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

水中的字

——致中国酿酒大师蒋英丽

你论的文，你著的书

我都没读过。就是读了

估计也读不懂。但我喝过你酿的酒

但我喝得最多的，就是你酿的酒

你酿的酒中有一条河

它把我带去过天上

又把我拉回过大地。它让我见了大海

又让我做了庄子逍遥游

诗友明政告诉我

当你把她酿的酒喝得神采飞扬

也就意味把她的文字读过了、读懂了

读舒服了

让风带走风

——致风湿病执业医师黄再军

他那家医院我去过

背倚龙泉山，一览锦官城

好些湿得不舒服的人

在这里晒阳光城的太阳

在这里吹风

让风揭开成都平原祖传的面上的湿

抽汲人体内里的藏猫猫的湿

让风带走风。2007年春天

我的父亲住过这家医院

他是去梳理身体病句的

但主要还是去打通关节

打通疼痛、人生和生命的关节

大手之小

——致航天装配钳工能手蒋应平

这双大手

提拎过嘉陵江，攀援过太空

这双大手

弹指间

就可让钻孔精度达到0.02mm

锉配一下

就可让配合间隙在0.02mm的悬崖夹缝转圜

自由飞翔

0.02mm，头发丝的五分之一

蒋应平是我的校友、学弟

他学来了一双小小的大手

我习来了一双大大的小手

刀之制

——致天下第一刀专利人沈从岐

从大海之蓝提纯盐。从大地之中

提纯玉。从长天之雷鸣中提纯最锋利的

那一道闪电

号令海陆空

你千锤百炼的每一式刀法、每一句刀语

都有三生万物的力量与凯旋

都有十亿中国心

升高至太阳的辉煌与澄明。

古称，“刀之制有四：

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

仪刀出鞘

刀的仪式登高处低，皆是一览众山小。

虎口中的宽窄

——致烟机设备修理高级技师舒洪波

让自己的责任田

不生荤，不产素

仅仅靠细如游丝

浩若天空的宽窄之道

就能满足一种状态

是舒师傅的独门绝技和

人生哲学

舒师傅知道

舒师傅的责任田知道

最考手艺的宽窄

是身处虎口的钳制

还享有吐纳的自由

文明的长河

——致古籍修复师彭德泉

从诺水河到巴河。巴河到岷沱

你走到哪里

你的身体就把你的河流带到哪里

你的河流就把你的矢志带到哪里

你的矢志就把你的书籍带到哪里

你的书籍就把你的技艺带到哪里

现在，你蹲在未来的古代干活儿

是让古代流来古代，从你手上，一波一波

一直流下去。流动中

古代越来越古代，未来越来越未来

水再涓小、凶悍

都流得一笔不漏，一画不少

宽巷子3号

——致工业设计专家袁龙军

在宽巷子3号，我才真正见识到

什么叫鬼斧神工。硬硬的工业，竟可以

变得如此温婉。设计不仅是视觉的显摆

滔滔的发言，也是可以拿来出味的，比如

熊猫酒瓶，比如盖碗茶具。在宽巷子3号

我看见这位河南人，荀彧的老乡

從匠心到巧手，结满汉源花椒一般的川腔

看见他行色匆匆，漫步在一条逼仄的

三生万物的大道上。最有意思的是

我这个龙泉山人，从未喝过的龙泉山矿泉水

竟在他的设计作品里有喝

那真是好水，一瓶就让我牵肠挂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