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生梦幻幻梦中，世事纷纷雾重重。

不识人生真面目，不明心灯为何用。

二

小川独自在房间里，眼睛盯着钟摆漫不经心地摇晃，“吧嗒、吧嗒、吧嗒”那钟摆走得越是心平气和，小川心里就越是揪成一团。直到现在，小川还不能明确回忆起那个时候，她究竟希望钟摆走慢些还是走快些。还有不到两分钟就可以查高考成绩了，小川的手心冰凉，掌上那只从盘子里随意抓起的苹果也不住地颤抖，活像一抹在风中抖动的暗红烛火，扰得人心烦意乱。现在的她比高考时还紧张，连妈妈也被关在了门外，只孤身一人面对高考成绩——这在小川心中意味着自己的全部未来。

“叮”网页刷新出来了。

小川迅速闭上了眼睛，握紧拳头。

“小川你查到成绩了吗？”“小川没事的，你模考都是咱市第一啊！”伴随着这句“安慰”，小川一咬牙睁开了眼睛。

啊？怎么才刚过一本线？

小川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妈妈继续叫门，小川却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后退两步，椅子无力地向后歪去竟也浑然不觉。大脑空白、四肢麻木、热血翻涌，连呼吸也变得费力。小川抄起了一旁的水果刀，朝着手臂挥去。

痛感从手臂蔓延开来，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小川如那仅有微光的烛灯，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夜里，自己正一点点下陷，旋即极速坠落。小川怕极了，她不知怎么面对惨不忍睹的成绩。忽然她看到了远方的微光，双手试图奋力抓住，连耳边也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啊……”小川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小川，起来了！快来吃早饭，别凉了啊！”这是过去的半年里，妈妈每天都对自己说的话。又回到了高考前？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川扫荡了桌上香喷喷的油饼米粥，向学校走去。最近自己状态很好，怎么会突然做噩梦呢？小川狐疑地甩了甩干练的短发。妈妈说高三学习紧张，要把整理头发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一剪子下去，马尾辫应声落地。算了，不想了，今天是“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二模考试全市第一的她还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小川双手抓紧了书包带，眸子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自信。

在后台，小川一遍遍声情并茂地练习着自己的演讲，她不想出任何差错，她享受这种掌控生活的感觉。后台里几个领班老师纷纷向班主任赵老师夸奖起小川。“老赵啊你可真厉害，培养出小川这棵好苗子，将来准能考清北！”一个老师转头拍着小川的肩膀问道：“小川你以后想学什么？”“我想学金融。”小川毫不犹豫地开口，却随即低下了头。其实她想学医，做一名儿科医生，可妈妈却极力劝她学金融，与其说是自己的志愿，毋宁说是妈妈的理想吧。其实小川想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一鼓起勇气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老师们的谈笑声越来越远，渐渐被愈发清晰的救护车鸣笛声淹没。而自己又一次沉入黑暗之中……

三

“你还不愿意醒来？”一个声音如呓语般回荡耳畔。

小川不愿意。

她还想去看看高考成功后的生活，起码在梦中，她还是那个高傲的自己。

高考全市第一的她顺利考入了全国最顶级学府的金融系，然后一帆风顺大学毕业，靠着自己的实力在一家世界五百强合资企业中工作，拿着不菲的薪酬。而小川的丈夫就在对面的一家外企做主管。

一身通勤装的小川看了看手表，认命般叹了口气：送儿子去上学后自己上班又要迟到了。风尘仆仆赶到公司，便听同事说等会儿的会议上要宣布部门副经理的人选。小川脸上浮现了笑容，论资历、论能力、论学历，副经理都非她莫属，何况前几日还特意委婉地向经理提过此事。

小川自信地迈入会议室，经理淡淡扫了一眼小川，转头微笑说：“公司决定任命小艾为本部门的副经理！”大家的掌声将小川震晕了，她愤怒地扭头盯着略带惊讶却红光满面的小艾。这分明只是个普通大学毕业，刚来不久的小姑娘呀！

“小艾虽然刚来不久，但她上进努力，每天加班做额外的工作，给部门争光，而有些员工却连基本的按时上班也做不到！”经理的话，小川无言以对，只能愤愤地捂上耳朵。原来她引以为傲的文凭竟这样疲软无力！原来就算她顺利踏入名牌院校，之后的生活依然磕磕绊绊！那场考试原来不是成功的捷径，它只是人生之路的一个驿站而已。小川头脑发涨，脚下一软便又一次跌进了熟悉的黑暗中。

不远处微光荧荧，小川上前，冥冥之中那声音又一次萦绕耳旁：“这次，你愿意醒来了吗？”

小川沉默了。

四

迷迷糊糊中，父母破门而入的声音，惊醒了她。眼前是父母惊恐担忧的目光。

小川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高考成绩。是的，她没看错，只是刚超一本线而已。是啊，已经超了一本线，她虽然不能上清北的金融专业，但依然可以报医学院，尽全力去做一名儿科医生。抚摸自己的手臂，上面没有斑驳的刀痕；定睛看看远方，也无需为蝇营狗苟而殚思竭虑。只有前方的微光慢慢涨满眼帘，清晰、明亮、耀眼。靠近那束光，恍惚间，她看到了康复的孩童天真的笑颜，她看到了父母欣慰的泪花，也看到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方向。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谁的人生不是栉风沐雨，谁的人生不是斬棘前行。高考并不复杂，没必要押上一生做赌注，“梦里浮生足断肠”，但梦终究只能是梦。岁月流光，你我不可辜负，正视内心、放下执念，心灯终究会点亮。

五

“小川，小川你终于醒了！”

是啊，她终于醒了。

她决定了，要去报医学院，做一名儿科医生。

既明心灯何用，莫语浮生若梦。不然，便太对不起一生中的大好年华。

作者简介：梁晨，女，出生于2001年7月，山东省日照第一中学2016级高三文科学生，喜欢阅读，偏爱文学、历史。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