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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组卜辞时代问题补议

2019-09-19苒,李

殷都学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卜辞殷墟甲骨

冉 苒,李 发

(西南大学 汉语言文献研究所,重庆 400715)

关于历组卜辞时代提前的说法,最早是见于1928年明义士起草的《殷虚卜辞后编·序》,文中已有后来被称之为“历组”的卜辞属于祖庚时期之说(1)① 转引自《小屯南地甲骨与甲骨分期》附,《文物》1981年第5期,第33页。。张聪东的《甲骨文所见商代祀典》一书中也提到有“历”的那种卜辞,应列于祖庚至祖甲前期(2)② 转引自李学勤《殷墟甲骨分期两系说》,《古文字研究》第十八辑,中华书局,1992年,第26页。。李学勤在1977年《安阳殷墟五号墓座谈纪要》中,提出“历组”卜骨的许多人名、称谓,同于武丁以至祖庚卜辞,历组卜辞很有可能是武丁晚期到祖庚时期的东西(3)③ 李学勤的这种观点收录在《安阳殷墟五号墓座谈纪要》中,详细可参看《考古》1977年第5期,第345页。。同年,李学勤在《论“妇好”墓的年代及有关问题》从字体、文例、人名、事项、称谓等方面论证了历组卜辞其实是武丁晚年到祖庚时期的卜辞,历组和宾组的妇好,实际是同一个人[1](P36-37)。历组卜辞时代提前的说法,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讨论。其后,裘锡圭的《论“历组卜辞”的时代》在李文的基础上对人名、事项、称谓等方面又作了补充论证[2](P263-321)。林沄的《小屯南地发掘与殷墟甲骨断代》、李先登《关于小屯南地甲骨分期的一点意见》、黄天树《殷墟王卜辞的分类与断代》等都认为历组卜辞是武丁、祖庚之物(4)④ 各家观点详细可参看林沄:《小屯南地发掘与殷墟甲骨断代》,《古文字研究》第九辑,中华书局,1984年,第111-114页;李先登:《关于小屯南地甲骨分期的一点意见》,《中原文物》1982年第2期,页32-36;黄天树:《殷墟王卜辞的分类与断代》,科学出版社,2007年,第195页。。林宏明在其博士论文《小屯南地甲骨研究》中也提出关于历组卜辞时代的问题,并对历组卜辞时代提前作了补证[3](P315-326)。

但也有一些学者认为历组卜辞的时代属于武乙文丁时期,1933年董作宾在《甲骨文断代研究例》中提出了五期分法,并把后来称之为“历组”的卜辞归为“武乙、文丁卜辞”[4](P363-464),后来的学者多从董作宾之说。1980年,肖楠在《论武乙文丁卜辞》一文中,从小屯南地出土甲骨的地层、卜辞特点等论述,认为它应该是武乙、文丁时代的卜辞[5](P43-79)。其后,陈炜湛的《“历组卜辞”的讨论与甲骨文断代研究》、罗琨、张永山的《论历组卜辞的年代》、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小屯南地甲骨·前言》、肖楠的《再论武乙文丁卜辞》、刘一曼、曹定云的《三论武乙文丁卜辞》、林小安的《武乙文丁卜辞补证》和《再论“历组卜辞”的年代》等都认为历组卜辞属于武乙文丁时期(5)各家观点详细可参看陈炜湛:《“历组卜辞”的讨论与甲骨文断代研究》,《出土文献研究》,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1-21页;罗琨、张永山:《论历组卜辞的年代》,《古文字研究》第三辑,中华书局,1980年,页80-102;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小屯南地甲骨·前言》,中华书局,1980年,页29-45;肖楠:《再论武乙文丁卜辞》,《古文字研究》第九辑,中华书局,1984年,第155-188页;刘一曼、曹定云:《三论武乙文丁卜辞》,《考古学报》2011年第4期,第467-502页;林小安:《武乙文丁卜辞补证》,《古文字研究》第十三辑,中华书局,1986年,第40-55页;林小安:《再论“历组卜辞”的年代》,《故宫博物院院刊》2000年第1期,第8-17页。。

关于历组卜辞时代提前的观点,学者们多从字体、文例、人名、事项、称谓等方面来进行论证,在事项方面,已经有不少前人学者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一、运用事项对历组卜辞时代提前的论证

李学勤的《论“妇好”墓的年代及有关问题》一文中就有利用字体演变、文例、人名、占卜事项、称谓来进行历组卜辞时代的划分,文中举了3例宾组、出组和历组占卜事项相同的例子,并且认为这些同事项卜辞证明了历组卜辞与宾、出两组时代相同[1](P36)。1996年,李学勤、彭裕商在《殷墟甲骨分期研究》中也举出10组相同事项占卜的例证(6)具体事项详细可参看李学勤、彭裕商:《殷墟甲骨分期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227-240页。。

裘锡圭在《论“历组卜辞”的时代》一文中,详细罗列既见于宾组出组又见于历组的人名,同时在李文的基础上,又补充了二十个共见宾组出组和历组的占卜事项的例子[2](P284-290)。

