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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延高诗歌花意象的审美无意识

2019-09-14庄桂成

写作 2019年3期
关键词:意象诗人诗歌

庄桂成 晏 涵

中国现代诗歌意象的发展一直受到古典诗歌意象和近现代西方诗学理论的双重影响,并伴随着诗歌内部发展演变规律和诗人自身创作的追求而处于动态的发展过程中,作为中国传统审美意象的“花”尤其如此。现代诗歌意象汲取了古典意象的文化底蕴,吸收了西方诗学对于诗歌意象本体的重视和诗歌格律的解放,在诗人独特的审美观照下,赋予诗歌意象新的生命内质与文化内涵,展现出诗人独特的诗与思,对于现代诗歌的进一步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当代诗人车延高的诗歌创作对于花意象的构建就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是现代诗歌在审美意象领域的一次大胆探索和实践。

一、色彩斑斓的花意象

《车延高自选集》(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出版)是车延高诗歌的代表性著作,里面选录了车延高的《向往温暖》《日子就是江山》《把黎明惊醒》等诗集中的诗歌一共413首。其中关于花这一意象的诗歌有104首,涉及不同种类的花多达28种,在色彩上涉及红、黄、白、紫等四大色系。诗人车延高在诗歌创作中大量选取和应用了传统审美意象——花,使其诗歌作品呈现出一个色彩斑斓、意蕴丰富的“花”意象世界。

阿恩海姆曾说:“色彩能够表现感情,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①[美]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滕守尧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460页。色相环上偏于红、黄色相的一般更接近于暖色调,偏于蓝、白色相的更接近于冷色调。颜色的冷暖是根据色彩对人的生理和心理产生的影响以及引发的联想和感受而作的判断,而冷暖的基调则主要取决于诗人主观所投注情感的温度。人对色彩的感受、记忆、理解与人自身的意识或无意识状态,与人所处的社会环境、文化背景、个人生活阅历、个人气质、性格脾气等有密切联系。喜欢什么颜色实际上是一种心理投射,而车延高在诗歌意象的选取上也无意识地暗合了这一理论。黑格尔也曾说:“颜色感应是艺术家所有的一种品质,是他们特有的掌握色调和色调构思的一种能力,所以是再现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基本因素。”②[德]黑格尔:《美学》第3卷上册,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282页。基于诗人主观所投注情感的温度,以及这些花自我呈现的独特特质,花意象会呈现给读者以不同的感受。“花的香气给人以嗅觉刺激,花的色彩更给人以视觉的享受。此处自然界中的色彩与人类的文化精神有着某种契合与同构的关系。如红色表示热烈、白色象征纯洁等。”③辛衍君:《唐宋词“花”意象符号研究》,《苏州大学学报》2006年第5期。总体来看,车延高诗歌中“花”意象大致可以分为冷暖两大主色调:一大类是以桃花为代表的暖色调系列,如《姐姐你应该美》《日子就是江山》《应该把我醉在这里》《牵手的地方》等;一大类是以荷花、雪花为代表的冷色调系列,如《一瓣荷花》《向往温暖》《天空已不记得你》《简洁创造了圣洁》等见表1。在色彩上,前者偏浓艳,后者偏清冷;在情感上,前者偏温暖舒缓,后者偏冷静节制。这些花意象呈现出冷暖两种色调的视域分野,同时以花暗示人物命运或者是自然界运行的法则,在温和中不失冷静与理智。

表1 车延高诗歌中“花”意象的色调分类④此处采用的是重复累计,同一篇诗歌中可能出现多个意象,因而存在累计现象。有些花的颜色,有多色,以诗歌中的为主要依据,进行大致的色调划分,以系列归类。

花意象不仅是诗歌中的重要的审美元素,而且还形成了具有个人气质的凝固化审美意蕴。雪花、雪莲冷色调意象的选用,体现了诗人对于生命本体的思考,而桃花、藏红花等暖色调意象的选用则体现了诗人对于生命存在意义的追寻,体现为东方诗歌的意境之美和西方哲思之美的完美契合。

在两大主色调中,我们又可以观察到颜色的渐变,诗人情感投注于意象的细微变化而引起色调明度的变化。在暖色调系列中又可以分为红色系和黄色系两个系列(见表2)。在红色系列中以桃花、梅花等为代表的意象,大多基于中国古典诗歌的意象传统而进行日常生活化视域延伸的开拓,而以罂粟、玫瑰为代表的意象,更多是基于西方审美传统特别是象征主义的诗歌传统的影响,是对于现代都市审美视域的开拓。在黄色系列中以油菜花、菊花为代表的意象,则更多的是取材于大地民间的养料,饱蘸了诗人深沉的大地民间情怀,是对于民间审美视域的一个延伸。

