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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藏品到展品,从沉默者到讲述者
——科学博物馆藏品向展品的转化模式与传播效果分析

2019-09-05王家伟

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 2019年3期
关键词:图文展品藏品

音 袁 王家伟 苏 昕

《说文解字》中,“藏”即隐匿,“展”则引申为显露。一件文物或标本保存安置在仓库中即是藏品,但当它们以一定的科学规律和教育内涵,辅之以适当的技术手段,面向观众展示,则成为了重要的信息载体和教育媒介,即展品。

对于科学博物馆来说,其展览高品质的实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藏品转化为展品的深度和质量。但是,目前一些国内外科学博物馆中,仍沿用近百年来以展柜玻璃、护栏围挡隔绝式的展览方法,这些围栏无形中将人与展品割裂开来,也切断了交流渠道,难以实现真正的教育目的。那么,怎样才能让古老静置的藏品重新燃起科学的火花?藏品如何升级转化为展品,并充分发挥科学博物馆的教育功能?

一、 藏品向展品转化的必要性分析

科技藏品是被收藏的历史见证物,具有一定科学价值和艺术价值,能够客观反映自然发展规律和人类文明进程。即使在大力倡导“以人为本”的当代博物馆中,藏品仍然是博物馆建设、运营的基础。但当我们走进一些博物馆,发现这里似乎无人问津、毫无生气,尽管不乏珍贵的文物藏品,但看上去仅像是历史的搬运工,一座“每周二至周日、早上9点到下午4点开放的大房子”。科技藏品见证了人类文明的过去,但这些藏品不应该是沉默的遗产守护者,而应成为科学的讲述者。

实际上,现代科学博物馆与传统珍品收藏所的根本区别之一,即是从“珍宝匣”变为了“讲故事的大教室”[注]来源:引自浙江大学文博系主任严建强教授于2014年10月在大连“科普场馆主题展览高峰论坛”上所做的“构建有意义的叙述:信息定位展览的特色及其实现”学术报告。,并完成了“由藏品向展品的转化”,藏品不再是简单陈列,而是被“改造”为会讲故事的展品。因此,“会讲故事”的传播功能,就成为“藏品向展品转化”的关键。

但这种转化的完成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当传统珍品收藏所在17世纪末转化为现代意义博物馆之时,即已初步完成了由藏品向展品的转化,但此时的藏品更多地是转化为观赏意义上的展品。进入20世纪后期,社会各界对于博物馆教育的需求日益强烈,博物馆的教育功能也愈发突显。2007年国际博物馆协会大会将博物馆的三大功能排序由“收藏、研究、展陈”转变为“教育(含展陈)、研究、收藏”,“教育”已经成为了博物馆的首要目的和功能[1]。因此在这一形势下,藏品不仅要向观赏意义上的展品转化,更要向具备教育、科普功能的“教具型”展品进行转化。这既是科学博物馆响应社会需求之举,也是博物馆自身发展的必然趋势。

二、 藏品向展品转化的前提条件

展览不仅是对藏品本体的展示,更重要的是对其内涵信息进行展示,这也是近来业界倡导“讲好展品背后故事”的动机与初衷。当我们确定主题并在进行具体的展品设计工作之前,往往需要先对博物馆数以千计或万计的藏品进行研究和解读,再去构思如何选取藏品并使之能更好地转化为展品。这就需要对所有与展品相关联的知识信息进行归纳整理,分出主次根末,构建以展品为中心的知识体系。[2]

想让藏品“开口说话”转化为展品,并实现“让观众明白”,首先要完成藏品“让自己(指博物馆人和展览展品设计者、教育者)明白”,即一线工作者需对藏品进行挖掘与研究,为观众提供更有效的体验平台,从而明白展品的内涵。[3]

若要从根本上改善我国博物馆展览效果和质量,必须高度重视展览的内容策划,需要设计、展教人员平时注意知识积累,做好文献搜集和研究,善于从藏品中提炼出有丰富内涵的生动故事,从而为观众提供具有知识性、趣味性、互动性的参观体验,最终实现“从藏品到展品”的质变。

三、 从藏品到展品的转化模式分析

探究从藏品到展品的转化模式,首先需要将展品中蕴含的科学原理、演示过程或操作方式等进行分解,针对分解后的各个现象和知识点,创设能够调动受众多感官体验的学习情境,设置探究式学习环节,使受众在体验展品过程中获得直接经验,激发思考,最终达到认知效果。[4]

