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傍晚伊东的公园

Tips：

旺季去伊豆半岛一定要提前订住宿。

伊东附近的城崎海岸和大室山都非常不错，推荐前往。不过大室山山口风大，要注意安全。

去年4月在日本关东，到镰仓小住几日后搬到伊豆半岛。正值中国五一放假和日本公共假期，伊豆的住宿很紧张。为了找寻一个安静去处，我和同行的朋友在伊豆半岛东部的伊东订了一间山上的民宿。

日本旅行的奥妙在于发现生活细节，因此我们的行程相当松散。从藤泽火车站出发，搭乘横须贺线到大船，转东海道本线到热海后，视野便开阔起来。伊东线火车贴着相模湾，左手边是简洁的白色楼房和镶嵌其中的海，右手边是城镇和树林。车厢很贴心，设计了一排看海的座位。我们并排坐下，春天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静谧得令人沉醉。

到达伊东站后，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山上。正值石楠花花期，我们一下车就嗅到了一阵不太好闻的气息。但我很快就欣然接受了这份森林的馈赠，因为在城市中，山林的气息只能来自于家里豢养的那些容易存活的盆栽植物，而在大自然中，花、树、鸟就应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应该不按照人类的需求和喜好来生长。

民宿窗外的风景相当不错。背靠大山，紧挨着的民居依次降落，直到海边。海岸线也相当干净利落，日光直晒下银色的海像一个薄薄的刀片。和东南亚度假型的海滩不同，日本的海更恬静、更细水长流。以前年纪小，喜欢穿比基尼去热带的棕榈树下摇曳生姿，现在年岁渐长，腰腹有了赘肉，才意识到“沿着海边公路去菜市场买条鱼”才是真的浪漫。

海边雕塑

城崎海岸的岩石和急流

邊垂钓一边看漫画的人

和游客众多的伊豆相比，伊东人很少。路边的招牌和街边的商店，都是为当地居民服务的。我们穿过沿街的海鲜屋，站在海边的堤坝上吹风。一个皮肤黑黑的女生正坐在堤坝的那头，身边是一条四处张望的狗。她的男朋友，则正赤裸着上身，湿漉漉地趴在防波堤上。傍晚时分，我们步行去伊豆公园。沿海的码头上，有不少戴着渔夫帽、就着落日垂钓的人，喜静的人独自在角落，爱热闹的人正拖家带口地嬉笑——在日本的好处，就是谁都不会被轻易打扰。等天更暗时，我们去附近超市买了一大盒生鱼片、饭团、水果和酒，结完账走出门时，外头已经星光四溢、华灯初上了。我们拎着袋子，走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猛然回头，发现一辆火车正穿城而过。汽笛声盖过了海浪的声音和头顶的鸟鸣，但我却丝毫不觉得吵闹。伊东已进入休眠的夜，我们也早已融入这里的恬淡平和。我们在民宿阳台上把食物摊开，往玻璃杯里倒了梅子酒，碰杯时居然有一种“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沧桑感。

两天后离开伊东，我想起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里写过的离别。二十岁的高中生川岛到山清水秀的伊豆旅行，和美丽的流浪艺人熏产生了一段似有还无的情愫。短暂的深情注定要逝去，川岛会回到自己的生活，熏也会开始新的漂泊。分别后，川岛看着轮船远离伊豆半岛，泪水簌簌落下。身旁有人问他：“您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吗？”他回答：“不，刚刚和人告别。”

如此清浅、克制、哀伤又温柔。火车将我从静冈县带往山梨县，我也在那一刻理解了那篇小说的精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