在冷色调系列中的白色系中同样呈现出了“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格局(见表3)。如果说雪莲、莲花等意象是宗教禅悟境界中的了悟而偏于形而上的哲思,那么以芦花、槐花为代表的意象则更多地表现出对于生活深度思考的沉潜。紫色系的以丁香、兰花为代表的意象,则更多了一丝远离尘嚣的孤清幽寂的灰色色调,是一个向内转的突变。

表2 车延高诗歌中“花”意象的暖色调的色系分类

表3 车延高诗歌中“花”意象的冷色调的色系分类

二、向现代都市和民间视域的开拓

意象是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而非简单的客观对应物,是融合了诗人自我的生命体验且附着于客观对应物的一种生命体验的外化形式,其生成的基础是人的审美体验。受社会环境和创作主体等因素的影响,中国古代诗人的意象审美视域主要表现为一种俯视视角,书写国家或个人的政治命运的起伏,带有很强的政治色彩。因此在中国的古典诗歌中花的意象更多的隐喻诗人高洁的品格,如陶渊明之于菊;或是诗人志向或境遇的隐晦吐露,如王安石之于北陂杏花,陆游之于落梅,温柔敦厚而不失雅致风流。而诗人车延高则不同,他在暖色调的“花”意象创造中,试图以一种内化的平行视角切入,向生活化、都市化、民间化延伸,实现对现代诗歌意象审美视域的开拓。

在中国古典诗歌中,意象大多充当诗人主观情感的投射物,凝聚于外在的物象,而托物言志、借物抒怀就是从其中衍生发展的。暖色调系列中的桃花意象便是中国古典诗歌中的一个常用的意象。早在《诗经》中,就已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由于桃花娇媚动人,大方烂漫,以外在形象之似而喻女子之貌美,重在外形。唐人崔护的名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亦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红润的少女脸庞与桃花的花瓣颜色相互映衬,更突显女子容颜红润娇媚如桃花般美艳动人。但车延高对桃花意象的选用却与古人不同,在诗歌《日子就是江山》中“二姐能把三月剪成一瓣瓣桃花/二姐把桃花戴在头上,别的花就谢了/新郎是一等残废军人,一条腿给了国家/二姐出嫁时山洼里桃花正红/二姐的脸上开着桃花/陪送的嫁妆上也开着桃花/”①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64、36页。。此处多处出现桃花,而桃花这一红艳热烈的意象已不仅仅只是形容女子的貌美,而是具有了更深的象征意蕴和多义的丰富内涵。二姐不仅貌美面如桃花,而且二姐心灵手巧,能把三月剪成一瓣瓣桃花。山洼里的桃花、脸上的桃花、嫁妆上的桃花皆洋溢着浓烈的热烈、喜庆、吉祥之意,是对于二姐这种崇高精神的赞扬和肯定,也是对于美好日子的期待和憧憬。同样在《姐姐你应该美》中“姐姐,你学会打扮吧/把黑发分配给均匀的亮光,推开羞涩/窗棂的左边住满桃花,右边很像梨花/姐姐,你有资格风韵犹存/不要抛弃苦苦追你的两片红晕/那是妈妈给的,酒酿不出这样的血色/”②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64、36页。。诗人同样以桃花色泽的红润暗示姐姐正值芳龄的美艳动人和对于辛苦操劳的姐姐的爱怜。诗人笔下的桃花意象不仅仅只是诗歌外在的情感寄寓物象,而是与人物的命运紧相勾连,暗示了人物命运的走向,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一个诗歌意象组成而具有了新的内质和张力。桃花意象的象征性意蕴和生活化气息相结合,使传统的诗歌意象已经不再局限于馆阁吟唱、文人骚客之间,而是将视线投注于普通人物的命运和平凡人身上朴素美好的人性光辉。典雅且具有深厚文人贵族气息的传统诗歌意象开始走向生活化,温柔敦厚的中庸审美诗风开始转向更具有人性和个性化的强烈的情感表达。车延高的诗歌在创作实践中实现了诗歌意象向现代生活化的探索。