彭裕商在《也论历组卜辞的时代》中举出了6组人名事项都相同的例子和一些其他事类的例子,其后在《历组卜辞补论》又列举了8组例证(7)具体事项详细可参看彭裕商:《也论历组卜辞的时代》,《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1期,第101页;彭裕商:《历组卜辞补论》,《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一辑,中华书局,2001年,第105-114页。。

黄天树在《历组卜辞时代补论》中列举了12组例证,其后收在《殷墟王卜辞的分类与断代》中,并增补至25组相同事项占卜的例证(8)详细可参看黄天树:《历组卜辞时代补论》,《文博》1992年第3期,第9-11页;黄天树:《殷墟王卜辞的分类与断代》,科学出版社,2007年,第171-185页。。

赵鹏在其博士论文《殷墟甲骨文人名与断代的初步研究》中,也详细罗列了各个类组的人名,以及各个类组与其他类别卜辞共见的人名和相同事项[6](P167-200)。

前贤时彦们已经列举了许多宾组、出组和历组相同事项占卜的例证,我们也将从事项方面来探讨历组卜辞的时代问题。

二、从《村中南》(9)释文用宽式,引书用简称,《合》代表《甲骨文合集》,《合补》代表《甲骨文合集补编》,《村中南》代表《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屯南》代表《小屯南地甲骨》,《辑佚》代表《殷墟甲骨辑佚》,《明后》代表《殷虚卜辞后编》,《存补》代表《甲骨续存补编》,《安明》代表《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明义士旧藏甲骨文字》,《东文研》代表《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藏甲骨文字》,《诂林》代表《甲骨文字诂林》。239看宾组、历组共见的占卜内容

除前人总结的共见于宾组、出组和历组的人名和事项外,《村中南》239这一版中,也有一条历组卜辞与宾三类卜辞人名事项共见的辞例,孙亚冰在其文章《读<村中南>札记两则》曾有详细论述(10)详细可参看孙亚冰:《读<村中南>札记两则》,《古文字研究》第三十辑,中华书局,2014年,第100页。,但我们认为这里仍可作些许补充,先将其有关释文罗列如下:

(5)庚子[卜],宾贞:我涉于东兆。(《合》8345—《合》8346=《合补》2313(蔡哲茂缀),典宾)

三、共见于宾组、出组和历组的其他事项

甲骨卜辞中还有一些只见于宾组、出组和历组的内容,虽不能作为历组卜辞时代提前的确证,但是这种只见于宾组、出组和历组的内容却引人注意。

(一)作王寝

甲骨卜辞中有一些只见于宾组、出组和历组的占卜内容,如“作王寝”,《村中南》所收甲骨中第50片,释文如下:

(11)甲午贞:其令多尹作王寝。 一(《村中南》50,历二)

此条卜辞与《合》32980同文。“多尹”为职官名,常出现在师组、宾组、历组、无名类,《村中南》整理者认为此条卜辞意谓命令多尹建造王的寝宫[7](P639)。

甲骨文中有关“作王寝”出现的辞例如下:

(12)乙亥卜,出贞:作王寝,告。(《合》24953,出一)

(13)甲午贞:其令多尹作王寝。 二(《合》32980,历二)

(14)乙巳卜,宾贞:王去作寝。(《合》13568,宾三)

以上辞例都是与“建造王寝”有关,但相关辞例较少,只见于这3个组类。

黄天树认为师小字类的时代,是从武丁较早的时期开始,一直延伸至武丁晚期,与师宾间类、典宾类(宾出类)同时并存[17](P167)。如下图:

(三)指派朿人和人

卜辞中的“朿人”也是只出现在宾出类和历组,如:

(25)…贞:…今日令朿尹。(《合》32054,历二B2)

王祁认为卜辞中的“族”是一个较为独立的单元,有首领“尹”,由相应的族氏组织的族长或分组长担任。“朿尹”也可能是“朿族”之尹[10](P84-85)。

(四)指派多子族和三族

“犬侯”也只出现在宾组和历组,如:

(33)…令[多]子族[眔]犬侯璞周… (《合补》4154,宾出)

(36)辛巳贞:犬侯以羗其用自。(《屯南》2293,历二C2)

在宾组卜辞中,“多子族”常与“犬侯”一起出现,但在历组卜辞中,“多子族”与“犬侯”往往单独出现,但他们都是只在宾组和历组出现的对象。

李学勤曾指出,凡有“王族”“多子族”等词的,都是有关军事的卜辞。古代军制本与族氏有关,所以这里的“族”字,训为部属和宗亲本是一致的,卜辞的“王族”“多子族”也应该这样解释,“王族”即由王的亲族组成的队伍,“多子族”是由大臣或诸侯的亲族组成的队伍[19](P16-18)。刘钊认为卜辞中的“王族”即以王之亲族组成的军事组织,“多子族”即由众多的贵族家族组成的军事组织,但是这种军事组织同专业军队不同,而是以“族众”为主体,战时征伐,平时务农的“民兵”,其性质略同于古希腊城邦的公民兵,是临时征集的军事力量[13](P76)。朱凤瀚认为“多子”是针对“子”而言的,所以“多子族”应该就是很多个子族[20](P39-40)。我們也认同朱说,认为“子族”是商王同姓贵族的宗族,“多子族”则是多个同姓贵族的宗族[14](P289-290)。