笔者在进行展示形式、技术辅助等方面的分析比较后,归纳出以下四种科技藏品的转化模式:图文转化模式、音视频与多媒体转化模式、机械或机电互动转化模式和叙事场景转化模式。希望通过这些转化模式的有效运用,最终实现博物馆及展品的科普教育价值。

(一) 图文转化模式

在科学博物馆中,使用图文板、说明牌的方式来描述和介绍藏品,将其作为观众与藏品本身进行对话的桥梁,是最为经典、常见的展示手段,但也最容易被策展人所忽视。

有效的图文展示完全可以解释展品的背景故事,营造逼真的代入感,吸引观众的注意力,预测并回答相关问题,将冰冷的展品转化为形象的图画。重要的不是馆内图文板的数量,而是它是否清晰易懂以及版面风格能否引起观众的兴趣。对于身处“快知识”时代的观众们,优质的展览图文会带来赏心悦目的参观感受,也更能把展品信息准确快速地表达出来。

位于纽约的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是全球规模最大的自然类博物馆之一,也是美国影片《博物馆奇妙夜》的实景拍摄地。有关研究文献表明:平均每个来该馆参观的家庭会在一个以文物为中心、配有4500字说明牌、几乎没有互动体验的展厅内停留约7分钟;但在同一时间段,一个邀请观众展开对话和互动、配有1500字说明牌的展厅,却能吸引一个家庭在此停留长达22分钟。若这些说明牌的文字能以与孩子沟通的方式呈现,可由家长讲给孩子听,或者由孩子大声朗读并提出问题,该展厅就可以吸引观众停留更长的时间。[5]而这正是图文板所形成的有效传播。

上海自然博物馆在策划图文系统时,对每一块版面上所呈现的文字和图片进行了整体性的考虑,根据具体科学内容,专门定制了近1500幅科学绘画。既有惟妙惟肖的生物肖像,也有细致入微的科学解析图,以满足信息传达的需求;既有欧洲经典风格,也有中国古典风格,以适应不同展区的氛围。这大大增加了图文板的信息量,同时提升了可读性和艺术性。[6]

可见一块“会说话”的图文板,能够搭建博物馆与观众情感联系的桥梁,如同让两者进行面对面的对话,从而简单高效地实现对藏品进行转化包装。

(二) 音视频与多媒体转化模式

随着音视频与多媒体技术的发展,使人类的日常生活得以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同时也给博物馆领域带来一场深刻的变革。人们将电视、电脑、广播、多媒体、虚拟现实等技术媒介引入博物馆展览中,于是诞生了第二种“视频与多媒体转化模式”。

早在上世纪80年代,英国就率先采用音视频手段来展示博物馆的藏品。英国所展出的方式是使用投影仪来放映或展示博物馆的图书、模型、雕塑等藏品。这样既方便了观众欣赏,也有利于博物馆的监督管理,开启了博物馆展览的多样形式。[7]即使在当代的科学博物馆中,结合多媒体技术的转化模式也是经典常用的展览辅助手段。

通过运用AR、VR、投影等多媒体展陈方式,将大场面大跨度的展示内容(如蒸汽机制造、青铜冶炼铸造、陆地变迁演化过程等)直观地体现出来,信息容量大、参与性强,让观众身临其境地体验展览,这是图文展板无法企及的;同时还可以根据最新的科学发现及研究成果,适当地增加、筛选内容,易于馆方更新展览。[8]但相较于前者图文转化模式,多媒体技术的采用也意味着更高的维护价格与管理成本。

在中国科技馆“榫卯的魅力”短期展览中,展品“应县木塔”的展陈经验值得借鉴。应县木塔历经千年风雨依然能凭借木质结构屹立不倒,是我国古代木质结构建筑的代表之作,但如今木塔早已不对外开放,如何才能让它在科技馆中焕发新生?答案是由多媒体技术手段来实现。

笔者跟随策展团队,依据建筑图纸、专家意见和实地调查等对木塔进行三维建模和对照复原,实现木塔的AR虚拟漫游,塔内暗层也随之揭开面纱:观众只需将平板电脑设备对准木塔模型进行扫描,即可通过平板电脑观看叠加在真实模型影像上的木塔透视图像及各部分结构的相关介绍。借助多媒体技术,让观众身临其境般地进行参观、体验展品,同时也解决了木塔无法对公众开放的难题——多媒体转化使珍贵的、无法直接体验接触的藏品重新获得生命,观众得以获得近距离的直接体验。

