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凌燕

摘 要：本文把语料库中基于数据的研究方法引入了韩汉同形汉字词研究中，从形态·句法、词汇·语义、文本·语用三个层面，构建“同形近义”汉字词的分析框架，分别对“词频、类联接、搭配、语义韵”进行考察。根据这个分析框架对“交换-교환하다/되다”这一对韩汉同形词的频度、搭配、类连接情况进行客观的描写和分析。发现其具体的共性和异性，研究结果为韩汉间的二语习得提供了直观资料，为今后汉字文化圈“汉字词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关键词：同形汉字词；韩汉语料库；频度；搭配；类联接

1.前言

90年代以后，随着语料库的构建以及以语料为中心的语言学发展，通过揭示语言使用的频度、共现关系、语义倾向性来客观描述自然语言的研究日渐活跃。这种不以主观经验判断句子正误为基准，通过语料库对自然语言进行精准描述的研究方法，使语言学研究方法更加科学，它客观地反映了自然语言的真实情况，不仅为过去的研究结果提供了计量化的验证，而且在语言使用方面又有许多新的发现。本研究把这种方法应用于韩汉同形近义词研究，通过对韩语语料库和中文语料库的观察统计，对韩汉同形近義词语义进行描写分析。

韩语中汉字词根据其形态与语义大体分为词形、词义都完全不同的“异形异义”汉字词、词形相同词义完全不同的“同形异义”汉字词、词形相同词义也类似的“同形同义”汉字词、词性不同、词义类似的“异形同义”，然而在研究中我们发现某些韩汉同形词汇，尽管概念义相同，但是在相同的上下文语境中，并不能互相直接翻译使用。也就是说，形态相同的词汇，在韩汉两种语言中概念意义一致，但是在语言生活中其语用功能却各有千秋。因此本研究对象为这种韩汉两种语言中形态相同，语义类似，在某些具体语境中却不能1：1对应的同形汉字词，利用韩汉语料库对其进行描写分析。

一直以来对中介语中“同形近义词”的研究主要采取内省法，依靠研究者的主观经验，以及词典进行分析论证，用此方法进行前期研究积累了不少成果，但是因研究方法的主观性特质，发现的往往是普遍的语言规律，细微的语言规律却不那么容易捕捉得到，并且与语料库语言学研究方式相比，研究方法不够科学。因此本研究中为弥补前期研究方法的不足，把基于语料库统计数据的方法导入韩汉同形词的研究中，一方面对已有的成果进行科学的验证，另一方面对新的差异之处进行科学的发现。尽管语料库已经广泛的应用于词汇研究领域，但是在汉字词研究领域，基于语料库数据的研究方法无论在单语研究中，还是在跨语言对比研究中都远远落后于其它类型的词汇研究，这与汉字词在韩语中占大多数的地位远远不相符。因此本研究以中国和韩国书面语语料库为基础，针对韩汉两种语言中同形汉字词“교환하다（交换）-交换”进行进行客观的语义描述，希望在方法论的层面为韩汉“同形汉字词”研究提供一种崭新的视角。

2. 理论基础

2.1 先行研究

尽管使用语料库的研究方法广泛地应用于语言研究领域，但是基于语料数据的汉字词分析却少之又少，其中代表性的论文有심혜령（2007），왕유가（2010），장선우（2012），Huangyinxia （2016）几篇研究。

심혜령（2007）以名词”병”和”病”为例，利用语料库对名词“病”的共现搭配现象进行了研究。这是比较早的把语料库的研究方法引入汉字词研究的成果之一。对后来的研究产生了极大影响。

왕유가（2010）把先行研究中被归为完全“同形同义”的97个汉字词做为研究对象，运用平行语料库展开研究，经她研究发现语义范畴不同的“同形同义”汉字词有18个，说话习惯、上下文中存在差异的“同形同义”汉字词37个，词汇间搭配关系不同的同形同义汉字词78个，构词方法存在差异的同形同义汉字词86个，由此得出结论在实际自然语言中中不存在绝对意义的同形同义词。

