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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抗美援朝老兵

2019-09-10颜沛岚

中学课程辅导·教育科研 2019年21期
关键词:机枪炮弹我军

颜沛岚

【中图分类号】  G635.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992-7711(2019)21-197-02

注:我爷爷生前喜欢讲他的打仗经历,他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这两大战争是在国民党部队服役。后来参加了中国人民抗美援朝志愿军战争,赴前线,身上多处负伤,二等乙残废军人。以下是根据爷爷生前口述,我整理成文。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就是六十九年了。一九五零年十月十九日,我军奉命入朝作战。当天晚上,我们官兵一致,以雄壮的步伐从丹东跨越雄伟的鸭绿江,进入隔江相望的新义——朝鲜一座美丽的城市。经过六个晚上的步行,于二十四日晚进入云山县城,经过云山街道时,天空已是一片漆黑,老百姓都关门闭户,见不到一个人影。当我军出城四五里时,敌军的镏弹炮向我们打来,在我军前进方向的右边五、六百米的位置打过来六排炮弹,我军继续前进了四、五里路程就停下来了。我们五连在一座山的西北面就地休息,四连上山进入了阵地。二十五日上午十点左右,敌人开始向四连阵地进攻,这支部队不是美军,是李承晚(当时南朝鲜总统)的军队,他们不知道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守到晚上,四连就撤下来了,敌人占领了山头。二十六日清晨,敌人在山头上放留声机,我们进攻了几次,于当日上午把这座阵地拿下来了。我当时在小炮班,三个人一门小炮(约60炮)。我们带的20发炮弹上午进攻时就打完了,下午就地休息,傍晚四、五点时,来了四架油挑子敌机,在阵在上空盘旋了几圈,扫了几梭机枪,丢了几枚小型炸弹,有枚正落在我们三人休息的附近,一个姓陆的东北战士被炸成重伤。到了晚上七、八点,我们撤下来,撤到指定地点时,清点人数,原来的一百多号人只剩下四十多号人了,这时炊事员送来了一锅红薯,到此时我们的战士整天还未进粒米。

二十七日我们转移了阵地,这次我被调到机枪班,三个人一挺机枪。我们在新的阵地上要挖工事,工事只能容纳下一个人挖,当轮到我下去挖了几锹时,敌人向我们的阵地打来了几排镏弹,那些矮矮小小的树叶振得沙沙直响。当我拿起铁锹正要铲土时,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扎在我的头顶上,顿时鲜血直流,帽子被弹片打了一条一寸多长的口子,两个战友同时急忙把我拉上来,卫生员很快地用急救包替我包扎伤口,叫我离开阵地,到团卫生所去。下午我一个人到了卫生所,晚上卫生员带着我们这些伤员在公路上拦车。二十八日上午七、八点,我们的汽车经过了鸭绿江,在缅甸下车,晚上坐火车到了黑龙江太康县,一座临时搭建的医疗所。

过了元旦(一九五一年),我和我连的一位战友坐火车返回前线,在沈阳下的车还是在丹东下的车,我记不清了。我们两人一直往南走,待我们找到自己的部队时,已是一九五一年的春节时期。当时我们的部队在离三八线不远的铁原,这时第三次的反击战基本结束。我们两人白天行军,晚上夜宿在朝鲜老百姓家。经过宣川时,看到街道一片狼籍。宣山在云山的西南方,是新义至平襄这条主干线之间的一个城市。距宣川南边两里的地方,全是敌人丢下的汽车、各种大炮、通讯器材、坦克、枪支等,据说这是我军第三十八军同美军交战的一个战场。往南继续走了四、五天,又见到一处,地上到处是汽车、大炮、坦克等等,显然又是交战后美军丢下的东西。

当我们回到部队以后,整个战局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的部队不再继续往南前进,而是慢慢地朝北转移,这样敌人也跟着向北前进。当我军转移到白云山地段时,就作了第四次反击战的准备,这时已是一九五一年四、五月份时候。