除辅助展示的作用之外,多媒体解说设备还可以使观众更全面地了解博物馆中的展品。若只是单一展品的陈列,人们可能路过就忘记了,往往没有记忆点;而通过辅以多媒体的生动解说,即使没有讲解员在场,观众也可了解、查询到相关展品的科学信息和故事内涵。对于科学博物馆而言,多媒体技术的出现打破了原本传统单一的陈列方式,以丰富、立体、全面的形式将内容展示给观众。

(三) 机械或机电互动转化模式

科学博物馆是科普氛围浓厚的展示空间,通过运用机械、机电一体化等技术,将所要展示的信息更为高效地传达给观众,同时提升展馆的参与性和互动性——毫无疑问,科普使用科技互动手段已经逐渐成为当前博物馆展示的主流趋势。

武汉自然博物馆的贝林大河生命馆(以下简称大河馆)展示了世界主要大河流域的生物多样性。策展人员通过机械、机电一体化等技术手段的辅助,为静态的动植物标本赋予生命活力,也为观众提供了更丰富的体验。例如,争奇斗艳的热带雨林场景中,观众通过相应的感应区域,可触发不同的动植物机电模型产生互动:不断震动翅膀、吸食花蕊的蜂鸟机电模型;丛林间缓慢蠕动的绿瘦蛇模型;空中悬挂金刚鹦鹉模型被触发时会扇动翅膀,并道出欢迎词:“欢迎来到雨林世界!”“Welcome to the Amazon rainforest!”;树懒机电模型憨态可掬,在乔木中上层缓慢移动;人群上方的蜘蛛网中设置食鸟蛛机电模型,在观众接近时从半空中垂落至视野范围内,稍后又上升回到初始位置。

值得注意的是,机械与机电互动转化并不意味着必须是高新技术手段,关键是在于让藏品通过互动手段的应用而被接触和感知。观众可以通过转动、抽拉、触摸等简单机械动作来参与展品体验,这也符合本文中所定义的转化模式,例如在大河馆中,策展人精心设计多处翻页式展板,虽然只是增加一些简单的参与动作,但大部分观众也十分乐于尝试,大大增强了互动体验性。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对博物馆来说亦是如此。通过机械、机电等科技互动手段的融入,突破了现实环境的束缚,使藏品内容的传达更加自由、丰富。科技藏品古老厚重的历史被激活,实现了博物馆展陈的数字化转变,藏品文物也能以全新的面貌展现在观众眼前,让尘封的科学史触手可及。

(四) 叙事场景转化模式

科学博物馆并不只是将展品的功能和原理介绍清楚就行,要真正实现展品与观众之间的对话,就需要通过加入一些人文、艺术信息作为“粘合剂”,让观众与展览形成情感上的联系,保证参观体验的连续性。

相较于前三种模式,将藏品通过“情感叙事”模式转化为展品,是最具教育意义,但也是最有难度的一种形式。这不仅需要借助图文、声光电等各种手段进行场景营造等相关辅助,更对展教设计人员的专业能力提出了一定要求——实际上,每一个展览和互动背后都需要策展人员的精心设计及其强大的教育理论支撑。

在大洋彼岸的芝加哥科学与工业博物馆,德国潜艇U505在二战中被缴获之后运到馆内展出,甚至船舷上的弹孔也清晰可见。由众多专业人士作为策展顾问,旨在通过讲故事和定制式体验,让观众沉浸式地体验二战的尘封历史:当您进入潜艇内部参观时,艇内会模拟出发现敌情时的警报鸣响声和警示灯闪烁,充分还原真实的相关作战场景。此外,还将与潜艇、船员相关的200多件文物进行展示,如档案影片、老兵证词、事件重现等。让观众在了解U505潜艇故事和技术过程中,获得更深层次的知识体验。有类似展陈模式的还有位于洛杉矶的加州科学中心,该馆结合多种方式展示了从美国肯尼迪太空中心退役的奋进号航天飞机。[9]观众在这里不仅仅是了解“一艘船、一架飞机”而已,更多的是这些“老物件”背后耐人寻味的故事与情怀,同时博物馆必备的教育功能也得到了完美体现。

虽然展品是“死”的,但通过策展设计来挖掘冰冷藏品的人文情怀,就可以赋予博物馆无限活力。而生动的故事就像胶水一样,使传达的科学信息更加坚固,观众也能从中获取更多的“情感”“交流”“共鸣”等这样的富有人情味的体验。