从“多子族”的辞例可以看出,其多是与军事活动有关,王为了战争问题而进行占卜,而战争活动多是一段时间之内的,在甲骨卜辞中,“多子族”这种军事组织只是出现在宾组和历组中,说明王为了军事的问题曾进行占卜,这个时间应当是相隔不远的,因为在其他类组中就不曾出现“多子族”。

与“族”有关的组织,除“多子族”外,还有“一族”“三族”,“一族”的辞例仅一条。“三族”只出现在宾组和历组中,其辞例如下:

(39)眔令三族。 三(《合》34136,历二B1)

王祁认为对于没有特别提到的“数字+族”,很有可能都表示王族的族军,所以“一族”应该是一个族军的意思[10](P83)。我们认为“一族”“三族”应当与“多子族”的性质一样,都是从事战争的军事组织。这些族虽在卜辞中多与军事活动有关,把它归入“军事组织”(师、族、旅)之一种,但“族”也应该还有其他功能。中国的宗族制从商周以来,直至民国都存在,宗族在战时确实可看作军事组织,但在和平时期也可用于生产、建设等其他活动。

裘锡圭在其文章中的事项举例提到以下几条与“族”有关的辞例[2](P287),作为宾组历组同事占卜的例证。

(40)惠族马令往。(《合》5728,宾三)

(41)惠三族马令。 三(《合》34136,历二B1)

(42)眔令三族。 二(《合》34135,历二B1)

(43)惠一族令。 三(《合》34136,历二B1)

此外还有两条卜辞是与以上辞例中宾三类的卜辞相关的,可作些许补充,辞例如下:

(44)惠三族令。(《合》34134,历二B1)

(45)□□[贞]:惠多马令...(《村中南》239,历二)

“族马/三族马/三族/多马... ”,这些不同的对象之间看起来也是存在某些联系的。

(五)立中

“立中”也是共见于宾组和历组的一件事项,其相关辞例如下:

(46)甲戌卜:立中易日,乙亥允易日。 一(《合补》10625,历一)

(47)甲寅卜:立中。 一 (《合》32214+《安明》2772(周忠兵缀),历一A)

(51)贞:来乙□其立中,正。 一 二(《合》7377正,典宾B)

《诂林》按语谓卜辞“立中”多见,“立”为树立,“中”为旗,古代“立中”是为了聚集人众,亦有一些与“风”连言,是为了观测风向[11](P232),“立中”即“树立旗帜”之义。此类事项是共见于宾组和历组的,可作为一点补充。

(六)王黍

卜辞中有关“王黍”的辞例如下:

(52)戊寅卜,宾贞:王往以众黍于囧。 二(《合》10,宾三)

上揭(53)(54)两条卜辞都是与“王黍”“囧”有关,共见于宾组和历组,“囧”为地名,“黍”在以上两条卜辞中用为动词;彭裕商在其文章中也曾指出:“作为动词的“黍”常见于宾组卜辞,宾组以后的各组都没有这种记载,而历组中则有这样的记载。”[15](P106)有关“囧”的卜辞还有以下:

(54)□□[卜],争贞:[翼(翌)]乙亥登囧黍[于]祖乙。(《合》1599,宾三)

(56)己巳贞:王其登南囧米,惠乙亥。(《合》32024,历二B2)

(57)己巳贞:王米囧其登于祖乙。(《合》34165,历二B3)

(58)庚寅贞:王米于囧以且(祖)乙。(《合》32543,历二B2)

上揭(54)(56)两条卜辞都是占卜用“囧地”的黍或米进行“登”祭,共见于宾组和历组,从(58)可知(57)中的“王米囧”应当是“王米于囧”的省略,卜辞(57)是占卜“王”在“囧地”进行“米”祭,同时对“祖乙”进行“登”祭,卜辞(54)是占卜用“囧地”的“黍”对祖乙进行“登”祭,卜辞(54)(57)看起来似乎是有联系的,且卜辞(55)(56)中的地名“南囧”只出现在宾组和历组,在“囧地”进行的祭祀活动多见于历组,此外也只在宾组出现过。

四、结语

裘锡圭曾指出:“我们不能相信相隔几朝的武丁、祖庚时期和武乙、文丁时期,在人事上竟会存在这么多如此相似的现象,不能相信商王朝各个重要的族在这样长的时间里,竟能全都始终保持他们的地位而没有任何比较显著的变化。”[2](P283)这些共见于宾组、出组和历组的内容,虽然不是证明历组卜辞时代问题的确证,但是这种频繁且只出现在宾组、出组和历组的某些占卜事项,不论是笼统地占卜与王事有关的事情,还是占卜与军事有关的内容,都说明了历组与宾组、出组的关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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