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彬

远的不说，就说今年开年到现在，全国各地已经出现了多起标语出错事件。4月初，来自广西宾阳县的一面乡村砖墙上，蓝底白字的标语写着“扫黑除恶，害人害己”，下方小字为“宾阳县政法委 宣”。紧接着，宾阳县委宣传部表示，标语是当地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宣传工作，聘请广告公司粉刷墙体制作，由于制作时没有认真核对，相关单位现场监管检查不到位，导致出现这一严重错误。正确表述应为“网络诈骗，害人害己”。

关于上述标语的回应，还有另一个版本。报道中，宾阳县委政法委表示，标语为村民所写，早已得到纠正，不知道怎么又流传到网上了。至于落款，该委工作人员解释称，政法委给村里下拨有相关經费，委托村里写的，没想到却出了差错。

感觉到奇葩吗？其实细数今年以来的类似事件，这样的乌龙并不少。

奇葩标语的“背锅侠”

3月的热议奇葩标语来自广西柳州，“坚决打击铲除黑恶势力，保护人民群众的什么财产安全”，出错的同时还要带给广大群众思考空间。柳州市阳和工业新区党工委、柳州市阳和工业新区管委会也表示错误标语系广告公司误写，“什么”应该是“生命”。

2月“最佳”，当属山东烟台市芝罘区某街道办事处的一幅“烟台市市民文明公约”公益广告牌，文中竟出现了“热爱祖国，热爱西安”字样，该公约牌与西安市的市民文明公约内容一模一样。

之后该街道办事处回应说这是个人行为，调查结果显示，公约牌出现在某学校门口，这里有各种小卖铺，有一家商铺为了防止学生通过栏杆购买其他同行的食品，就制造了牌子，为了防止学校拆除，就在落款处写了当地党工委来背锅。

巧合的是，2017年，陕西神木县街头的文明宣传标语也来了一次隔空“表白”，头一句话就是“爱国爱家，爱我长沙”。

其实上半年甚至本年度的奇葩标语之最早已被预定。1月，广西北海街头的标语“指望传销致富、生活没有出路”名声大噪，因为竖式排版，两句话的顺序颠倒产生歧义，引发了网友对人生的思考，这双关实在是玩得溜。也难怪舆论反应强烈，2018年4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打击传销工作的意见》，北海是2018年11座传销重点整治城市之一。

奇葩标语，谁之过

要知道奇葩标语到底由谁来背锅，就得知道它的生产过程。据一名乡镇工作人员介绍，村级一般是结合上级给的模板，自行在网上找一些资料，设计出标语内容，再找广告公司制作。拿回成品后，细心的人会及时发现问题，而不负责任的人，往树上、墙上一挂，拍张照片就走。甚至有的单位干脆让打印店自行到网上搜索标语，制成后自行悬挂。

一名基层干部告诉本刊记者，奇葩标语问题不能让广告公司“背锅”，主要责任在于标语制作委托方。部分基层干部工作不尽心，把挂标语作为一项任务敷衍应付，没有提升到推动工作的高度。

在懒政思维的主导下，在标语上盲目抄袭、胡乱嫁接就闹出了不少笑话。近日，江苏苏州相城区渭塘镇在扫黑除恶宣传册中，将医生列为中国十大黑心企业之首。当地称，宣传资料照抄不当内容，镇相关负责人未严格履行审核把关职责。

前段时间，湖南湘潭一街道在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宣传展板中，将“失独家庭人员、重性精神病患者等列入重点监管对象”，原因与上述事件如出一辙，打印社直接在网络下载与宣传主题严重不符的资料图片，社区负责人没有进行审核把关。

如果说责任心还可以培养，另一个问题则更为严重。一些地方标语虽然没有字面错误，甚至可以用接地气来形容，比如针对秸秆禁烧、整治毒品，有些地方直接贴出“一人点火，全家坐牢”“种植罂粟，抓人罚款”这样的大白话，但其生硬、强势也容易让人反感。

部分地方甚至出现了斗狠的“诅咒式标语”，重庆市开州区中和镇“出品”的“不要屁股脸的人，办不要脸的酒;不知耻的人去帮忙，不要脸的人去吃酒”曝光后，被有关部门认定为网络舆情。

去年，云南某村更是出现了“乱搭乱建全家短命”“不出义务工全家无祖宗”等数十条“诅咒式”标语，甚至还被贴在了村干部的轿车上。当地村干部解释称，一些村民不但不配合人居环境改善工作，还冷嘲热讽，这不过是为推进工作的无奈之举。而有评论认为，此类标语暴露出一些基层干部治理理念和工作思维上的问题。

奇葩标语与形式主义

不少基层干部告诉本刊记者，奇葩标语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基层工作任务重，没有时间精细化审核。“例行工作、专项工作、行业工作、部门工作，很多都需要悬挂标语，许多单位还将悬挂标语数量列为考核指标。在某些热门地点，一幅标语没挂几天，好几幅已经在排队了。”

江苏一名基层宣传工作人员向媒体举例，比如读书月，县里要求每个村至少悬挂两条标语，还有征兵、法制宣传日、秸秆焚烧等都需要悬挂标语，标语任务太多了，造成该镇交通要道两旁的电线杆上缠满了挂标语留下的铁丝。

“标语宣传在工作中已经变了味，大多宣传行动看似鼓足干劲、氛围热闹，但实际只是‘浮在表面’，属于处处‘留痕’的形式主义。”上述干部告诉记者。

一些奇葩标语也与各单位对工作的理解程度有关。一名乡镇政法工作人员介绍，县里开会布置扫黑除恶工作，相关单位都要求参加，比如教育局，开完会后，落实工作只能在学校里进行，也就出现了幼儿园门口挂着“坚持打早打小，将黑恶势力消灭在萌芽状态”的标语。

此外，大水漫灌式、缺乏分类的标语悬挂也容易带来问题。武汉大学社会学系研究员吕德文认为，现在基层动员环境跟以往不一样，比如政府让某单位配合一项工作，该单位如果觉得这项任务和自身联系紧密，就会很重视，做标语也就会很认真。但是，也有很多单位觉得这项工作跟他们关系不大，上面任务又得配合，就会敷衍。

“目前给基层减负，重点指向了会议、文件及各种报不完的资料、表格等负担。实际上，这种喷涂不完的户外宣传标语、制作没完没了的宣传牌等，也是基层的一大负担。”有媒体评论指出，这种负担每年耗费多少人力财力，算一算恐怕也是惊人的，对这一工作的实际意义需要重新审视。（综合新华网、北京日报、澎湃新闻等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