当时的形势是我军的运输线长、运输工具也不足,敌机不分昼夜地轰炸,企图截断我军的运输线。敌人当时有六种飞机:重型轰炸机有B26、B29、B52三种,B29、B52是远程轰炸机,而且飞得高,它去轰炸的地方都是重型炸弹,当你刚听到飞机的响声,炸弹已经落地,特别是些交通要害的地方,如黄海、在平襄的西南面,B52型机每隔几天就来轰炸一次,那又黑又浓的烟雾直冲云霄,久久不散。另外还有三种轻型战斗机,这类飞机主要是掩护他们地面军队前进和侦察我军军事活动,所以我军白天根本不能行動,只能在晚上。这种局势一直维持到一九五一年的五、六月份才得以好转,因为第四次反击战基本结束,我军也有了飞机能同敌机空中作战。在前沿阵地上,如果敌机来轰炸,我军的轻、重机枪就一齐向敌机扫射,在这之前我军没有反击过。这样便把美军从一九五零年十月至一九五一年四月这段时间的那股嚣张气焰打退了许多。但白天我军还是不能随便活动,我军已靠近三八线,却要向北转移,这是从整个战略上考虑的。

一九五一年四、五月份,我军第四次反击战开始了,这天晚上我们营向白云山出击,我们连打前卫,大约凌晨四、五点,我们才接近敌人阵地。当我们机枪班的三个人离敌人只有几十米时,敌人机枪向我们打点扫射,间隔只有分把钟。当时我使用的是一支半自动步枪,一夹子弹是八发。这时我停止了前进,爬下,把枪伸向前方,对着敌机响的位置连扣八下,八发子弹打完了,又上一夹继续打,此时那挺敌机枪没有响了。我把我的枪放在我身体的左边,拿起铁锹挖卧式散兵坑,没挖多久,敌机枪的左边射来一发子弹,是敌人用卡兵枪打的,子弹的弹落点我看得清清楚楚,地上的树叶、尘土被弹得好高好高。敌人打了五六发子弹,一发比一发离我近,就在这时,我的头忽然“嗡”的一下,被振昏了。我急忙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美帝国主义!”,呼完口号,头清醒了些,感觉满脸的血在往下淌,知道自己负伤了。这时我还看不到后面的部队,就下山了。当我走到一个小山窝时,只见很厚很厚的积雪,有八块露出雪面的石头,上面有一层很厚的霜。我踩在石头上,一个趔趄,头感觉更昏更沉了,这时忽然听到“嗖嗖”两声,两发60的炮弹落在我的不远处,掉在雪地里没有响,我还看到一个战士下山又上山,当摸到我连驻扎的部队时,月亮已爬得好高好高,已是当天的深夜了,我这次负伤的地点叫“白云山”。

第二天,我到了团部留守处,当时全团有二、三十个伤员战士和十来个夜盲眼战士。夜盲眼是由于一个人的体质弱或长期没有蔬菜吃等原因造成的。四、五天后一个深夜十二点左右,只听得前方枪炮响得很急,几小时后变得稀稀啦啦。次日晚,我们团的这些伤员和夜盲眼战士,一道前进,走了四、五里,来到一个较宽阔的农口,这是敌人的一个前线指挥部,满地都是敌人丢下的汽车、炮弹和枪支。我们友军俘虏了二百来个美军,架着他们北去——往平襄方向,我们就地休息二、三天后就往北走,几天后我回到了连队。正好战士们在理发,我也剪了个头,因伤口未痊愈,不慎进了生水感染了,睡到半夜烧得很厉害,而部队次日仍要继续行军,往北撤,到目的地后进行休整补充,这样我又一次不能跟部队一起紧急行军,由团部派通讯员把我们五个伤员转交二十六军医院治疗。通讯员带我们走了一整天,晚上翻过了一座大山,走到山脚下,只见一片人山人海,驻扎在这里的所有部队正在出发,二十六军医院在哪里?具体在什么地方,根本找不到,几番周折,我与通讯员他们失散了。

掉队以后,我一个人单独行动,白天走,晚上休息。我所在的位置离元山不远,元山是朝鲜东部的一个城市,我知道部队不会往东走,所以我往西朝平襄方向走。走了十余天,在平襄北部找到志愿军总后勤部,打听到我们部队在平襄南边,又走了三天,我找到了连队,发现连长、指导员和排长都走散了,半个多月的流浪生活终于结束,我永远都记得朝鲜阿妈用新鲜螺丝肉煮小白菜给我吃的情形。

此时部队驻扎在平襄郊外休养、补充兵员、操练。房屋不够住,就自己动手挖坑道,把树木架起盖毛草,毛草上面盖土;若住到老百姓家,每天起床后,要把枪支弹药、背包都背出去。我们排的行军物资都分班放在老百姓的一个李子园里。记得有天拉肚子,我花一百朝鲜币买了一军帽子李子,一口气吃完,结果把拉肚子吃好了。

