着和口音就能辨出谁是华容注滋口的,谁是芦絮湾的,谁是老岳州街上的。只是它不懂人间的事情,木盆里的鱼也不懂。鱼躺到盆里的那一刻,看到巷子上空那一线窄窄的天,还有一颗颗带有鱼腥气的分子在半空浮动、跳跃、翻转,像在向自己传递一种讯息,是危险、幸福,抑或惬意?猜测不透。鱼看见了猫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目光里充满了挑衅,似在敌视或觊觎。横竖一望,麻石地面上摆满了一只接一只的木盆,盆里装着的全是同类,有草鱼、鲤鱼、鲢子、刁子、黄鲇、鲫鱼等等,嗨,对面的地下还趴着王八、乌龟,在缓缓移动。一句话,全齐了。那条一大早被胖女人装在盆子里的草鱼感叹了一会儿,便亲眼目睹自己的同伴被那个叫地婆的汉子一手逮了。那是条雄鱼,不下十来斤,被他用刀背在头上砸了几下,便晕晕乎乎了。接着刀光一晃,解猪似的从中剁开,露出五脏六腑,然后一连串的动作,翅啊鳍啊腮肉啊心肺肝胆鱼鳞四分五裂,丢了一地。鲜红的血,一绺一绺渗出来,流向路面,渗入麻石的体内,年深月久,便长进了里面。间或,被太阳一照或行人一踩,更加鲜红,与天边的朝霞一个颜色,连那只望了很久的猫也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买鱼的是个年轻女人,只买去一半,这情形,让蹲在不远处的猫掠过一抹窃喜,总算还有盼头。这是只固执的猫,一旦锁定目标便不轻易改变,就像巷子里的小贩们选定与鱼有关的职业,终其一生也不舍弃。他们每天天不亮便会排着长队去街河口的码头上等着,眼巴巴地瞄着一只只装着鱼儿的木筏子从湖里摇过来,嘣,船一触岸,便鱼贯而入。张罗一番后,票子一点,一个个穿着蛤蟆雨裤的汉子肩担手提,拖着一身的鱼腥味飞也似的奔赴各自的摊点铺面,以至于那只猫认定这鱼巷子是由一层摞一层的鱼腥味组成的,一天天地叠加,一月月地积累,一年年地沉淀,便结成了无形的年轮。随便抓一把空气,也感觉得到这味儿的密度。满巷的眼光,行走的人群,一个个摊点和摊点上的木盆,哪怕铺在巷子里的一块块石头,也只能算是鱼的道具或附属物,甚至只是岁月里的符号。人也只是符号,许多人,从他们的祖辈起,就在这里安家落户,把一生的时间洒在从码头到巷子的路上。码头和巷子,像是他们生命的起点和归宿。

中午,有人用几张票子把草鱼的尾巴买了去,一溜烟踅进附近的鱼馆现炸现吃。草鱼的生命力很强,哪怕没了头,仍在铁锅里做无谓的挣扎,看样子它不想过早离开这阳光充足的人间。但终于挡不住烈火的炙烤,不一会儿,死亡的气息,气体一样跑出来,在小巷的空间奔突,像在告诉你,一条鱼从出生到生长到自由游弋到长得鱼模鱼样的生命过程宣告结束,只能再一次投胎转世变成鱼或变成人。变人真好,可以吵架,可以调笑,可以偷腥,还可以偷腥后被老婆扯着耳朵大叫,更可以抽烟喝酒挣红花花的票子养老婆孩子或砌楼房,兴许,这才是生活的本质和味道。可是,那条草鱼想也只是白想,立马会变成人的腹中之物。那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死亡的气息,撞在那堵老迈的墙上,咣当,又反弹回来,哧哧啦啦落了一地。不知猫听见没有,也不知老墙上是否长出了耳朵?

猫终于风一般奔了过去,纵身一跃,跳上那鱼馆里的木桌上,本想叼起那条煮熟的鱼尾掉头就走,你想,它花了老半天的时间锁定了一个目标,理应属于它的领地,至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这是许多人无法想到的,也不屑于理解。只是它的纵身一跃,却遭遇了店主与主顾们的大声呵斥。猫一脸委屈退到麻石上坐定,支起双腿瞧着人吃鱼的样子比老虎还凶猛,巴不得一根根鱼刺也一并吞下去。猫忙活了大半昼,到最后仅捞了几根人吞不下的骨头。

猫换了地方,蹲了好久,用一声声叫唤对满巷子的人提出抗议,一只只木盆里的鱼却瞪着眼睛,一脸茫然。

夜,很快来了。月光很好的夜晚,悠长的巷子陷入了寂静,月光牵着我的身影走了过来。站在残留着水渍与鳞片的麻石小街上,恍惚走进了一个异样的世界,许多脚步和人的呼吸被一块块石头收集,成为时间的底片。静心一听,却又清晰如一张唱片。或许,石头原本是凝固了的音乐,一头指向时间深处,一头指向现在与将来。我没看见那只猫,却不知不觉靠近了那堵老墙。墙在月光里,漾出水波一样的东西,风一吹,微微起伏,我疑心那是日子在荡动,如一幅生活的写真。贴着墙根一闻,一股浓烈的鱼腥味漫出来,一下覆盖了我的全身。迷幻中,还有一只只鱼儿的眼睛睁开着,在丈量一个巷子从古到今的距离。