罂粟在中国古典诗词中并非典型的传统审美意象,仅在少数诗词中出现,而且还局限于对象本身,未被完全纳入到传统审美视域之中。不论是宋代方回《雨余早起五首》中的“千枝罂粟红如锦,谁谓侬家已送春”中罂粟作为一种时节的表征,还是张镃《夏日南湖汎舟因过琼华园六首》中的“照畦罂粟红灯密,绕舍戎葵紫缬繁”,抑或清代大儒朱彝尊的《鸳鸯湖棹歌之四十一》中的“伯解罗衣种罂粟,月明如水浸中庭”,罂粟在这里是作为花的本身而存在,是一种近乎写实的姿态。然而,在诗人车延高的笔下,罂粟花这一意象开始被纳入到现代都市的审美视域。无论是在《把她喝剩的半瓶酒举起》《北漂,北漂》《另一种形态的婴儿》或《路要一辈子走》中,都是诗人对当代都市生存境遇和年轻人的生存状态的书写,而罂粟花这一意象则是对于浮华表面下隐藏着致命危险气息的隐喻。在《北漂,北漂》中,他是这样描写罂粟的:“北漂,北漂,玫瑰和罂粟同在艺术的花圃里/美女的微笑,躲避魔鬼与天使。”①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409、455、367、340页。诗句中罂粟与玫瑰相对,都栽种在艺术的花圃里,“艺术的花圃”喻指理想化的生活,是北漂族明天的希望,而诗人认为北漂族所赌注的明天的希望,既可能是美丽的玫瑰,也可能是危险的罂粟,而此时的罂粟显然不是花的本体,而是一种美丽又邪恶的意象。如果说在《北漂,北漂》中,“罂粟”还只是在危险气息的边缘游走,那么在《把她喝剩的半瓶酒举起》中,罂粟则开始沉沦于这个浮华都市的欲望之中:“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你重重的眼影让我想到路灯下的阴影/嘴唇为什么会开罂粟花/红得没有一丝血色”。到《另一种形态的婴儿》中,则在罪恶和欲望之中走向了毁灭,“病毒蔓延得快,不等一壶酒醒/罂粟花绽放,一会儿朝霞一会儿晚霞/……土地叫它山丘,生命叫它粮仓,我叫它坟墓”②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409、455、367、340页。。最后才有了在《路要一辈子走》中父母对即将远行的游子的声声嘱托和温情的告诫:“多迷人啊,罂粟花天使一样的微笑/一条五步蛇蜷伏在里面,睡神一样/这里是欲望和诱惑眉来眼去的地方/孩子你要当心温柔乡/那里很多英雄倒在那里,没有枪声/一堆白骨看不见血。”③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409、455、367、340页。罂粟花不仅是美好的生活的幻想的所在,也是欲望将人吞噬的所在。正如罂粟花娇艳美丽的外表,是女子美丽的红唇,是天使的化身,极致的妖娆美艳,但罂粟也是毒品的温床,是罪恶的渊薮,是恶魔的所在。罂粟花这一意象不仅是作为自然生命的存在的真实的写照,而且融入了西方的哲思,罂粟花美丽的外形如同潘多拉幻变的美女蛇,罂粟的妖冶红艳正如嗜血的魔鬼,吞噬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他们沉溺于物欲或各种诱惑,灵魂迷失,从而使罂粟花这一意象赋予了对现代都市生活的思考和警惕,纳入到现代都市生活的审美视域之中。

在油菜花、沙枣花、葵花为代表的黄色系意象中,明亮的黄色给人以生机和希望,充满了大地和生命的气息。对于江南、塞北的典型意象的选取,不仅体现了诗人宽广的空间思维,还浸润了深厚的大地民间情怀,是诗人对于审美视域向民间视域延伸的一次初探。

海德格尔说:“人是诗意的栖居大地上的。”④[德]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463页。在诗人的眼中,民间不仅是沃土的存在,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的所在,而且也是灵魂诗意栖居的所在。当诗人与大地开始对话时,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情结,当这种情结与黄色文明相遇时,就形成了一种深厚的地母情结,一股喷薄而出的生命激情。因此,诗人这一部分的意象的选取不仅是最接近原初生命的本在,而且是饱蘸着深情的选择。

在诗歌《蜜蜂的眼睛》里,“油菜花一不小心开了/金黄的颜色开始介绍自己/山坡很拥挤,甜腻腻的花香也很拥挤/九百亩的蝴蝶在山腰上飞来飞去/到处都是兄弟姐妹/就是找不到有房子的家/大家各忙各的/蜜蜂也跟着春天过来/翅膀上录着原创的歌曲/标准的男低音是菜花喜欢的那种”⑤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409、455、367、340页。。这里的油菜花不仅仅是一幅静态的景,而且是一支动态的热闹的自然界春天的协奏曲。在这里诗人以花为眼,将视觉、嗅觉、听觉打通,以第一视角的镜头切入,从而赋予了油菜花以生命,赋予了乡村的民间劳作生活以诗意,仿佛这不是辛苦的劳作而是生命谱写的乐章。这花既是眼前所见的真实之花,同时也是充满象征意义的花,是对在广袤土地上辛勤劳作的朴实的大地之子的隐喻。正如在《时间是说话的青天》中那满坡等待屈子魂归的油菜花,不仅仅是油菜花的归来而且是无数双盼归的眼睛的隐喻。这些金灿灿的看上去并不起眼且生命短暂的小花,虽小却由无数的它们汇聚了一片花海。正如广大劳动人民的伟大,最平凡中的伟大,托起了一个民族的崛起。

