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嘉庆

流派，是指学术思想或艺术创作方面的派别。各个流派都有独特的风格、形式和内容为标志，有鲜明的区别才成为流派，否则就还没有区分开，不属于流派。

琵琶流派确立公认的四个条件：

一是演奏技法有独到之处。

二是乐曲处理有独创之处。

三是师承技艺能源远流长。

四是广大听众能认同喜爱。

浦东派琵琶艺术具有独特的标志，与其他流派也有明显突出的区别。这一点在浦东派的典籍里，或是在浦东派传人的演奏中都很明确地凸显出来。

对于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可以展开广泛深入的学术探讨，但不能是一本糊涂账，回避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甚至抹杀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不然浦东派琵琶艺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也就不是浦东派了。

对于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更不能没有任何根据地编造故事，杜撰一些情节来戏说浦东派传人，这样不仅对浦东派琵琶艺术十分有害，也有违学术规范，甚至违背学术道德，还影响瞎编者的个人声誉。

浦东派琵琶艺术在历史上之所以创造出一个接一个的辉煌，就是因为浦东派历代传人坚定不移地坚守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在此基础上产生了惊人的“金石之声”和“天籁之音”，这种磁性般的乐音，百年前就迷倒了清朝皇室，当下又迷倒了各国元首，更是博得了广大听众的一致喝彩。可以说，没有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就没有浦东派琵琶艺术的今天，更没有浦东派的光环。

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实际上是浦东派琵琶艺术在传承中的航标灯，若没有这盏航标灯，或不沿航标灯走下去，浦东派的传承就会搁浅，停滞不前，迷失方向，甚至成为“大路货”，混同于初级低端的琵琶娱乐，不成为是艺术。

正是这盏航标灯，才照亮了浦东派前行的航向，使浦东派历代传人始终没有离开“金石之声”和“天籁之音”的主轴线，沿着两千年来民族文化的根基，保持民族音乐的风范，在众多琵琶流派中独占鳌头，自始至终一直站在琵琶艺术的前沿，演绎出一个又一个的过人之举，使琵琶界目不暇接。

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不是拍脑袋、凭空现象的产物，而是有文化基础、艺术基础、职业基础的必然结果。前几代浦东派传人都是中医郎中，他们在民族文化的熏陶下，通过中医实践和艺术探索，慢慢找到使琵琶产生最佳音响效果的方法，逐步形成浦东派自有的特征特点，并用不同的方式传承下来。既有记载于典籍之中，也有心传口授于弟子之中，还有亲身垂范于演奏之中（部分有影像资料可查看）。

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是所有琵琶艺术中最具特色、最具内涵、最具难度的精华。既让所有听众观众好奇，又使众多琵琶后学向往。由于浦东派琵琶艺术特征的高效率，使学成者有几经暴风骤雨后又见彩虹的喜悦。也正是浦东派琵琶艺术特征的高难度，也使知难而退者望而却步，很无奈，产生“酸葡萄”的复杂心情。

下面就以《养正轩琵琶谱》中“坐弹仪式”，分析一下“琴执左腿”，为练习浦东派的后学者抛砖引玉。

《养正轩琵琶谱》中“坐弹仪式”原图：

此图如果不经浦东派传人的心传口授，可能有多种解读，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与传统文化的隐讳密切相关，所有技艺只对内弟子相传，对外秘而不宣，让外界晦涩难懂，浦东派的很多诀窍都是如此。

其实，此图是从弹琴者的左前方观察弹琴者，并通过椅子的扶手和靠背准确地表达了观察的方位，浦东派“琴执左腿”的姿势就隐伏其中。

再用原图标彩线，简单分析如下：

《养正轩琵琶谱》中“坐弹仪式”彩线图：

不难看出：①琵琶中线在长袍中线的左侧，琵琶与右腿没有关系。②琵琶面板线在左腿有断开并有压褶线。所以，只有竖直执琴在左腿上才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