我相信,那只猫第二天清早又会从南正街呼啦一响,蹿到这堵苍老得长出白发的墙下,开始另一天的守望。

竹荫巷

现在,我要去的那条巷叫竹荫巷。名字很美,眼前似乎呈现出“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味道。日光一照,风一摇,洒下的浓荫,像印在地上的云影,虚幻而又真实。便想,一条巷与竹子以及它的光和影有关,多少有了诗意。

不知先前是否真的长了竹子?倘若情况属实,还真是一条巷的福气。古人老早就窥破了其中的秘密——“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既包含了文人的风流,也凸现出少有的硬劲。想那没成巷之前,不过住着两三户人家,也许是本地的,或许有外来户。青砖汉瓦一架,便撑起了几片住场,一同撑起的,还有竹子。阳春三月,雨水一下,捎带着街河口那边漫过来的大湖气味,在瓦屋前团团打转,渗入泥土,便会长出一片翠绿来,半个春天,冒出的新竹蹿得屋脊那般高了。枝叶儿日日看长,风一摇,摇出不少好看的姿态。门外有条路,通往竹林和它的影子。头顶是蓝天,林下有椅,有凳,可坐,可躺,亦可站着。那时的太阳很有劲,呈直线砸往夏天的地下,白晃晃的很刺眼。一瞬,反射到空中,看得见一根根直立的样子,用手一抓,很扎手,感觉得到那种硬度。午时,一些脚夫便会顶着一根根垂直的光线钻过来,去竹林里歇荫,一句句话儿从旱烟里飘出,尽是生活的艰辛。落在竹林里,淌一地的汗水气味和烟叶的辛辣。而竹子的气息却是青幽的,流着浓香,又悄然把他们的身体覆盖。

后来,歇荫纳凉的人多了,门前的路踩宽了,变成了巷。屋宇也多起来,由先前的几家变成几十家,便有了人烟茂密的样子。久而久之,有了交易,呈现出“市”的气象,也便成了巷。

人一多,脚步也多,你来了,他去了。竹荫巷便把来来往往的人影,收入自己的相册。不知这条巷是否出过文人,或曾吸引过孟浩然刘禹锡之类的迁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的时候,目光所及,连一根长着的竹子也没有,更不见竹林洒下的浓荫。显然,那影像已属于过去的时光,化为历史深处的幻景。

竹器却是有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三田一洞”或白羊田、羊楼司的农民,把山上的楠竹砍下来,经过一双双巧手打成各式各样的竹器,竹耙子、竹床、竹椅、竹提篮、竹笔筒什么的五花八门。兴许,竹子在他们眼里不再是具体的物象,而是编织梦想的载体。破篾,剐条,抽丝,编织,敲打等一个个环节入丝入理,环环相扣;一伸一带之际,把内心的一腔情感和人的气味也织进去了。然后不辞山高路远,用牛车马车或东风牌卡车拉着,运到岳州的竹荫巷,希望卖个好价钱。那些竹器在巷子里的麻石板上一摆,横着的、竖着的、摊在地上的、倚墙靠着的,全用新鲜的气味与颜色,显示它们的存在。阳光一照,灿亮了一方天空。那个时候,城里很热,比现在还热,需要有竹床、竹椅纳凉,湖边上一放,躺下身子,吹个呼哨,唤风。风一来,一身的热气便慢慢消失。

竹床哪——!竹椅哪——!新鲜扎实的家伙什哪——!随着草帽一摇一晃驱赶热气的节奏,长长的叫卖声也在空气里起伏、旋转,融成季节的一种号子,又像一种心底的呼唤,化为水一样的气息满巷满巷地流。那气息,在空中行走,叩开一家一家的门窗,像送去一个接一个的问候。这些异乡的语言朴质、地道,不带一丝水分。不一会儿,城里的、外地的、做工的、摆摊的、上班的、跑脚的、男的、女的、年老的、青壮的……各色人等,陆续而来,看一看外观,摸一摸质地,试一试竹器的紧扎与硬劲度。彼时,眼睛和手比言语更管用,把一张张竹器看得无可遁形。在手与目光交织的气氛里,你搬一张,我买一床,一阵工夫,便卖去一大半。老山洞里的农民格外小心,把卖器物的票子一张张理齐整,叠着,用薄膜袋子包好,塞进鞋底用脚踩着,以防人偷。相对任何一条巷而言,他们是外来一族,是没多少见识的乡下人。他们也承认自己的身份,抽出一两张毛票,换几个馒头,一杯谷酒,一碟花生米,在巷头席地而坐,优哉游哉一解饥饿。此刻,没有竹荫,只能躲在巷子的屋檐下,逃离城里的炽日。