从一九五零年十月二十五日,我军与美军和南朝鲜部队开始交战起,我军的武器装备与敌军相比悬殊极大。敌军有六种不同型号的战斗机,中型轰炸机,各种大炮和先进的步兵武器,而我军初期飞机,大炮炮弹也有限,我们的战士是一条三八大盖、七九步枪,少量的冲锋枪;敌军有坦克,我们连汽车都不足,但是我们却能把武器装备一流的敌军打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坐下来谈判,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我们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培育出来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保卫祖国、保卫人民、官兵团结一致的中国人民志愿意军军队。

经过半年多的战争,收回大量的失地,战争由全面进攻改为战略防守。一九五二年的上岗岭战役和奇袭白虎团战役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这更为敌人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谈判奠定了有利的基础。我们是一九五二年七、八月份奉命往南进到了大德山守防。这座山的北边是东西走向,山不高,山下是一片耕地,没有人家。南面是一道向南延伸四、五百米长,二百米宽的山梁,我们五连整个就守备在这座山上,最前沿有一个排,离敌人很近。最前沿的左侧不远处有个小山包,那里住着敌人的一个班,白天双方都不露面。南面是敌人的主要阵地,他们的山势比我军的高,之间是条不太宽的开阔带。敌人有时下山打水,我们前沿哨兵不理他。敌人晚上把坦克开到山顶上来,打开探照灯,照到我们的阵地上,有时还打几炮。

当时我连一排和三排在二线打坑道,因我也是铜匠出身,所以排长安排我和一个铁匠出身的山东战友一块打钎。没有铁砧,就用敌人打过来没有爆炸的炮弹头,把里面炸药掏出来,弹头做铁砧,药拿去打坑道用。打钎是烧木炭,头一个星期因没经验,掌握不了火候,所以做起来事倍功半,做得很辛苦,掌握它的技窍后,做起来顺利多了。

打坑道的任务完成后,我们一班到第一线去了。大约六、七天后,我们一班的坑道被敌机炸垮,两头出口被封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修,挖通了。这段时期,敌人虽然没有进攻,但他们的远程大炮时常朝我们的阵地打来,一打便是十几发,整个阵地上的土,几乎被全部翻过来两米深。这种炮弹弹头长700公分,直径70多公分,打钎用的铁砧就是用这种炮弹头。敌军还有一种电炮,这种炮一打就是十六发,晚上像闪电样,只聽得轰轰响。

一九五三年四月中旬的一天,我带凌晨两点至四点的班,先在机枪工事地察看了一阵,与战士谈了十来分钟的话,然后就出来到最高点的岗哨去。我还在机枪班时,敌军已向我方阵地打冷炮(60炮),隔几分钟打一发。当我快到最高点的岗哨时,突然听见炮弹“嗖”的来了,我迅速爬下,炮弹在我附近爆炸了,当时我“啊”了一声,最高点岗哨听见后,马上跑下来把我背到山腰的坑道里进行包扎,然后用担架送我到师部前沿卫生所。当天晚上我做了手术。手术前医生问我是否喝酒、抽烟,还要我数数。这次负伤弹片是从后面的腰部、臂部进去的,从肚腹部、胯骨分别开刀取出弹片,这次左脚的主骨也补炸断了。

我是一九五三年二月由连指导员李忠富、班长于魁介绍入了党。

当我的伤好了时候,抗美援朝的战争胜利结束了,我回到了家乡,安排到当地一家医院做后勤行政工作。虽然左脚负了伤,左脚主骨比右脚的短了一公分多,尽管我在左脚鞋子里垫了厚厚的鞋垫,但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不平衡;额头上的弹片没能取出,子弹从腰的后背穿过腹部出来的伤疤累累,这些影响不了我的正常工作,能继续为党和人民服务,我很满足。

退休后在家里喜欢唠叨,喝点小酒,讲战争的血腥,眼睁睁的看着活泼乱跳的十八、九岁的小伙一眨眼就被炸弹炸没了,我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属于万幸。要家人珍惜和平年代的幸福生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如今爷爷已经离我们而去好多年了,但他的英雄事迹时时激励着我。今天在以习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我要好好学习,加强政治和文化的学习,接过爷爷的班,为建设以科技创新,科技强国而努力奋斗。

指导老师:李亚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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