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

双拐是漂泊的桨

假如生活是夜色

你的每个苦难都是一座山

那么春天，那么河流

便会聚拢于你身边

山脚要开花，河流要宽阔

才能将双拐化为桨

从风雨里飘过，曳入江湖

我的双拐是菩萨

她度我化我点开我

她让天地汇聚到我脚下

一瞬间开花

她的每一个拐点

都是一汪汪泉水

好让我迎来江河

顺风而行，我的双桨

是我心中柔软的泪

她载我在生活的大海里

从不寂寞，依旧诉说着

生命里每一次万水千山的

波澜和壮阔

我用耳朵告诉你

我用耳朵打开的鸟鸣

它来自春天

而你所看见的春天

它来自我的双耳

我时常倾听一滴露水

和一群蚂蚁归巢的声音

它们让我看见

山的背后是成吨的雨

一片密林遮目

却挡不住我的双耳

看见溪水东流，月出惊山鸟

多么精致的一袭夜色

草摇来风声，雾涨到半山

万籁此中寂，埙声一跃

便敲出山顶的明月

我的双耳红透的炉火

早已温暖我所有的世界

我把不能说的辽阔用手指告诉你

于指掌间化开天地

和生命中经过的山，流过的河

万物从十指中出发，在臂膀腾搏

而你所舞动的每一只雄鹰

都有它的意义，正如群山围雪

好让生命显得辽阔

我把不能说的辽阔用手指告诉你

告诉你一株草引来一阵风

告诉你我的十指间暗含的光明

和指关节舞动的语言

它们归万物归于此，百灵在旁

它们将生活填满新的方式

而你所跃过的那些山，那些河

它們正是隐隐于天际的群星

从暗处让生命闪闪发光

低 头

1

一颗一颗

谷粒里揉进的风雨

幻作鸟鸣，吐出光

如丝绸拂过小提琴

细腻，充满光滑

2

麦芒举意

从嫩绿的芒刺

到成为大地的须发

隔着一个人

一生的金黄

3

长空中的炸裂

静默中的哔啵声

我们是同样

平等的交谈者

同样，相互倚着

人间的万物前行

4

低些，再低一些

就能看到

麦秆和我的双脚

同样把根铸在大地

5

麦芒举意

你低头不语

辽阔的事物

都拥有小提琴的弦音

我的轮椅炉中煮酒，同我静坐

该是轮椅载着我走进暮色

渡口处明明的水波载着风

和我的轮椅把夜色扣向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该是我的轮椅扶住生活

抵住人间的风雨

和即将驶入冬天的夜色

我的轮椅炉中煮酒，同我静坐

在一片夜色中

我们看繁星隐隐，听水流淙淙

和来自冬天的风，相互依靠

我们身旁的那座山

此刻正落满雪花

一片一片，一滴一滴

以倾尽寒冷压向生命

而我们只能彼此沉默

如山中的红萼

独自拥来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