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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是仙境在人间(外一篇)

2019-11-12王晓华

剑南文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磨刀驱虫花间

□ 王晓华

多年以来,好想去磨子坪,却一直未成行。听说去磨子坪的路况极差。海拔三千多米的磨子坪,只有四驱高底盘车辆可以沿着凹凸不平的泥石公路上山。

真的可以去磨子坪时,晚上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的,像睡在磨子坪的云海里,脑海里涌现的是磨子坪仙境一样的自然景观:高山、峡谷、飞瀑,日出、云海、草场。一山又一山壮观的红杜鹃,一坡又一坡绿茵茵的鹿耳韭……

最早认识磨子坪,来自摄影家李贫的摄影,来自平武电视台的纪录片。那些镜头,只一眼,磨子坪便走进了我的心里,也走进了所有想去磨子坪的人的心里。那红艳艳的高山杜鹃花在春雪里开得如同烈火,一树挨着一树,一坡连着一坡,磨子坪的山成了花海。朝阳就是一个妖魅,一露脸,雪白的荒原上连片的杜鹃花夹着冰,裹着雪,开得美得一塌糊涂。偶尔一株杜鹃树,静静地矗立在雪的旷野边缘,冰天雪地中绽放满树繁花,衬着朝霞,映着远山,还有银光闪闪的雪宝顶在翻滚的云海里时隐时现——这就是诗意。无论多么伟大的诗人也无法用文字描绘出它的美。雪化了,杜鹃花一茬又一茬地从低海拔开向高海拔。大自然是一位神奇的园艺大师,赋予磨子坪无与伦比的美。站在山顶绿色的草地上,看远山,看积雪终年不化的雪宝顶,看云海在五彩的朝霞里翻滚、奔涌、聚散……偶尔,几缕白云拂过你的脸,让人恍如梦境。那一簇簇的高山红杜鹃又将你从梦境拉入仙境。

磨子坪的美景以海量的照片在每一个看客的微信、QQ、博客里迅速蔓延。磨子坪的美景以李贫摄影的方式登上中国、美国顶尖级摄影杂志。当地一小伙子直播磨子坪美景,粉丝达四百万之多。有粉丝远渡重洋坐飞机来中国四川,直奔平武虎牙只为看磨子坪的杜鹃。磨子坪成了迷倒众生的仙境,让没去的人念念不忘,终究成行。让去了的人啧啧称赞:妈呀!太美了!

每看一次磨子坪的照片,磨子坪的美景就更深地烙入脑海,让想去磨子坪的冲动在血液里奔流。磨子坪,我来了。磨子坪,我来了!

五月十六日早上,我们向虎牙大峡谷奔去。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沿着峡谷跑了一个多小时,换乘本地人的车开始爬山。天雾蒙蒙的,有太阳该多好啊!路很窄,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得厉害。我们在车内左摇右晃,前仰后倒,上下抖动一个多小时,从谷底爬向山顶,再从一个新的谷底爬向一个新的山顶。如此反复。车子在云里走,偶尔一股寒风将云吹散,我看见的是公路外的悬崖峭壁和脚下不远处的峡谷、高山、飞瀑。

到达目的地,杜鹃花们羞涩地隐于云海。我们拿出口袋,开始沿着山坡扯鹿耳韭,嫩油油的鹿耳韭散发着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满山坡铺盖似的鹿耳韭亮了我们的眼,有种喜悦在血管里奔流。想等太阳出来了再去看花,可惜,等来了一场大雨,一下就是一整天的大雨。磨子坪的雨不错,不喘气儿地下,打在伞上像敲打在金属雨棚上一样,噼里啪啦直响。一会儿湿了鞋,湿了袜,湿了衣袖,湿了袄子的下半截,湿了裤子。腰以下冰冰凉凉。我们撑着伞走了一小会儿,山坡上全是杜鹃花树,一坡又一坡,树上挂满了雨打后的杜鹃花,密密麻麻花容失色。偶有几朵刚开的杜鹃花,粉粉嫩嫩,像十八岁的少女见了生人,红着脸躲在湿漉漉的林间。车主说再走二十分钟,杜鹃花开得正艳,满山遍野触目惊心。这场雨凉了同伴的心,都没了往上走的兴致。我想在雨中赏新绿,云里看杜鹃。但这深山老林里一个人是不敢往上走的,只好和大家一起下山。

错过了杜鹃花海,错过了磨子坪的春天。期待下一次,选个艳阳天再来磨子坪,看高山上的旷野、草地、杜鹃花海;看磨子坪的蓝天、日出,变幻的云海;看磨子坪这仙境如何落人间。