在《蜜蜂的眼睛》和《时间是会说话的青天》中,前者划归于梦,后者则是寄寓于古人抒怀,感叹千年时空的飘渺。固然是一场美丽的梦或者是与屈子灵魂的一次对话,但终究与生活隔着一层纱。诗人眼中的民间更是一种诗化了的民间,而非对于民间的实写,这些充满了大地气息的意象则在诗人诗中随处可见,而且是最自然化的表达。本真中见其真性情,魂牵梦萦中的牵挂则是诗人对大地一片赤诚之心最好的见证。诗人将这些非经典化的审美意象以鲜活的生命姿态纳入世人眼中,无疑是将现代诗歌意象视域向民间的延伸,充满生活和大地的气息。

三、对生命本体意义的思考

如果说在暖色系列的“花”意象中,诗人实现了对于传统诗歌意象的审美视域的开拓,那么对于冷色系列中的“花”意象,则是诗人对中国传统诗歌的内在气质和创作缘起的一种思考。中国古典诗歌崇尚“诗缘情,诗言志”,情是诗歌最动人最重要的部分。“中国古代意象诗以个体主体性为内核,以主观化抒情性意象为表征,所以缘情就成为它的本体价值取向”。①陆红颖:《现代派情诗的古典意蕴》,《文学评论》2006年第4期。在车延高的诗歌中,充满温情色彩的抒情性诗歌占有相当大的部分,此外诗歌中也有相当部分是诗人作为生命个体对于理性的哲思与生命本体意义的思考。这种思考掺杂了佛法禅悟思想和西方哲理思辨的影响,使诗歌内在气韵方面呈现出一种理智的宁静之美。

车延高在冷色调系列中对莲花意象的选取,特别是雪莲这一意象的选取,不同于传统诗歌赞颂莲本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特质,以突出其品格的高贵或人格的高洁,诗人回归到莲花意象本初的生命外部形态特质而呈现出独特的审美意蕴,在佛道的飘逸空灵中充满生命的禅意和原初生命意识。例如《一瓣荷花》:“我来的时候一朵荷花没开/我走的时候所有荷花都开败了/像一个白昼轮回了生死/睁开大彻大悟的眼睛/一只是太阳,一只是月亮。”莲花的外部形态与佛家的莲座以及道教的相关法座都有外形上的相似之处,而佛道崇尚的自由、空灵、飘逸给现世的人的心灵打开了另一扇觉悟之门,特别是佛家的禅悟、轮回观开启了人对于生命本原的意义的思考,并且诗人并没有沉浸于轮回天命的虚无之中浅吟低唱,而是试图达到以彼岸世界观照此岸世界的生活态度。正如诗人在诗中所言“脚下的路黑白分明/命运小心翼翼地走/起伏的浪花忽高忽低,揣摸不透/只有水滴单纯,证明着我的渺小”②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3页。。诗人对于生命存在的本体的意义的思考,回归观照生命本身,充满人道主义温情而非色空之中,执着于业海。在充满思辨的色彩中,诗人融入了更多温情的色彩,而给人内心以温宁。车延高诗歌中的莲花意象的选取明显受到了古典禅诗的影响,但是却不同于中国禅诗重在了悟,而是重在回归人性本初,回到生命的源起,思考在浩渺宇宙中人的命运,因而莲花意象从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到开始沾染了生活的气息。对生命存在本体意义的思考,充满了哲思与温情,又不同于西方哲思的揭露——反思思维模式。车延高诗歌的冷静而不失温和,使莲花这一意象具有了融汇中西思维之光的哲思智性之美,从而获得了新的审美内涵和张力。

在冷色调中诗人在对于芦花这一意象的选取也不同于传统的悲剧内蕴,而是在这一意象中注入了生命之思和对生活的思考。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芦花往往是一种具有浓郁悲剧人生色彩的象征,如《诗经·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白居易《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狄花秋瑟瑟”。如此等等,芦花这一意象往往沾染了诗人的忧伤气息。帕斯卡尔也曾说,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这里芦花则被赋予了思考的潜质。然而,在车延高的诗歌中,芦花突破了传统的悲剧内蕴,在思维之光的指引下赋予芦花以东方的生活气息,呈现出对于生活之维的独特审美意蕴。

