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

我小时候出过一次事故。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闭着眼睛下楼，结果一脚踏空，从二楼的楼梯倒栽下去，幸好下面有人及时接住了我，才没有大碍。有过这样的例子，家人一直怀疑我有梦游症。有一次我哥半夜回来叫门，我爬起床去开门，家人以为我又梦游了，赶忙喝止。

这件事后来成了我心头的一个小疙瘩，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些不开心。毕竟被怀疑梦游与“脑子脱线”差不多。就像《说唐》里的程咬金，梦游获奇人传授精妙斧法，中途被人喝醒，只记得三板斧，虽然后来屡立下奇功，但其人物形象，始终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莽夫。直到我看到一则新闻，心方释然。英国一男子平时毫无艺术素养，但梦游时作画，却风格独特，色调高雅，极富个性，被誉为“梦游的毕加索”，其画作每幅售价高达5000英镑。如果有这手绝活，每次梦游都可以转换成一张支票。

弗洛伊德认为，梦游是人被压抑的情绪伺隙而动的体现，是意识的苏醒。很多时候，生活总是能制造出巧合。朋友家雇了个小保姆，每天煮饭烧菜，偶尔也帮忙料理一些生意上的杂事。为了稳妥可靠，他特地雇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由于交际圈子太小，每天就接触那么几个人，正值思春年纪的小保姆，竟然单恋上了男主人。这种骤然爆发的情感非常强烈，也丝毫不加掩饰，小保姆直接去找女主人摊牌，碰壁后又找到男主人的妈妈，在老人面前诉说女主人如何老树枯柴，身体羸弱，疏懒慵惰，不如她正当妙龄，韶颜稚齿，请求上一辈人出来主持公道。

起初大家见男主人是无辜躺枪，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小保姆是孩子气，不懂事，毕竟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大孩子。但随后的事态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保姆开始梦游。朋友住的是老式私房，房間没有门，每天到了夜半时分，仿如灵魂出窍的小保姆便走进来兜一圈，脸上神情诡异，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又折转身走出去。几天后，男女主人就崩溃了，赶紧把她辞掉。

荣格曾劝人审视内心：“向外看的人，梦游;向内看的人，觉醒。”梦游所展现的其实是一个人最为纯真的本我，就像天真好奇的小孩，总能从最寻常的事找到乐趣。

我有一回参加户外拓展，基地的客房严重不足，只能几个人共住一间房。到了晚上，体力劳累加上空间逼仄，有人开始梦游。第二天早上，另一人发现自己的脚掌火辣辣的，正纳闷怎么回事，梦游者却心情大好地跟大伙说，昨晚他做了个好梦，去参加满汉全席，抱了个熊掌啃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