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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田“诸葛”

2019-10-30王芳王鑫

地火 2019年3期
关键词:文波诸葛沙漠

王芳 王鑫

谭文波说自己长得挺磕碜的,五官组织纪律性稍差,“雷鸣闪电”般吓人,这是他自嘲。实际上,他的长相没有那么惨,他皮肤黑,姑且用黝黑这个词形容吧,皱纹深,如一张粗糙的皮革,眼睛不大,嵌在眼窝里,看不出灵光,可是挺有力,不倦地射出生命的火花,应该是岁月和閱历带来的内涵。整个人有沧桑感,这也是石油战线上的男人应该有的特征。

有这么一句话可以贴切地评价他:你以为他是个青铜,其实他是个没有皮肤的王者。

1970年12月18日,谢德珍像往常一样去了煤厂,一车煤还没卸完,她的肚子开始发紧,下腹袭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身子开始缓缓往下蹲。工友们一看情况不对,搀扶着她坐在了煤堆上。谭文波便被母亲早产在了煤堆里。

谭文波在万州度过了他的中学时代,是一个让班主任丁勇头疼的学生。有一天,丁老师进教室巡视,走到谭文波的课桌前时,见他慌里慌张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快速用书本盖住了桌面,握成拳头的双手还死死捂住书本,一把小刻刀从拳头中露出了头。丁老师拨拉开谭文波的手,移开书本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原本光滑的课桌被谭文波刻上了满满的图案和文字,字迹工整而又凹凸分明、富有质感,四周配有相应的插图更是有棱有角、栩栩如生。

谭文波破坏公物“罪名”成立,念及雕刻技术不赖,丁老师没有追究责任。只是,在随后的化学实验课上,谭文波不按照规定的方法和步骤使用仪器试剂,常常在实验室里惹祸。

丁老师决定到谭文波家进行家访。见到丁老师后,谢德珍立即从屋里拿出被拆得七零八散的收音机、闹钟、铁锁等物件,一一展示给丁老师看,诉苦说:“丁老师啊,你帮我们多管哈谭文波嘛。他把屋里头好好个东西都拆完喽,没少打他,没得啥用。”

“我还可以装上去嘞,你着急个啥嘛?”见母亲揭短,谭文波为自己辩护。

“装个鬼哟,败家仔,老子打死你。”谢德珍拎起立在墙角的扫帚做势就要打人,谭文波见状一溜烟跑了。

丁老师立在原地,一脸懵呆,家访以失败告终。

临近毕业时,老师同学都互送礼物留作纪念,大多是一寸、两寸照片或是明信片、手绢之类。谭文波的礼物与众不同,他独自一人跑到距市区10多公里的大垭口深山里,背了一书包石头回来,那是一种质地非常细润的石头,后来班上的每个同学,都陆续收到了谭文波亲手雕刻的独一无二的工艺品,每个石头上都雕有不同的图案,有人物、有动物、有花草,既高雅又诗意的毕业礼物,令同学们如获至宝。

1992年,谭文波从四川石油技工学校测试专业毕业,即将踏入工作岗位。

父亲谭世太从工友们那里打听到塔里木油田正在大开发。这个前半生保卫祖国、后半生献给石油的老人,快速给儿子指定了一条人生路,他说:“年轻人,就要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谢德珍不愿意,新疆太远太苦了。她小心翼翼地和老伴商量:“让娃儿留在身边吧。到机械厂当个锻工也可以,新疆太远了,走好久都见不到。”

谭世太不同意。在他看来,什么诗意和远方都是没用的玩意儿,为建设祖国边疆做出一点贡献才是正道。

谭文波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他拿出地图,找到了新疆,看到了地图上标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对于新疆,他脑子里存储的是驼铃悠扬、羌笛豪迈这样的词,或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的诗句。

22岁的谭文波坐上了去西部的绿皮火车,坐了三天三夜。到乌鲁木齐后,又坐了一天汽车到克拉玛依,分配到新疆石油管理局试油公司,谭文波成了作业小队的一名试油工。在克拉玛依培训了两天后,直接就被拉到了现场。到现场后,谭文波傻了,他觉得他被老天爷耍了,这辈子要毁了,没有葡萄美酒,只有满眼沙子。

超强的体力劳动,机械的重复操作,加上气候干燥,水土不服,方圆几十公里杳无人烟,和沙漠一样望不到边际的孤独在谭文波的心里蔓延。工作一年后,谭文波准备逃回老家去。他想,回万州摆个烟摊摊也比在沙漠里强。

谭文波的逃跑计划在当时属于竹篮打水。原因很简单,他没有回家的路费。那时候,每个月工资都变成了消愁的酒和排除寂寞的烟,不仅如此,他还欠了小商店老板900块。小老板闻讯向他讨债。谭文波掏便全身只凑了100来块,于是决定挣了工资还完账再说。

他给小老板支招:“你这钱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了,但是你看,沙漠腹地,石油工人工作生活也需要日用百货。你在那开个商店,我挣了工资就立刻还你,你还可以在沙漠里扩展业务。”

小老板听从建议,在井场不远处开了当年沙漠里的第一个商店,谭文波的这“一欠一路”,成就了当时一个新的经济模式。如今大名鼎鼎的石西一条街,应该就是这么来的吧。这件事情后来成为了大家调侃谭文波的笑料。

欠的账还完后,谭文波决定留在克拉玛依了。

谭文波决定留下的原因有三条。

第一条是,他恋爱了。

1993年6月,准噶尔沙漠里的陆南指挥部新来了一名叫韦书红的服务员。这姑娘性格开朗,脸蛋儿泛出石榴花般的红晕,人质朴又大方。韦书红笑盈盈的样子打动了谭文波,他决定主动出手。

那是一个霞光静谧的傍晚,谭文波约韦书红在沙梁子上见面。韦书红走上沙梁时,谭文波立即迎了上去,从工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递过去,急急地说:“这是我雕的一匹小马。它的背上驮着一个姑娘。如果愿意,我希望你能把一生托付给我。我愿意照顾你一生。”韦书红接过摆件仔细端详,马背上那笑呵呵的姑娘,像极了自己。她收下了礼物,也接受了谭文波。

他们的婚礼是在基地举办的。刚结婚时,他们的家在三坪镇的老试油处,房子不大,50多平方米,房子的装修、装饰都是谭文波一手捣鼓出来的,墙上的装饰挂件,一桌一物都是他制作的。

第二条原因,单位领导对谭文波很器重。

谭文波干起活儿不惜力,肯吃苦,脏活儿累活儿抢着干,对待工作从不含糊。“该我干的活儿,我保证不出任何岔子。”谭文波说这是他工作的原则,也是他工作第一年就成为骨干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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