在诗歌《一滴汗给晴川阁奠基》中,“行走在江边,把自己切换成寻根问祖的脚印/芦花般垂首,赶来和浪花讨论/讨论大禹是否有过诗人的浪漫/用一滴汗给晴川阁奠基”①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316、113页。,芦花这一意象不再是充满了悲剧忧伤的特质,不是在水一方的虚无缥缈,也不是“枫叶荻花秋瑟瑟”的悲凉忧伤,而是化身成为诗人的脚步,寻根的脚印,和浪花讨论,充满了生活的温情。诗中垂首而立的姿态不仅是芦花在风中的真实写照,也充满了哲思之美,即对生活的思考,对历史人生的追问,正如晴川阁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历史的传承者和思想者。同样在《飞过的叫声》中,“卵石上的水印是一种写意/让鱼的眼睛游了五千年/河床成为展厅/一个素描的人坐在芦花上/看鹭鸶闯进没有颜色的画面/几根羽毛跌落在水中/叫声起着空灵的意境远遁/秋天依旧含情脉脉/在苇叶上晾晒比太阳灿烂的金黄”。整个画面空灵飘逸,而坐在芦花上素描的人则成了全诗的题眼,因为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所以眼前的鹅卵石、河床、羽毛、苇叶都具有了别样的诗韵和特质,都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中历史的见证者。在诗人的笔下芦花已经脱离了传统的悲凉意蕴,充满对生活、人生、历史关照的沉潜,具有了新的审美内蕴。

四、冷暖色调意象组合的平衡之美

在审美意识的观照下,车延高每一首诗歌的意象组合在视觉效果、情感节制上都呈现出一种平衡之美,同时在整体创作姿态上以对生活暖意书写和灰意书写并行,反映生活的真,指向的是生活的温情,符合时代的主旋律,从而使整体诗风呈现出冷暖色调中的理性温情的平衡之美。

在《屋脊上》这首描写青藏高原雪域风光的诗篇中,“白色的天空下面/黑色的墨不相信红色的梅花/冰封千里的时候/冻僵的笔依旧饱含神韵/架在最高的雪山之巅/灵感/伸出上帝之手/为朝拜的莲花开光”“对着湛蓝的天空、格桑花打开诱人的小伞”②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316、113页。,诗歌中选取了红梅、雪莲、格桑花、雪花这四种典型的“花”意象,雪莲、雪花是圣洁的,代表禅悟的世界,而红梅、格桑花则更多的沾染了世俗生活的气息。诗人所描写的屋脊是世界的屋脊,是远离人间的所在,然而也是具有坚韧顽强生命意志的藏民的生存所在,在最朴实的生活中有最虔诚的信仰,从而使意象的组合之间呈现出一种对比维度下的平衡之美。同时,在色彩组合上也呈现出冷暖色调的平衡美感。雪莲、雪花是雪域高原的常态风光,白色纯净,仿佛与尘世的喧嚣隔离,不染一丝烟尘。而不畏严寒的红梅、颜色鲜艳的格桑花静静地绽放在这片广阔而寂寥的土地上,一望无际的白色中的几抹红,形成一种视觉的突兀,而正是这种突兀,引起视觉的冲击,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视觉审美效果和体验,正是这几抹红给整个雪域高原平添了几丝温暖和人间的气息。

同样,在《简洁创造了圣洁》中,这种意象组合间的色彩平衡意识也表现得尤为突出。“漫天飘雪,冬天最排场的奢侈/跟着风,把田野装修成洁白/……一树树腊梅、红梅依次开/金色的鹅黄,衬托出唇的鲜红/是皮肤和血脉特有的质地/……一片麦地泛绿,写出泥土的赋”。这组意象中白色的雪花、鹅黄的腊梅、红色的梅花,首先在色彩的组合上呈现出白、红、黄、的多种颜色组合,白色为主调,红黄为点缀,白色视域下广阔的雪域高原,简洁而孤独,而红黄两色的出现则是一抹暖意,一种生命的律动,正如诗人说:“金色的鹅黄,衬托出唇的鲜红/是皮肤和血脉特有的质地。”①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124、64、279、3页。在色调的平衡下传达出一种情感的节制。白色的雪域宽广而苍茫,仿佛遗世而独立,多了份寂寞与孤独,仿佛文成公主孤身远离繁盛的大唐,辞别父兄入蕃和亲,苍茫天地间的那一抹身影,多了几分的萧索,而腊梅和红梅不仅是雪域高原的点缀和暖意,也是冰清玉洁的公主的生命的点缀和律动。虽然岁寒但却因这几株生命多了一丝暖意,有孤独与萧索但最终归于温暖。由于诗歌中“花”的意象在色彩的视觉表现和诗人主观情感介入的节制,使单独的篇章中的意象组合之间也呈现出一种平衡美学意识的关照。