磨刀河畔野花开

乡村公路沿着磨刀河蜿蜒前行,缠绕在摩天岭的怀抱里。公路两旁的野花星星点点五颜六色,撒在嫩绿的草丛里像繁星撒满蔚蓝的夜空。一种叫“猫耳朵”的植物,小时候扯猪草时,我常常将它嫩嫩的毛茸茸的浅绿色的叶子割下来,扔进背篼背回家给猪们煮成猪食。如今,小孩子们都不扯猪草了,大人也懒得割它。它们在公路边、水沟旁、坡地里自由散漫地生长,齐刷刷地开出一簇簇鲜亮的小黄花,覆盖在猫耳朵一样的绿叶之上,像金色的云朵飘在山谷里,游走在溪流旁。单看一朵小花,极小,极普通,谈不上美感。无数小黄花挨挨挤挤热热闹闹地开满山,那翠绿欲滴的大树们,那浅嫩新绿的植株们一下子就逊色了。猫耳朵盛开的地方,仿佛有金色的阳光穿透密林,零零碎碎的金光散落在林间的绿荫里,伴着几声鸟鸣,和着磨刀河潺潺的水声,猫耳朵开成了诗意与远方。

磨刀河两岸,像猫耳朵一样极其普通的小野花数不胜数。我从未静静地欣赏过它们,也从未在意过它们是否美丽。当我沿着蛇形向上的公路绕进“花间伴山”(地名)的时候,公路两旁的坡地里全是盛开的猫耳朵,那场景让人震撼。花间伴山小青瓦房的墙角,一个宝蓝色的瓷器花瓶里插着一大把开得正旺的猫耳朵,茂盛的繁花衬着花瓶后面的红砖、灰色的水泥缝子,我的眼睛不由一亮:美!真的美啊!仔细一瞧,每朵小花的花心就是一个金色的小太阳,鹅黄的花瓣就是太阳射出的金光。花间伴山庭院里树荫下的木桌上,阳光房的屋顶上,木门前的小几上,拐角的石墙间……一个个精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束娇艳欲滴的野鲜花,让人眼里除了诗情便是画意。

雨越下越密,看着公路两旁的野花肆意开放,我心痒痒的,忍不住想掐一把带回县城,插在花瓶里臭美几天。我三步并作两步爬进坡地,一把一把地掐,很快就掐了一大束,湿了衣袖和裤腿也毫不在意。回家插在玻璃花瓶里,整个屋子啊——春天被我带回了家。

花间伴山插的野花,除了猫耳朵,最常见的是一种雏菊一样的小花。我拿出手机一搜索,才知道它叫驱虫菊——一种盛开在夏天的菊花。每朵驱虫菊像一朵袖珍版的向日葵,花心如同向日葵花饼一样丰盈、向日葵花饼一样妩媚。花心外面修长而洁白的花瓣儿比向日葵花瓣更显清新。每一朵驱虫菊就是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淡雅、羞涩、洁净。细长的绿茎上长着细长的齿状绿叶,茎顶开着一朵白花。

驱虫菊随着蜿蜒的公路跳进我们的眼帘,在风里摇曳,在细雨中欢笑。我想扯一苗回去栽,扯不动。父亲弯着肥胖的腰,在路边一个老乡的地里扯了一大窝递给我。我望着父亲,看看手中的驱虫菊,开心地笑了。

等车子开回县城,驱虫菊已经蔫了,垂丧着脑袋,仿佛在怨恨我们将它移离故土。我忙找来剪刀,将盛开的菊花一枝枝剪下,给它一瓶清水几粒食盐,第二天早上,驱虫菊活过来啦!它扭着脖子向着窗外绽放着动人的笑颜。它和向日葵花一样也有趋光性啊。驱虫菊在花瓶里开了足足一个月才枯萎。剩下的根茎被我栽进花盆,浇水,只两三天工夫,花盆里就有两个花骨朵开出了美丽的小花。驱虫菊在我的阳台上安了家。

山脚树荫下潮湿的岩石边,几株淡紫色的兰花开得正艳。轻风细雨里,她们是一群超凡脱俗的紫衣小仙女,忽然飘落于眼前令人惊艳。我大叫,姐,快来看,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啊!我让羞答答的兰花瞧着我的手机镜头,搜出她的芳名——独蒜兰,这种东方兰草,花朵边只长一片绿叶,又叫一叶兰。我拍照,向磨刀河深处走去。一会儿工夫,姐追了上来,手里捧着六株独蒜兰。我看见了它蒜头一样的假鳞茎。别小瞧了这蒜头,它是一味中药材,有解毒的功效。我责怪大姐:喊你看,又没喊你挖。这种老林里的兰草,带回家可能也养不活。唉!姐——

挖都挖了,再说也于事无补。我去林间找来腐殖土,回家后两株一小盆栽好。仅一周时间,一个花骨朵开了,三盆独蒜兰四个紫衣仙子在窗台翩然,她们生活得很是惬意。一个月过去了,只谢了一朵。我心里乐开了花。心想,明年有机会回磨刀河,移栽一盆回故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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