不妨再看看林石城留下的所有影像资料，就是这样的“琴执左腿”。

在《养正轩琵琶谱》中“坐弹仪式”原图的铁证面前，还不能证明“琴执左腿”就是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吗？如果再否定，那只能说明我们很渺小和太无知，只能说明浦东派的前辈们很高明和有智慧。

在《养正轩琵琶谱》中“坐弹仪式”原图的提示面前，我们每个弹琵琶者都可以对照原图试一试，感受一下浦东派历代传人的用心良苦，高超之处。

从人类社会智慧的进化来看，都是由原始低级水平向高级水平进化。两千年前原始形态的横抱琵琶于右腿之上，经过两百年前初级形态的斜抱琵琶于两腿之间，再到浦东派现在直抱琵琶于左腿之上，这种“三步曲”变化过程正好符合人类智慧的进化过程。浦东派的直抱琵琶于左腿之上，从琵琶艺术的智慧层面上，直接反映出琵琶演奏的最合理最优化状态，也间接地反映出人类从横地爬行到直立行走的演化过程对智慧的深刻影响，还反映出琴执左腿是琵琶艺术的高级形态，这一高级形态的产生和坚守离不开浦东派历代传人的突出贡献。任何人练习琵琶，只要从斜抱琵琶于两腿之间，练功到直抱琵琶于左腿之上，就说明入了浦东派的门，就可以在琵琶音乐上“站立”地表达各自的音乐思想，音乐追求。只有琵琶的“站立”起来，才有音乐的“底气”，才有琵琶音响效果质的飞跃，否则，在音乐的道路上随时随地会摔倒趴下，这是还没有进入高级境界，缺乏智慧的结果。

十年前，浦东派根本不会向外宣称什么“特征”一事，只是代代相传即可。现在已经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有责任、有必要向琵琶界公开：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在表明的过程中，遇到不理解，遭到质疑，实属正常，原因有三：

一是浦东派从来就不是什么“普及派”“普通派”，首先对弟子的天赋要求极高。无论从事什么操作性职业，都要有相应的天赋。远的不说，钢琴家就要求手指的跨度一般要超过八度，未达到八度就只能是钢琴业余爱好者。跳芭蕾也有严酷的“三长一小”的天赋要求，达不到则是业余爱好者。同样，弹浦东派琵琶也有严苛的天赋要求。但是，琵琶界往往忽略个人的天赋要求，抹平了专业与业余的天赋界限，使得琵琶专业人员的天赋参差不齐。浦东派琵琶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天赋范围，难以企及。

二是虽然也有长期学练浦东派者，但因以前练过其他派别没有“清零”，不是从零开始学练浦东派，总是带有原来的痕迹，所以始终未练成正宗的浦东派。

三是在“文革”“破四旧立四新”的大背景下，人们都尽量撇清与传统的血肉关系，几十年来一直沉迷于标新立异，现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值钱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以拐过来。对浦东派琵琶艺术深奥的实质一时难以理解，难以适应。

由于上述原因，所以对“浦东派琵琶艺术的特征”，不能坦然地接受，不会认真地学习练习，有抵触，甚至不同程度地责怪林石城保守，没教什么，还有捏造事实来诋毁林石城。不惜余力淡化浦东派的特征，长此以往，弹“浦东派琵琶”的人虽然不断剧增，但含金量也急剧归零，浦东派在数量的过度繁衍之中走向消亡。那将是琵琶事业的不幸，更是浦东派的悲哀。

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浦东派的“纯净化”，正本清源，先保质再求量。

另一条是浦东派上升成为新的国家艺术形态，淘汰琵琶派别，统一演奏技法。

值得欣慰的是，我所教的学生们在全面恢复传统的道路上已经迈出坚实的步伐，为浦东派的升华开辟了广阔的前景，在此也预祝浦东派能成为琵琶界的国家标准，并大踏步地走向世界。以此告慰浦东派的历代先贤，当代的浦东派人不仅完好地继承了浦东派的精髓，还把浦东派琵琶艺术推向到新的历史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