除了在单独的篇章里意象组合之间呈现的平衡之美,诗人的整体诗歌的诗风上也潜藏着一种平衡的美学意识。在冷暖两大主色调的意象世界背后,存在着对于生活的暖意书写与灰意书写的并行。正如诗人自己所言:“诗歌对我来说,是从政过程中观察社会的另一只眼睛。有了这只眼睛,可以使我在讴歌生活的时候,有一种清醒,眼睛不离泥土和根,不忘生活的另一个侧面,这样写作才会和社会息息相关。”②丰云、康敏:《日子就是江山——诗人车延高专访》,《诗选刊(下半月)》2008年第7期。曾有学者说,“在对抗不再成为艺术精神的时代里,诗歌创作流向两路:一路是介于‘诗意’与‘敌意’之间的‘灰意’书写,着力现实的真;一路是向往温暖,期待日常中打开生活的‘暖意’,挖掘情意的美的暖意书写。”③邓欣:《日常生活,诗歌走过——论当代诗歌的生活流倾向》,《文学界》2012年第2期。这是继上个世纪80年代朦胧诗之后当代诗歌创作兴起的一大转向,即由少数职业作家的意识流转向大众化的生活流。其实,如何让生活流创作在其平衡美学与情感依恋及其政治学中达成平衡,是每一个诗人遭遇上的艺术命题,也是诗人车延高在诗歌创作中一个潜在的艺术追求:反映生活的真,但指向和回归的是生活的温情和人文关怀。正如诗人自己曾说:“优秀的诗人应该有大智慧、大视角、大悲悯、大超越。他们的悲愤必须为社会和人类而痛,唤社会和人类觉醒。”④车延高:《我在武汉写诗》,《延安文学》2009年第1期。这种平衡美学不仅体现在冷暖色调之间,而且在色调内部也达到了一种平衡。

在诗人的作品中,暖色调有如《日子就是江山》这样充满主旋律、向往温暖的诗歌的存在,歌颂二姐的奉献和牺牲精神。在世俗的人的眼中,嫁给一个身患残疾的人是不幸的,因此“大姐苦着脸,说二姐傻,不值”,但貌美如桃花的二姐不仅放弃了众多的爱慕者选择了“一等残废军人,一条腿给了国家”的新郎,而且二姐笑了说“我们是三足鼎立/心和心扭在一起,日子就是江山”⑤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124、64、279、3页。。也正因为如此,山洼里的桃花、脸上的桃花、嫁妆上的桃花充满了喜庆吉祥之意,充满了温情和人性的美好,从而达到了一种艺术审美和政治学的平衡。也有一部分作品是对于当代都市生活中的人的生存境遇的反映和思考的灰意书写,如《把她喝剩的酒瓶举起》,火红妖艳的罂粟背后潜藏的危险气息隐喻现代都市中的诱惑与欲望边缘游走的危险,以及昔日的优秀学子在欲望都市里堕落的现实。但是在诗人的笔下不是一种揭露批判式的抨击,更多的是一种表现,一种警示,一种诗意的表达,因此才会有“我把他喝剩的酒瓶举起/笑着,像一个清洁工,把变质的水/浇到醍醐灌顶的头上/”⑥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124、64、279、3页。。

在冷色调中有如《一瓣荷花》中对于人的生存境遇的揭示的灰意书写的存在,“脚下的路黑白分明/命运小心翼翼地走/起伏的浪花忽高忽低,揣摸不透/只有水滴单纯,证明着我的渺小”⑦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124、64、279、3页。。现实生活中的尔虞我诈,波诡云谲,人在其间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各自人生的道路下,脚下的路并非一片坦途,而是忽高忽低变幻不定,难以捉摸。但诗人也没有采取敌意的姿态去书写生活,而是以一瓣荷花的启示来诗意地表达生活的感悟,从而达到一种对于生活的灰意书写。此外,冷色调中也有如《向往温暖》中在日常生活中打开生活的“暖意”发掘情意的美的暖意书写,“珠穆朗玛峰之巅/有我从天空借来的一片片雪花/这里除了洁白还是洁白……寒冷中生出冰晶玉肌的雪莲……我不惧怕冷,向往温暖……”①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45页。洁白的雪花营造出来的本是高山之巅的一种孤寂冷清之境,但是圣洁的雪莲不畏严寒,扎根在这高山之巅,发芽,开花,给这个原本孤寂的世界带来了温暖。正如文成公主的到来给这个贫瘠的土地带来了文明与希望,带来了生活的温暖。自然生命的顽强和文成公主的奉献精神使这片遗世独立的雪域高原充满了浓郁人文关怀,流动着暖意与温情。

