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醉

一

唐代大詩人杜甫有一首很有意思的七言绝句《赤霄行》，他在诗中借鸟自喻，写道：“江中淘河吓飞燕，衔泥却落羞华屋。”这里面的“淘河”一词并不是说人们在清理河道，而是作为名词，指的是“鹈鹕”这种鸟。

鹈鹕是鹈形目鹈鹕科鹈鹕属名下7或8种（学术界尚存争议）鸟类的统称。它们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主要栖息于湖泊、江河和沼泽地带，偶尔也会光顾人类的池塘以及沿海的红树林。到目前为止，在我国野外观察到的鹈鹕共有3种，它们分别是白鹈鹕、斑嘴鹈鹕和卷羽鹈鹕。

白鹈鹕主要分布于南欧、非洲和中亚，不过在我国新疆、青海、甘肃等西北地区偶尔也可见到。由于保护得力，卷羽鹈鹕的野生种群目前已经在我国浙江、江苏、福建和广东等东南沿海地区分别有了固定的越冬地点。斑嘴鹈鹕则一般栖息于热带和亚热带，历史上在我国长江以南比较常见，但现在繁殖种群主要集中在东南亚地区。

鹈鹕是世界上最大的全蹼足鸟。那么这个“蹼足”是什么意思呢？蹼，指的是某些两栖动物、爬行动物、鸟类和哺乳动物脚趾中间的薄膜，可用来划水运动。蹼足鸟当然就是指鸟类中脚趾间有薄膜的那一部分鸟了。科学家根据鸟类足部的形状将它们分为：有蹼足、全蹼足、半蹼足、凹蹼足和瓣蹼足。鹈鹕的后趾向前微移，4趾间均有蹼膜并相连成片，因此属于全蹼足鸟。脚板结构长得和鹈鹕一样的还有我们熟悉的鸬鹚和军舰鸟等。

鹈鹕属于大型游禽，有些种类的鹈鹕如卷羽鹈鹕的翼展能达到3米。一般成年鹈鹕身长都在1.5米左右，嘴长0.3米，全身长有密而短的羽毛，羽毛为白色、桃红色或浅灰褐色。尾羽根部有个黄色的油脂腺，能够分泌大量油脂，油脂被它们涂抹在羽毛上，可以保持羽毛光滑柔软，便于防水、避水。

鹈鹕的大嘴（专业名称叫“喙”）很有特色，也是让我们能够对它过目不忘的主要原因。鹈鹕的上嘴尖端朝下弯曲，呈钩状，而下嘴有一个巨大而能扩张的皮肤喉囊。大嘴和喉囊让鹈鹕看起来就是一副头重脚轻、笨拙蹒跚的模样，让人担心它随时都有可能摔一个跟头。

哲学家庄子说：“鱼不畏网，而畏鹈鹕。”他的说法显然是经过长期观察所得出的结论。鹈鹕是一种喜欢成群结队活动的鸟儿，它们主要以鱼类为食，但对于一些软体动物、甲壳动物也是来者不拒，甚至有资料显示，它们有偷吃其他鸟类幼鸟的“不良记录”。

二

在千奇百怪、形态各异的鸟类世界中，鹈鹕总是以它那张“血盆大口”脱颖而出，给我们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显然，优雅美丽、婀娜多姿等形容鸟类的辞藻并不适用在鹈鹕身上，尤其是再配上它那犹如缠绕的绳结一般的脖子，难免会让人觉得这家伙就是大自然特意派来“搞笑”的。

然而，看似离谱的大嘴、长脖却是让鹈鹕成为捕鱼高手的两大法宝。鹈鹕目光犀利，即便在高空飞行时也能轻易发现水中的鱼群。当鹈鹕锁定好目标之后，便会降落下来，随后，它们就会采取群体行动。鹈鹕或者是排成一条直线，或者是站成一个半圆形，一边使劲扇动翅膀拍打水面，一边缓缓向浅水区域收缩包围圈。当鱼群逐渐聚集到浅水区的时候，鹈鹕就会张开大嘴，如同渔网一般向前扫荡。一旦鹈鹕感觉到有鱼入口，就会立即闭上嘴，连水带鱼一起舀起来，然后再收缩喉囊把嘴里的水挤出来，并顺势把剩下的鱼儿吞入腹中。

我国古人不明就里，见到鹈鹕这种奇怪行为便称它们为“淘河”。

不过，长相独特、脾气古怪的鹈鹕界里，当然也不乏剑走偏锋的另类。

褐鹈鹕便是一个在捕鱼方式上不走寻常路的家伙。

褐鹈鹕的喉囊没有其他种类的鹈鹕那么发达，所以它不得不采用一种更为“粗暴”的捕鱼方式。当褐鹈鹕发现鱼儿后，便会迅速拉升到高空，而后略微收缩一下翅膀，猛地从空中直接“砸”向水面。它们正是利用自己硕大的身体拍击水面来产生很强的震荡力，从而震晕水中的鱼儿。科学家研究发现，褐鹈鹕“砸”出的震动能传出800米远，同时在水面以下很大范围内的鱼类都能被波及到。

