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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与蒲甘

2019-08-06余云

文苑·经典美文 2019年8期
关键词:蒲甘毛姆日落

余云

原来大作家毛姆也常常“生活在别处”,把旅行当成一种解脱。1922年某日,48岁的毛姆逆伊洛瓦底江而上,坐船从仰光航向蒲甘,游历蒲甘后到了曼德勒,又用26天骑马深入缅甸东北部掸邦偏远的景栋,然后一路跋涉到泰国、柬埔寨、越南……

那年头毛姆怎么去蛮荒的景栋?骑马是一种说法,有文章说他骑的是驴,也有说他骑着骡子。不过乘船抵达蒲甘后,毛姆肯定是坐着牛车晃荡的。他在下着小雨的清晨来到蒲甘,很快望见了佛塔群:“晨雾中,它们隐约浮现,硕大、遥远而神秘,就像幻梦的模糊记忆。”仆人找来一辆牛车,结实的木轮车,盖了层椰棕席子替他遮雨。

“圆屋位于岸边,很是近水,周围全是大树、罗望子、菩提树和野醋栗。一截木梯通往用作客厅的宽敞阳台,后面几间卧房,都带浴室。”毛姆下榻的“圆屋”何在?没找到资料。不过我们住的老蒲甘坦德酒店正是在毛姆到来的1922年所建。它因英国威尔士亲王爱德华八世,也就是后来那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温莎公爵上世纪20年代曾光临而著名。古雅黑色木质两层别墅保存完好,内有“威尔士王子套房”。

因为预订的新建客房尚有油漆味,我们被免费升级到面江的房间。放下行李,见天际已染上薄薄红晕,赶紧来到江边露台,加入面朝西方等待日落的人们。

晚霞映上脸庞,身心愈益安宁。百年后的江上夕照依旧美得如毛姆所写:“一日将尽,仿佛磨炼性格的某一情感暫被世事淹没,各种色彩悄然回转,林木再度一片葱郁。日落彼岸,西天一片红云倒映于静静的伊洛瓦底江。波澜不兴,恍若止水。远处有孤舟渔夫劳作。”

我们在一座小山坡上看了日出。破晓之前,只见远方聚集着巨大蘑菇般的热气球群,它们一个个升火跃起,飘向日出方向,映在橙光里的一抹抹黑点,活像天外来客的奇异飞行器。叫人哭笑不得的是,黄昏降临前我们又被司机载回同一座山坡下,纠缠后才明白如今这也是唯一看日落的地点。

出人意料,此行最美好的记忆是我们的老蒲甘坦德酒店,是江岸的落日,是榕树下的露天餐厅。用巨伞来形容那几棵迤逦得无比美妙的小叶榕树是糟蹋了,我们猜测当初酒店选址于此,应与这些树有关,它们简直是这片胜地的灵魂。

这时我已从网上下载了《客厅里的绅士》,晓得了毛姆去景栋既骑了骡子也骑了马。而人性人心是毛姆永远的兴趣,这本书很大程度上是他旅途所遇各种人的故事,其中最有意思的是他在越南海防巧遇早年的同学格罗斯利。无心念书的浪荡儿,将赊来之物典当牟利被判处短期监禁,此后远走他乡,竟在中国的海关做了港口稽查。他唯一的向往是攒够钱回英国,过梦寐以求的庸常生活。格罗斯利终于回到家乡,但一切都变了:马路拥挤了,喜爱的餐馆不见了,舞会没有了,人情也不同以往……伦敦在哪里?他开始想念中国,在电影中看见上海,他明白那才是他喜欢的地方。不过他最终没去上海,却停留在海防,一个离中国很近的地方。他害怕,“他有中国,只要他不再见到它,他就拥有它。”

“幻影在他眼前闪耀,幻觉将他抓住。或许,他一生中第一次将现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有人说得不错,没有抵达的地方永远最美。

摘自《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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