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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爸爸,把眼泪藏在毛巾里

2019-08-15

电影 2019年8期
关键词:邓超补习班中国式

《银河补习班》里有这样一个情节,一下子戳到了很多人:父亲起床,看到儿子给自己写的纸条——他没有哭,而是用一条热毛巾捂住了脸。

我们都知道,这个父亲,把眼泪藏在了这条毛巾里。

这就是中国的父亲,和中国式的父爱。正如导演、主演邓超和导演俞白眉在《银河补习班》的幕后特辑中说,中国式父爱,是远离的。

“马皓文拿毛巾捂住脸,在毛巾里哭,儿子只能看到他背影在颤。他一起来,毛巾一扔,若无其事,好像任何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在一个更理想的状态里,他为什么不回去跟孩子表达呢?他就不表达,泪水不要让他(儿子)看见,感动不要让他看见,这是我们标准的中国经典式父子。”导演俞白眉在采访中说。

“另外还有一场戏,(儿子马飞要担当航天任务前,父亲)马皓文终于去看儿子了,马飞在雪地里一叫(爸爸),(马皓文)一看,(马飞)长大了。下一场,两个人坐得特别远,父亲跟孩子最大的肢体动作就是——”

俞白眉比了个手势,整个肩膀绕了个大圈,做出了轻轻拍了拍的动作。

正如学生时代读到的朱自清的《背影》:

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最近两年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他的儿子。

“这已经是中国最开明的父亲了,但是胳膊绕得特别远,这就是我们说的远离。我们拍这些的时候,会切到很多观众心里,他(观众)说不出来,但是他会发现,他爸就是这样。”

《银河补习班》里的父亲马皓文,由邓超饰演,他是一个严谨、优秀、具有乐观主义的建筑工程师,在儿子马飞幼年时期,因设计的桥梁倒塌而被判刑。出狱后,马皓文看到已经进入全市最好、也是学习压力最大的学校的儿子,因为成绩全校垫底而濒临被退学,他和学校的教导主任打了赌,赌马飞学期末可以考到年级前十名。

自己都对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表示怀疑的马飞,也期待着父亲马皓文会给自己怎样的“补习”——但父亲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永远不要停止思考。

中国式的父爱,无疑是通过教育传达的——“养不教,父之过”,这是我们千年文化中的认定。

“马皓文其实是一个很完美的形象。”俞白眉说。

“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情怀的高级知识分子,他对教育是有深刻认识的,我认为他是一个懂得教育的人,他希望把孩子推进一个良性循环。良性循环是什么——鼓励、相信、表扬。

有一些朋友问我,马皓文不需要成长吗?(我认为)马皓文是一个不太需要成长的,他本身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形象,这样的人物,在世界经典电影里也有很多,对我来说,我最喜欢的两部电影,一部是《阿甘正传》,一部是《肖申克的救赎》。

很幸运的是,这次我在路演的时候,有观众说,马皓文让他想起了《肖申克的救赎》里的那个家伙。我在写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手边只放了《肖申克的救赎》的剧本,看了很多很多遍。”

《银河补习班》是俞白眉写得最轻松的剧本。

“2018年的大年初一开始,写一个通宵,第二天睡一个白天,再写一个通宵。刚开始我不准备让邓超看,但后来我兴奋,写完一段,我用手机一拍,让他去看,第二天我给他念,我念的时候我就在哭,他也在哭,他就每天要看一眼。我每天都给他,没有哪一天卡过,我觉得我像倒出来的一样。我第一稿的剧本比现在的长很多,现在用到了三万一千字左右吧,第一稿剧本四万七千字,是完全倾倒出来的。我终于可以聊一次关心了几十年的话题了。”

《银河补习班》也是邓超准备时间最短的一个角色。

扮演马皓文,对邓超来说,是一个不需要体验的任务。假如说他准备别的角色还需要二十天去体验,他为这个角色准备了四十年。他的人生经验在这个角色上太丰富了。他本身是父亲,而且中国式的父亲什么样,他太知道了。

电影中的一场高潮戏份——马皓文和马飞在洪水中失散,剧组在一座废弃的工厂中还原了一座大坝,坡度非常陡,俞白眉每次爬上去都要好几个人扶着拽着,美术组运来了厚厚的黄土,用水浇成了黄泥浆。开拍的时候,邓超“蹬蹬蹬”地冲了上去,脚完全陷在泥里,人也完全陷在角色里了。

当浑身湿透的邓超裹着毛巾,和俞白眉一起坐在监视镜头前看回放,一双眼睛仍然满含热泪,他说——

“现在我的泪水,绝不是我的泪水,就是这个爸爸的……(我)换完衣服,往那儿一坐,那个故事自己就开始了。”

俞白眉说,“这个戏拍了100多天,我们俩哭了80多天,每天都在掉眼泪,我一看到他(邓超)在监视器里,我就不觉得他是邓超。他本来是个要拍十几遍的人,他是个戏疯子嘛,(在《银河补习班》)这个戏里没有,经常一两遍之后,(他说:)就这样了。他是如此的投入,他也把自己是邓超忘了,他觉得他就是马皓文。好几次哭的时候,我们俩说的话别人是不理解的,我们说,我们是在为马皓文哭,为想象中的那个人,这个爸爸太不容易了。”

当初,邓超的父亲为了找到中学时期离家出走的邓超,半个月下来白了头发,邓超在自己唱歌的地方看见爸爸的时候,他随身带着户口本、身份证等一切证件,他怕邓超不愿意回家,就干脆把“家”背在身上,做好了“儿子在哪,家在哪”的准备。

《银河补习班》拍摄结束后,一次饭局上,邓超怂恿俞白眉抱一抱他的父亲,拥抱的时候,俞白眉的父亲还是会下意识地把手挡在两人中间,因为不习惯父子之间这样的亲昵。

对于邓超来说,一个和爸爸的拥抱都过于奢侈了,去年父亲节,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空号在提醒着,他的父亲已经去世八年了。

《银河补习班》的推广曲《相信你的人》里的歌词,也许映射了邓超和父亲的关系,包括千万个中国家庭里,我们和父亲的关系——

你也需要,一个相信你的人,暖暖看你,不同于人们的眼神。

当你怀抱伤痕,仍旧潮梦想狂奔,他会心疼不忍,同时又为你兴奋。你很需要,一个相信你的人,紧紧抱你,在雪还没融的早晨。

无所求的给予,所以不觉得牺牲,最无声的关怀,情感也最浓烈而深沉。

你的人生青云直上时,那个默默站在阴影里为你骄傲,却又永远不会走到聚光灯下的男人;

你被生活撕扯地支离破碎,那个不说一句话却做了一桌子你最爱吃的饭、去火车站接你、帮你拿行李的男人;

那个高大的背影逐渐变得佝偻、强壮的肌肉逐渐萎缩、坚强的面孔逐渐脆弱的,就是中国式的父亲。

你小的时候不敢去拥抱他,长大以后不习惯拥抱他,等他躺在病床上却再没机会拥抱他,可是他才最值得你全心全意的许多个大大的拥抱。

也许,辛弃疾写的那句词,同样适用于我们和父亲——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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