我家也买了张竹床回来,放在地坪上,用桶打了水淋湿,一阵抹洗,便在树荫里闪着光亮,兀自弥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夜间,月儿爬上山坳,我们兄妹几人躺在上面,享受着晚风、月光和浓稠的夜色。不知不觉,竹床、月色和远处的竹荫巷成了记忆的一部分。

我的脚步在时间里穿行,头一次跟父亲到竹荫巷时,巷的一角摆了木架摊子,卖连环画。连环画一本接一本摆着,不多不少五排,花花绿绿的颜色,很好看。大抵有《西游记》《三国演义》《鲁滨孙漂流记》《霍元甲》《少林寺》等七七八八的名目。那一刻,我的目光盯在那本《鲁滨孙漂流记》的图画书上,被封面之上那个乘着木船把海浪掀得很高,激起无数水花又噼里啪啦落下的英雄形象深深吸引。这个英雄是表姐告诉我的,她说鲁滨孙如何英勇不怕困难等等,让我生出许多崇拜,想象着自己也乘着一只木船在大海上漂,穿过一个个大浪,越过无数暗礁,来到一座荒岛,在那儿见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事物……我的目光透过梦幻般的图景,回到现实,与那守摊老头的眼睛一碰,我的视线马上拉回大半。这是一张城里人的面孔,陌生而怪异,戴着金丝眼镜,尽管隔着玻璃镜片,仍看得清一只眼睛白多黑少,偶尔向上一翻,死鱼的光芒射到你的脸上,感觉得到恐怖在悄然扩散。但恐怖终于敌不过好奇心,我的目光又一次黏在那本连环画上,仿佛体内隐藏着无形的旋涡,把我的一颗心和整个身体一块儿旋了进去,哪怕父亲喊了几次仍站着不动。父亲说,走吧,我们去吃包子。我只当没听见。他又说,到街河口去看船。我差点跳脚。也许,老头儿看出了我的心思与内心的焦急在波浪汹涌,顺手取下了《鲁滨孙漂流记》说,娃儿,爷爷借给你好吗?我说好谢谢。老人又说,你得答应一个条件。我说三个都可以。三个不要,就一个,看完后送来好不好?我说保证完璧归赵,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我做了个拉钩动作,可老头儿只是微微一笑,很开心的样子。

向前走几十米,到了北湘苑。说白了,就是戏院。母亲十八岁便在这儿唱戏谋生,外头墙上的报幕牌上写着“贵妃醉酒”的字样,还画着头戴凤冠、面涂红粉、长袖飘舞的美女图案。父亲是个老戏迷,在我们那个农场是出了名的戏痴。刚走到那儿,他的脚黏着不动了,我对戏没半丝兴趣说走吧不好看,父亲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头一扭便消失了。那天上午,他把我连唬带哄拉进戏院,整整老半天,我的眼睛被水袖儿弄得眼花缭乱,满耳朵尽是咿咿呀呀的唱腔,甚至整个脑袋也被吵得嗡嗡作响,一点也没有遗传母亲的基因。

我的无数个日子,在《鲁滨孙漂流记》里浸泡着,连那时的梦也带有冒险色彩。可等第二年春天还书时,那连环画摊不见了,只有一片片落叶在先前的摊位上随风飘动,化为一种静寂。巷边开店的人说,老头得了癌症去年冬走了。那一刹,我被深深的惆怅包围着,突然觉得我是不讲信誉的人,仿佛有无数双目光在盯着我,乃至要洞穿我的心魂。但一瞬,又觉老头儿也不讲信誉,我不是说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了吗?怎一年不到他就走了呢?怪老头,太不讲理了。手拿连环画,找不着北,我不知该还给谁。从那一天起,便深感自己欠了这竹荫巷一份永远也无法偿还的东西,一直在心里压着,不敢轻易靠近一步,甚至一提这个名字,便憋得慌。

一条巷好比一个人,在悠长的时间里,也有它的表情。我的记忆中,它是三轮车、板车、自行车、小货车等等,形同一条条鱼儿在大河里穿进穿出,流动的车影与周边五颜六色的店铺交织成一幅时尚的图画。或许,一条巷真长着一双无形的眼,在不动声色打量着一切,又包容着一切。这岁月苍茫里,没了竹子的影,床器的影,摆连环画的老人的影……一切的一切,在时空里了无踪迹。只有时间和巷子还存在着,丈量一个个日子的长度。

现在,我也在丈量生命的距离,一转眼由懵懂少女变成人妇。此刻,走在古老而又不减活力的竹荫巷里,举目所及,巷子两侧全是一家挨一家的批发部,依旧人影幢幢,各种颜色的物品,与人的脚步,长一声短一声的车笛,融为欢乐的节奏。阳光里,我还分明看见一个个自由的分子在跳动、行走,那是和谐的排列组合,一如我从容自在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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