五、意象之下的审美无意识

车延高在诗歌创作中对传统审美意象花进行了大量的选取和应用,在汲取中国古典传统美学的养料的同时自觉借鉴西方诗学理论,在暖色调的花意象中实践了对花意象审美视域的开拓,而在冷色调花意象中则对审美意蕴进行了探索。但是,有这样两个问题值得思考:第一,在众多的诗歌意象中,诗人为何如此偏爱花意象?第二,在众多的花意象中,诗人为何尤其偏爱莲花?

首先看第一个问题:诗人为什么如此偏爱花意象?笔者认为这与诗人的审美无意识是分不开的。一般来说,“色彩描写服从于自我心灵表述的需要,更趋向于内在化与心灵化,并使之由外部走向内部,由浅层进入深层”②吴晓:《色彩的表现与诗歌审美意识的深化》,《浙江社会科学》2002年第4期。。只有当诗歌的意象被创作主体赋予了自身独特的审美观照,才会赋予诗歌意象独特的审美特质,从而形成具有诗人个人气质的诗歌意象组。诚如诗人曾说他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写了这么多关于“花”意象的诗歌,可见无意识在诗人的创作过程中的渗透与影响。诗人在创作过程中被一种审美无意识牵引,甚至可以说,因为集体无意识的影响,诗人在意象的选取上才会钟情于花意象。

“无意识”是弗洛伊德提出来的一个概念,他认为美感的源泉存在于无意识的领域之中,艺术创造的动力也存在于无意识的领域之中。荣格则将其学说进行了修正,提出了集体无意识的概念,他认为无意识产生于人类没有文字记载情况下没有被写下来的历史之中,是由遗传保留下来的一种普遍精神。在细读车延高诗歌的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诗人在意象的选取和应用上十分灵活,甚至出现了系列意象,如女人意象、眼睛意象、月亮意象、动物意象、植物意象等,但植物意象中的花意象的运用尤为典型。从历史源流的追溯,审美是从功用中脱离出来的,正如对植物的审美始于我们的农耕文明,因此在最初带有很强的致用色彩。诗中经典的花意象在最初的中国古典意象的发生初期,都是以象喻化的实用功能的形式存在。由于原始社会初期生产力水平低下,先民对自然的听从与依赖,形成了顺天所赐以充厄厨的生活,于是,能够作为人们食物来源的自然界的一切都会受到青睐。那些分布广泛、结子繁硕的花较早地进入到了古人的视野,而在远古时代人口的繁衍生息是一个种族的延续的重要支撑,由此也衍生了原始的生殖崇拜。因此,无论是在《诗经·桃夭》篇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还是《诗经·泽陂》“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有美一人,硕大且卷……有美一人,硕大且俨”,以桃花与荷花喻女子都是建立在其物种本能基础上的,外形上桃花和莲花的美丽娇艳可人形似少女的面庞,更因为蓁蓁其叶、硕大且俨的特性中寄寓了先民对于多子多福,绵延后嗣的期盼。无论是桃树的硕果累累,还是莲花的莲蓬多子,都是对女性生殖力的象征,对生命的美好期盼。

当这种意识根植于种族记忆之中,并与文人创作结合在一起时,就形成了独具东方神韵的审美传统。而花之所以成为最鲜明的意象,第一个极浅明的原因就是花的颜色、香气、姿态,都最具有吸引人之力,充分调动了人的视觉、触觉、嗅觉等多种感官的审美感受,从而使人产生丰富的联想。二是对花这一意象背后的审美触动了人类对于生命的终极关怀,花从生长到凋落的过程明显而又迅速,易撩起人生命易逝的情怀,从而唤起人类的共鸣感应。花开花落的荣枯更替,也暗合了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文化内蕴,是文人借物抒怀、托物言志的最好触媒。因此花这一意象逐渐发展成为中国古典诗歌意象中的一个重要审美元素,也在集体无意识的沉淀中影响了历代文人的创作。到后代的文学作品中花这一意象也拥有了更为丰富的审美内涵。因此,车延高钟情于花意象,显然是受到了中国古代的诗歌意象传统的影响,更深远一点可以归结为一种集体的无意识的影响。