鹈鹕虽然是鸟类世界里的捕鱼高手，但是它们潜入水中捕鱼的姿态实在算不上好看。鹈鹕的大嘴虽然有利于捕鱼，但在捕到鱼之后大嘴和喉囊里都装满了水便十分碍事，甚至要完成浮出水面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有些吃力。

不过，鹈鹕还是有办法。观察发现，鹈鹕从水里捕鱼浮出来的时候基本都是“屁股”也就是尾巴先露出水面，接着是身子、脖子，最后出水的才是大嘴。整个过程差不多就是它入水动作的“倒放”。原来，它在水下也得先慢慢把喉囊里的水挤出来。

三

鹈鹕善于飞行，能够利用空中上升的热气流来回翱翔和滑翔。不过，由于腿太短，它们在陆地上行走的时候就显得十分笨拙。在地面上，它们时不时扇动一下翅膀的行为，既不是在欢迎来客，也不是在宣示领地，而只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

鹈鹕还可能是鸟类世界里好奇心最强的鸟类之一。因为，它们敢于“尝”试一切没有尝过或者见过的物体。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海边小镇恩瑞斯，因为栖息着数量众多的鹈鹕而被称为“鹈鹕之都”。从1979年开始，每天下午3点半在小镇海边公园就有一个喂食鹈鹕的表演。

时光荏苒，这里的鹈鹕早已经把自己当成理所当然的食客，每天都会按时“赴宴”。倘若某一天工作人员没有安排鹈鹕们的饮食，或者是送餐时间逾期，那可就麻烦了。

小镇的鹈鹕们不但会穿过马路，堂而皇之地向人类催单，还会忍不住向一切“可疑”物体张开血盆大口。翻开它们的黑暗历史，恩瑞斯的鹈鹕分别夹过小猫、小狗、豚鼠、鸭子……不仅仅是各种小动物，就连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也是它们下嘴的对象。由于鹈鹕的身高仅比成年人略矮，所以前来观光的小朋友的脑袋、蹲着或坐着的成年人难免也会成为它们“尝”试的目标……

在著名动画电影《海底总动员》中，鹈鹕大嘴哥利用自己的大嘴装上海水，让马林和多莉躲在里面，从而逃脱了海鸥们的追击。然而，在现实中鹈鹕并不会在大嘴里存储食物，当然更不会在里面养鱼了。

由于体形庞大，鹈鹕想要起飞也并不容易。它们在陆地上起飞得先助跑一段，在水面起飞则需要快速扇动翅膀，双脚在水中不断划水。当踏浪到一定的速度，它们才能脱离水面缓缓飞上天空。据说，在大快朵颐之后肚子太胀的鹈鹕是无法起飞的，只能傻乎乎地浮在水面上等待消化。因此，不论鹈鹕的大嘴里是含着食物还是海水，在起飞之前必须吞下或者吐出来。

在繁殖季节，鹈鹕会寻找一处人迹罕至的树林，在大树下用树枝和杂草筑成巢穴。随后，雌鹈鹕会产下2到3枚卵，并由父母共同承担孵化和育雏的工作。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一直都以为鹈鹕会用大嘴把捕到的鱼带回巢穴喂养雏鸟。其实，这种观点是不对的。成年鹈鹕捕到鱼之后会立即吞下，回巢之后它便张开大嘴，让雏鸟把嘴伸到它的食管中，从而刺激成年鹈鹕吐出半消化的食糜喂养雏鸟。

值得一提的是，看起来傻乎乎的鹈鹕还有非常温情的一面。聚居在一起繁育后代的鹈鹕邻里关系相当融洽。它们不但会互相帮助喂养邻居家的幼雏，有时候还会为了抢着喂养某只小鹈鹕而“大打出手”。

鹈鹕嘴大，胃口好，寿命也长。科学家研究发现，鹈鹕平均能活30年，同时一只鹈鹕一年平均要吃掉360千克左右的鱼。不过，由于受到栖息地减少、食物来源减少以及人类活动的影响，野生鹈鹕种群数量一直呈减少趋势。目前，鹈鹕属下的所有种类鹈鹕都被列入了《世界自然保护联盟》2012年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同时，在我国栖息和越冬的白鹈鹕、斑嘴鹈鹕和卷羽鹈鹕都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鹈鹕是世界各地动物园的常客。下次去动物园，记着跟它打个招呼，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