장선우（2012）把汉语习得词汇与韩语中形态相同的287个双音节汉字词为研究对象，分别对他们的搭配情况进行验证，以此来预测学习者偏误现象。Huangyinxia（2016）总结语料库可获得的信息，从语义倾向、类连接、语义韵三个角度分别对副词 “이후-以后”“절대-绝对”“돌연-突然”进行了分析研究。尽管他在研究中没有明确提出运用的是语料库语言学理论的研究方法，但是其研究思路是先行研究中最符合语料库语言学理论的特征，为汉字词研究与语料库语言理论研究相结合提供了范例。

以上研究中，都把语料库与汉字词研究结合起来，在基础研究中起到实证的作用。为以后语料库语言学研究与汉字词研究相结合，做了有益的探索，起到了启示的作用。在这一点上和本研究具有共同之处。除此以外，本研究与以上研究存在以下两点不同。

（1）语料库作为自然语言研究的工具，是否在语言研究中起主导推动作用。前期研究主要通过语料库的语料证据去验证主观的判断，无法验证主观判断的语料，在研究中就是毫无意义的。本研究主张语料库代表了语言能力，诠释语言行为，本着尊重事实，关注用法的原则开展研究。每个语料结果都是有意义的客观事实，这是与前期研究的不同之处之一。

（2）关注语言本质，是否使用“量化”手段研究语言，也就是说关注大规模语言实例中呈现的使用趋势。

2.2. 研究方法

如何使用两个单一语料库进行两种语间的对比分析？两种语言分析的层面对应的意义和功能特征是否可以建立可对比关系？其中的技术手段如何处理？为解决这些问题本研究本研究沿用笔者2018构建的中日韩共同汉字词比较分析框架来展开实例研究。

3. 汉字近义词分析框架的应用

3.1 “교환하다/되다-交换”的字典释义比较

表2左侧是《标准韩国语大辞典》关于“교환하다”的全部释义，右侧是新华词典对中文“交换”的全部释义。《标准韩语大辞典》分别用了与“교환하다”构成近义词关系的“바꾸다，주고받고 하다”对“교환하다”进行循环释义，这种释义本身无疑会造成교환하다与“바꾸다，주고받고 하다”等近义词语义之间的混淆；《新华词典》第一个释义：彼此交换（东西等）。交换什么东西？“意见、想法、经验”等可不可以交换？“俘虏、人”等可不可以交换？“…等”这种不够明确的释义，无疑会让人产生更多的疑问。另外两个释义，一个是经济学解释另一个是生物学解释却又过于科学严谨，反而增加阅读理解困难。在此基础上比较韩中“교환하다-交换”之间的异同，得出的结果必然是模糊的、不具体的，对学习者来说不是有效的、直观的、便于掌握的结果。鉴于此，本研究中使用韩中语料库中对象词汇进行描写。

3.2 语料来源

本研究分别使用了韩国21世宗计划书面语语料库和中国北京语言大学现代中国BBC语料库。韩语单语语料库建设比较发达，多个研究机关构建了各自的语料库。但是收录了1000万语节的21世纪世宗计划书面语语料库以其权威性、语节数量较多等特点成为使用量最大的语料库。中国单语语料库的种类也不少，其中BBC语料库收录的总字数约 150 亿字，分别包括报刊（20 亿）、文学（30 亿）、微博（30 亿）、科技（30 亿）、综合（10 亿）和古汉语（20 亿）等多领域语料，较全面地反映了当今社会语言生活，本研究选用BBC语料库作为与韩国书面语语料库的对比语料库来使用。另外科技用语因其专业性只在小范围内频繁使用，不能反映普遍的语言特点，因此排除在筛选的范围。

3.3“교환하다”在韩汉语料库中描述

韩语的“교환하다”是由汉字词“교환（交换）”和动词语尾“하다”组成的合成词，在韩语语料中出现的频率为845次，其中作为动词使用频率为262句，所占比率为：31%。“交换”在中文语料库中出现的频率为9261句，其中动词为6081句所占比率为66%。