其次谈第二个问题,在众多的花中诗人为什么尤其偏爱莲花(荷花)意象?笔者认为,诗人对于莲花这一意象的钟爱则是由于深受“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禅宗佛法思想浸染的个人无意识影响。正如诗人自己所说“一首好诗中可以看到99朵花,每一朵花又可以看到99种颜色”①车延高、周钢山:《汉诗写作的当代性问题》,《世界文学评论》2009年第1期。。诗人爱莲、写莲、画莲、悟莲,以诗意的眼光去观照生活的本真,体悟生命的存在。弗洛伊德强调文学创作与“白日梦”的心理现象有关,认为“幻想的原动力是没有得到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是一个愿望的满足,就是对令人不满的现实做了一次改正。”②[奥地利]弗洛伊德:《创造性作家与白日梦》,戴维·洛奇编:《二十世纪文学评论》上册,黄洪熙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68页。以想象和虚构来弥补现实缺憾构成了创作深层动机的说法,并非毫无根据,古今中外许多作家对其创作原因的描述可以说明部分作家的创作动机确实与之有关。诗人作为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精神的信仰者,在深受佛法思想浸染之后,以万物有灵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以诗意的存在去体悟生命的本真。而这种个人无意识的潜滋暗长应该是与诗人的生命体验分不开的。诗人经历了幼年贫穷、饥荒,到工厂打工的艰辛,还在雪域高原待了长达6年之久。在高度缺氧的恶劣环境下,面对茫茫一片的高低起伏的雪山,人的生存受到极大考验,人在天地间顿时显得渺小,从而引发对生命终极关怀的思考。也正是这份洁净的天地使得车延高的心灵仿佛被净化,沾染了佛法圣洁的光辉,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寻找到了生命最初的本真,由此诗人的文学梦在这里生根发芽。

在诗人的诗作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对于青藏高原这片深厚佛教思想浸染的神秘土地的描写。天上飘下的雪花,高山之巅绽放的雪莲,其飘逸出尘的风姿,在受藏传佛教的轮回、生死观念的浸染后多了一份圣洁的光辉。在《这里有一种花》《屋脊上》《简洁创造了圣洁》《向往温暖》《大智慧的圣洁》《一颗草芽的力量》《拜过十八座冰峰》等诗歌中,都有对雪莲这一意象的描写。“禅是简单的归宿,意念空灵/自己凝结成一瓣雪花,跟着想象……落于水晶的王国,一株雪莲的花萼/可爱的雪莲,岩石的孩子/根是慧根,修出佛的莲花宝座/普度众生的时辰,太阳在白天出世/冰峰融成一滴圣水……”③车延高:《车延高自选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330页。,禅、圣洁、轮回、慧根等与佛教相关的用语成为了雪花和雪莲的灵魂的所在,这片土地的生命所在,生命背后的另一个了悟的世界:“胸前开着惊心动魄的雪莲/没有一滴颜色,是大智慧的圣洁/给世间一片纯白,开不败。”正如诗人曾画过的一幅《墨荷》,五瓣黄蕊红色莲,题词“花开并蒂,静世无风”。花开五叶春幡,五瓣莲花是接近于佛光的莲花。佛语有云:莲带两色,一色谓之生,一色谓之死。生死轮回皆在一瞬之间,花开花落归于寂灭。而并蒂莲更是世间罕有,因而又多了几分超凡脱俗的圣洁。诗人钟爱莲这一意象,写莲、悟莲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下则更多的是由于深受青藏雪域高原这片圣洁的土地上佛法思想的浸染,在无意识的影响下而诗意的流露于笔尖。

车延高的诗歌从古典诗歌中汲取养料,不论是在意象还是在语言、题材方面都有借鉴,同时又能够体现出一个现代诗人对于古典诗歌创作的自觉地扬弃,在形式、内容等方面都有开创。诗人选取了大量“花”意象,在创作实践中自觉地汲取中国古典诗歌的精神养料,借鉴西方诗学理论的基础上对花这一传统审美意象的审美视域和审美内蕴进行了探索,形成了一批颇具诗人自身气质的诗歌意象组,营造了一个色彩斑斓的“花”意象世界,呈现出冷暖两大色调并行、冷静而不失温暖的整体诗风,并在无意识的影响下传达出诗人独特的审美视角。这些探索和实践不仅丰富了诗人自身的诗歌理论,对当代诗歌意象理论的进一步发展也具有推进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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