四、 不同转化模式下的科学传播效果分析

科学博物馆的许多藏品是用于呈现特定抽象概念、科学原理的人工装置[10],而这些老物件要想充分调动观众的参观兴趣,离不开多种转化模式的协助。展品自己不会说话,那么就需要通过特殊手段帮助其“说话”。所以,作为教育功能载体的展品,最简单的办法(也是人们最先想到的办法)就是通过相对静态的文字、图画代替其“说话”,把其内涵的信息“讲出来”,这就是第一种模式——“图文转化模式”。

当影视、录音、多媒体技术诞生之后,人们将其引入博物馆展览,于是诞生了第二种转化模式——“音视频与多媒体转化模式”。这种模式虽然增强了传播效果,但仅是图文的音视频化,可看作是“音视频化、动态化的图文板”,是“代替展品说话”,而不是“让展品自己说话”。而且从教育学的角度看,上述两种转化模式多为说教、灌输式的信息传播,甚至可以将其视为辅助展示装置,展品本身并没有从本质上得到提升。

现代教育正在呈现出由灌输式教育、单纯知识教育转向体验式教育、探究式教育、情感态度教育发展的趋势,这也体现在展品身上。于是,第三种、第四种转化模式应运而生。运用机械、机电等技术的“参与体验型”转化模式,一方面实施了体验式学习、探究式学习,另一方面也实现了“让展品自己说话;展品与特定叙事场景相结合的“叙事情境型”转化模式,不仅为观众营造了可体验、可探究、可感受的故事情境,而且具备了情感、态度的感染力。这两种转化模式,均不是“代替展品说话”,而是让观众在体验探究的过程中领悟展品的信息内涵,是真正地实现“让展品自己说话”。

这四种藏品转化模式的优缺点及传播效果见表1。

表1 四种藏品转化模式对比与分析

转化模式的加入赋予了展品生命力,变被动为主动地吸引人们接收科学信息,观众可以借助视、听、触等感官来获取更全面的展览内容,最终实现博物馆传播科学的目的。下面,将对本文叙述的四种藏品转化模式进行举例,并结合经典博物馆案例分析其对应的科学传播效果。

(一) 武汉自然博物馆贝林大河生命馆

武汉自然博物馆的贝林大河生命馆是全球首座以大河为主题的科学展馆,充分利用近3000件古生物、动植物标本和现代多种展陈手段,展示与大河相关的地学、生态背景和河流自身的生命史,呈现世界代表性大河的生物多样性、联系性、差异性以及生态系统与生命演化的自然规律,从而唤起人们进一步关注大河、热爱大河、保护大河的意识。

与其他博物馆不同的是,在武汉自然博物馆内,观众几乎是“零距离”观赏标本,大河生态场景栩栩如生。穿行在等比例制作的各类珍奇动物标本之间,一幅精美的自然画卷徐徐拉开。展馆以观众参观感受为出发点,落实到每一个场地或造型的处理上,从标本摆放、景观设计、图文版式、音视频手段等方面细致考虑,通过四种转化模式的运用,不仅让静态标本“站起来”,更让静态标本“活起来”。

(二) 英国伯明翰ThinkTank科技博物馆

起初人们主要是把自然界本身产生的动植物标本、化石等进行收藏展示,而随着科技发展,特别是欧洲工业革命所带来的西方国家的快速崛起,人类开始把生活中设计制造出来的较为复杂的工具、仪器等进行陈列。

伯明翰曾是英国工业革命的发源地之一,作为英国首屈一指的重工业城市,它因众多的工业遗产而闻名于世。该馆拥有超过200个互动展台,是世界上互动性最强的科学博物馆之一。[11]这些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古董们至今仍在博物馆的展厅里缓缓运作,给观众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见表2)。

笔者在与伯明翰科技博物馆馆长的交流中得知,馆内科学工业收藏品超过4万件,涵盖250多年的科学技术发展成果,主要为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英国制造的各类机器。此外,该馆还藏有大约25万件生物化石标本等。但是因为展馆面积限制和展览主题设置,目前展出的展品数量一般在200件左右。因此,很多科技藏品都是经过精心筛选、反复设计,方能面向观众展示(见表3)。

表2 武汉自然博物馆贝林大河生命馆主要藏品转化模式分析

表3 伯明翰科技博物馆主要藏品转化模式分析

五、 结语

藏品是科学博物馆的基石,也是教育传播的媒介。综合利用以上四种不同的转化模式来充分激活藏品功能,挖掘其中的信息与内涵,最终形成展品呈现给观众,相信这将是未来科学博物馆工作的重要内容。毕竟,只有展品“活起来”,博物馆才能“火起来”。

也许,下一个走进博物馆的观众,就可以从展品中发现一个未解之谜的答案,或是创造一个撼动科学基础的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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