语情况，因篇幅关系本文只截取了部分表格。下面把名词宾语进行分类，通过分类进一步考察“교환하다”与“交换”之间搭配异同，发现二者之间细微差异。

共同搭配：

（a）观点、意见：【韩】의견（28）、느낌（3）、생각（1）、관점（1）、사상（1）

【中】意见（3550）、看法（43）、愿望（3）、想法（3）、思想（6）

（b）眼神、笑等：【韩】눈빛（5）、눈짓（2）、눈길（1）、시선（1）、눈（1）、웃음（2）、미소（1）

【中】眼色（423）、眼神（392）、目光（96）、眼光（53）、一眼（48）、视线（37）、注视（23）、一瞥（21）、笑容（18）、笑/苦笑/满意的笑（9）

（c）情绪、感情：【韩】기쁨（1）、정（情）（1）

【中】心意（3）、感情（1）

（d）情报、信息：【韩】정보（19）、교육정보（2）、기술정보（1）、근황（1）

【中】信息（15）、情报（10）、消息（7）、情况（10）….

（e）信件、协议等：【韩】합의서（3）、명단（2）、협정서（1）、양해각서（1）、의향서（1）책（1）、문서（1）、메모（1）、정부보증채（1）

【中】书/图书/书籍/书刊（17）、信函/书信/信（12）、文件（8）、协议书（7）

（f）具体物品、商品：【韩】물건（5）、부품（3）、재화（2）、생산물들（2）、농산물（1）、면화（1）、물품（1）、셔츠（1）、열쇠（1）、선물（1）、사진（1）、상품（1）、'침'（1）、배 터리（1）우유팩（1）、사주（1）、메모（1）

【中】名片（29）东西（10）庚帖（6）戒指（5）日记（3））服装（2）相片（2）、字条（2）马匹（2），礼物（2）….

（g）场所：【韩】주소（1）위치（1）

【中】位置（37）场地（3）

（h）人员：【韩】인력（1）

【中】俘虏（16）、人质（5）、公主（3）、留学生（1）、妻子（1）、情人（1）…

（i）故事：【韩】무용담

【中】内容（2），情事（1）…

“교환하다-交换”这一对同形近义词都可以和表示观点、

表3分别是与“교환하다”、“交换”结伴出现的名词宾

眼神、笑容、情感、信息、协议、具体物品、商品、场所、人员、故事等类型名词宾语结伴使用。例句（a）里韩语中与“交换”结伴共现的“의견（意见）”出现了28频次，列共现词之首，而中文中与“交换”结伴出现频次最高的名词宾语也是“意见”（频次为3550），共现频次次之的是眼神、笑容（b）、信息（d）等，也就是说“교환하다-交换”在韩中书面语语料库中较多使用新闻性的、文学性的表述。另外具体物件、商品、场所、人员、故事等结伴频次虽然相对较少，但韩中两组名词宾语基本对应出现，即，“交换”动词与这一类词汇相结合时，语义大体相同。

差异搭配

【韩】电池：배터리（1）通话量：통화량（1）

【中】 吻（10）

韩语语料库中“电池、通话量”与“交换”结伴出现频次各一次，而中文语料库中完全没有“交换电池、”“交换通话量”这种类似的描述，为进一步确认中文交换名词宾语的搭配用法，笔者又分别在《语料库在线》，百度在线上检索关键词，结果《语料库在线》没有相关表述，百度在线只检索出“锂离子交换电池”。“交换电池”名词词组的构造和我们要考察的 “V+N”构造完全不同，没有任何可比性。因此我们认为与“电池、通话量”这两个词语的搭配是韩语独有的，考察这两个搭配语义是有意义的。

中文语料库中“交换”与“吻”结伴出现的频次为10，下面（3）（4）为选取的两个例子。然后在韩文语料库却找不到“交换”与“吻”结伴出现的例子，为了进一步确认韩语用法，我们同样在韩文NAVER上进行关键词检索，同样没有发现相应表述。

（1）이 카메라는 전원에 연결된 것이 아니라 배터리가 들어 있어，IAEA 사찰관이 직접 가서 필름과 배터리를 교환합니다。

（这个摄影机没和电源连接，装有电池，IAEA视察官直接去替换胶卷和电池）

（2）미국의 전화체계가 과거처럼 전자식，수동식으로 계속되었다면，현재의 통화량을 교환하는 데는 미국의 모든 여성들을 교환수로 채용했어야 했다.

