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秋苹

1

小滴原是空气里自由自在的水蒸气，随风飘荡，只有在清凉的黎明，阳光将要升起，月华未尽散时，她才凝成露珠。这时她附在最喜欢的花瓣上，晶莹透明，稍有光照，就闪闪发光，这就是她最美的状态了。

这样的日子十分自由，却也相当无趣。小滴的美非常短暂，也不惊艳，更令人不情愿的是，她的美总消失在第一缕阳光下，从来没有人认真端详过并不起眼的小滴。

这一天，天气特别寒冷，小滴躲在树叶底下，稍一动弹，刺骨的寒风便把她吹得头昏脑涨。她抬起头，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雪花。

“真美啊！”小滴不禁感叹。雪轻轻旋舞着，又轻轻落在叶子上。那冰清玉洁的身姿真是上帝一次完美的创造，那棱角里有花的模样，还装饰着精致的花纹。小滴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当更多的雪落下的时候，世界便是银装素裹了。小滴被铺天盖地的洁白亮得眼都花了。

“好美啊！我要是也能像你们这么美，就再也没有遗憾了。”小滴不禁惊叹。“是吗？谢谢。”叶上的雪花听到了感叹，轻轻地应答。她对小滴的赞美没有些许诧异，她受到的赞扬实在太多了。“可是，我只是水蒸气。”小滴暗自神伤。

“这样吧，待雪融后，阳光一照，你就随我飘到天空去一趟吧，如果天气够冷，落下时便是雪花。”雪花说。她虽然看起来冷漠，可是有一副热心肠。“真的吗？谢谢您，真的谢谢您。”小滴开心得合不拢嘴。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一直期待着明天的旅行。

2

第二天，气温回升了，在阳光的照耀下，树叶上的雪花开始慢慢融化，雪花变成了水，又蒸发成了水蒸气，拉着小滴的手，缓缓上升，来到了云层。

小滴兴奋极了，她看到地上的花草和房屋渐渐变小了，又连成了一片，像花布一样，一边惊呼着，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回头看了看雪花，只见她依然冷淡。小滴好奇地问：“雪花姐姐，能飞到这么高，又能变得那么美，您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呢？”

“这又如何？我宁愿像你一样。”雪花淡淡地说。

几天以后，寒风如期而至，骤然下降的气温让小滴终于如愿以偿了。她变成了雪片，翩然而下。

此时此刻，小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存在。她扭动着身姿，在空中跳着舞，又借着风，在空中华丽地转身。她越来越漂亮，身体上的棱角越发分明。

她的笑容倾国倾城。她再也不是当初普普通通的水蒸气了。

在下落的路上，她曾以为最美的山、水、田野、村庄……如今看来，竟是如此不堪入目，她甚至开始鄙视这种平凡。小滴久久地沉浸在美的喜悦中，她已得到了顶级的美。

小滴的身体越发沉重，再也不能随风飘荡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小滴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

最后，小滴落在了一根树枝上，与她的同伴一起，为树枝添上了洁白的新衣。

路过的人紛纷驻足欣赏，小滴从他们的眼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对他们投以感激的微笑。

3

这一次的寒冷经久不散，阳光躲在厚厚的云层里，迟迟不愿露面。小滴被禁锢在华丽的光环里，无法移动，赞赏让她麻木了，她的日子又开始变得无聊。她渐渐收敛了笑容，她开始怀念自己还是水蒸气和露水的日子，那时候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随着风到处游玩，看尽世间百态。她盼望着阳光的再一次照耀，好让她变回从前的水蒸气。

原来，这就是美丽的代价。平凡的幸福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小滴想着，不禁流下了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终于出来了。小滴终于突破了禁锢，成了融雪。阳光再猛烈些，她便又变成了水蒸气。

“你还愿意随我们一起走吗？”雪花姐姐问。

“不了不了，也许我更喜欢这样的欢乐。”小滴终于又灵动起来了，她感觉她重新活过来了，风一吹，她飞过了河流，飞过了山谷，她又一次打量眼前的景色。河流凝成了冰，开始有了些许融化的迹象，白色的世界渐渐有了绿意，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了。

“真美啊！”小滴惊叹。原来，这样的美景一直在眼前，只是从前的小滴一直没看见。

[莫难摘自《少男少女·小作家（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