（如果美国的电话体制仍旧像過去一样保持着电子式、手动式，那么就应该聘用美国所有女性做转接人员来转接目前的通话量。）

（3）很高兴，他说他很惦念布伦达，他们在电话上交换吻。布伦达感到很疲惫，便上床睡。

（4）眼眸深处一祥热烈地激情！迅速俯身吻住她，交换销魂蚀骨的炽热深吻，华绫的舌尖与他有着

当我们说“交换意见”“交换目光”“交换商品”时，“交换”这个事件发生的必要条件之一是“彼此双方”，只有两方面作为前提条件时，才可以完成“交换”所构成的事件，彼此双方是对等的。例句（1）中视察官“换”的对象目标是胶卷和电池，“换”后的物品还是“胶卷和电池”，也就是说电池和电池，胶卷和胶卷是同一物品、具有同等性质、同等功能，用一个代替另外一个同样的物品，保持其功能价值得以继续，并没有体现出“相互”这一语义要素，在中文往往用“替换”表达，也就是说，韩语“교환하다（交换）”这个汉字词，除了可以用于“双方”“彼此之间”等额价值交换之外，语义还扩大到针对同一对象（摄影）的两个同等性质附属品的“替换”。

以上对“교환하다-交换”频次、搭配进行了考察，因为这对词没有出现“语义韵”现象，所以下面我们考察这对同形近义汉字词的类连接情况。

韩语动词类联接的考察主要是对关键词与语法形态之间的关系考察，在韩语中越接近关键词代表其与关键词的联系越密切，因此我们在这里只考察了关键词左边最后助词的形态共现频数。

表4中 “을/를”与动词“교환하다”构成“～을/를 교환하다”的句式频次最高为139次，其次是“과/와” 与“交换”动词构成“～과/와 교환하다”，“～을/를 ～과/와 교환하다”的句型。这两个句式相对应的汉语为“V+O”、“和+名词/代词+V”、“和+名词/代词+V+O”结构。这两种结构在中文中出现频次也是最高的。关键是“（으）로”，它与“交换”结伴共现16频次，组成“～을/를 ～（으）로 교환하다”句型。“（으）로”作为有独立意义的助词，它在这一句型中有两种含义，一是表示“交换”这一行为的工具、手段、方法，另一个是表示“交换”这一行为的结果。表示“手段方法”出现频次7次，表示结果的出现9次。

（5）또 양사가 지분을 일정비율로 교환하는 것 등이다.

（而且，两各工资以一定的比例交换）

（6）현대중공업은 이 돈을 한일 은행 종로 지점 등 8 개 은행 지점에 입금했다가 다시 수표로 교환하는 방법으로 돈세탁을 했으며

（现代重工把这笔钱存在韩日银行中路分行等8家银行分店，再（交）换乘支票，通过这种方法洗钱……）

（7）以物易物直接交换

（8）一部分与粮食有关，用于身体；一部分与灵魂的粮食有关，用金钱来交换。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客人你想知道灵魂的粮食是什么意思

（9）如华北总社最近以一萬匹高阳布交换东北总社之四百二十万斤玉米。

4. 汉字近义词分析框架的应用

一直以来，韩语学界把形态相同语义类似的汉字词归类为“同形同义”汉字词，就像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语言中也不存在绝对相同的语义，因此为避免混淆模糊，本研究主张使用语料库基于数据分析的方法对韩中语料库中的自然语言进行描写和分析。研究主要分为两个阶段进行，首先建立分析框架，然后套用分析框架对具体的实例“교환하다（交换）-交换”这一对同形汉字词进行描写分析，本研究主要考察了“搭配”、“类联接”两个点，分析出的结果都是具体的、直观的实例，其结果可以直接转换成二语习得学习者第一手资料，为两国二语学习者提供帮助。同时，作为汉字文化圈研究的一环，也为“汉字词”研究提供一个新的研究视角。

参考文献

[1] Firth，J.R1957.Papers in Linguistics 1934-1951. 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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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卫乃兴（2002），基于语料库和语料库驱动的动词搭配研究，《当代语言学》第4卷2002年第二期101-114页

[4] 卫乃兴（2012），汉英对应词语单位的语义趋向及语义韵对比研究，外语教学与研究，第44卷第一期

[5] 陆军（2010），基于语料库的学习者英语近义词搭配行为与语义韵研究，现代外语，第33卷第3期，277-2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