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梦瑶

摘 要：网络流行语的产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人类认知规律在意义构建过程中所起的制约和影响作用。概念整合理论是认知科学中继隐喻与转喻理论的新发展，是认知语义学的重要研究领域之一。本文试图在概念整合理论的基础上，探究网络流行语的不同类型的语义认知机制。

关键词：网络流行语;概念整合理论;语义;认知机制

文章编号：978—7- 80736 - 771 -O（2019）03 -126 - 03

一、引言

“概念整合”理论是认知语义学中的一项重要理论，它能够充分解释语言的生成机制和理解机制，对于现代汉语中灵动性极高的网络流行词的语义建构和理解具有极强的认知力。网络流行语作为当代语汇中的活跃分子，它的形成常常建立在标准语的基础上，通过客观世界与思维世界的交融，完成对标准书面语的词形、语义等方面的革新，最终形成一种新的语体。因此，本文旨在对概念整合理论理解的基础上，解读部分网络流行词的语义生成过程，进而探究语义认知过程中人类心智与外部世界的互动与统一。

二、概念整合理论

概念整合理论是对认知语言学领域中隐喻、转喻理论的进一步发展。该理论通过对四个心理空间即输入空间I、输入空间Ⅱ、类属空间与合成空间彼此间的相互映射所形成的概念整合网络，以及所产生的创新形式与语义内容的分析描述，进一步揭示仅为人类所有的并在人类认知中普遍存在的认知方式，以及语言意义与形式结构生成过程中的隐性操作过程。[1]具体的概念整合类别，根据福柯尼耶的观点，可以细分为简单型、镜像型、单域型、双域型四种。[2]

三、网络流行语语义的概念整合分析

（一）简单型概念整合模式建构的网络流行语

简单型概念整合模式中，两个输入空间各有不同的功能，输入空间I为概念整合提供有待填充的抽象的模式，输入空间Ⅱ提供具体的元素内容，跨空间映射将具体的元素内容映射到框架模式中，二者在合成空间中形成整合，形成抽象与具象的结合。[3]通过此种模式建构起来的网络流行语比比皆是，具体如下。

表情帝，是网民对某卫视综艺节目《中国达人秀》中表情达人杨迪的称呼，在节目中，他的表现综艺感十足，面部表情浮夸多变。“帝”宁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释义为：宗教徒或神话中称宇宙中的创造者和主宰者：君主，皇帝;在某一领域获得最高荣誉的人、物或团体;某一领域有专长或突出特点的代表人物。“表情帝”，指在面部表情表演上具有专长与突出特点的人。在“表情帝”这介结构中，输入空间I“帝”指具有某类专长或特长的人，为新创意义提供抽象概括的语义框架，输入空间Ⅱ为该类人的具体的特色、专长等内容，为新创意义提供具体的性质、特点，二者在合成空间中整合后便形成网络流行语“表情帝”的具体的语义。在网络流行词中，与此类似的还有“吐槽帝”等。

佛系，该词最早来源于口本某杂志，2017年，“佛系”词条刷遍朋友圈，火遍全网。“系”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释义有五，分别有联结;系统，同类事物按一定的关系组成的整体：高等学校中按学科划分的教学行政单位;挂念;把捆好的人或东西往上提或者往下送。“佛系”中的“系”的含义与其中第二种释义相近，由“系统、整体”义引申到“类别、样貌”義上，整体的“佛系”一词指一类有目的地放下的生活样貌。在“佛系”这个结构中，输入空间I“系”指某种类别、样貌、性状，为新创意义提供语义框架，输入空间Ⅱ输入具体的元素类型特征“佛”，指某种具体的类别，二者经过加工整合得出新创意义。与此相同的还有“道系”、“森系”、“禁欲系”、“暗黑系”等。

网络流行词中属于简单型概念整合模式的还有“XX令”、“XX体”、“XX族”、“我可能A了假B”、“一言不合就XX"等。

（二）镜像型概念整合模式建构的网络流行语

在镜像型整合网络中，输入空间I、输入空间Ⅱ和类似空间具有相同的组织框架，而且两个输入空间中的元素间的语义框架也形成了相互对应的关系。[2]大多在形式上具有联合关系的网络流行语的语义一般都是通过镜像型整合网络生成的。

软萌，多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娇小与可爱。在“软萌”的整合中，输入空间Ⅰ“软”在《现代汉语词典》中被解释为柔软;没有力气;不坚决，不强硬。它的语义框架是性质状态，形容柔软、柔和。输入空间Ⅱ“萌”在汉语中有“开始发生”、“植物的芽”两个含义，在这个结构中“萌”是“让人欣赏、喜爱”的意思，使人产生愉悦心情的动漫形象，由此产生新义，用来形容人或事物可爱的样子，因此，“萌”激发的语义框架是性质状态，形容可爱的样子。可见，两个输入空间具有相同的“性质状态”的语义框架，在整合过程中彼此映射，互成镜像，最后形成“形容人娇小可爱的样子”的新的整合语义。在众多网络流行语中与此整合演变过程相似的还有“蠢萌”、“高冷”、“白富美”、“白骨精”等词。

男默女泪，是2010年初以短语形式的出现的网络流行语，来自某贴吧情感爱情类文章标题，是由“男生看了会沉默，女生看了会流泪。”这一句子简化而来的，大致形容某部情感类文章内容真实、情节感人，使得不同性别的受众对此产生不同的反应。在“男默女泪”的整合中，输入空间I“男默”指称男生看了会沉默，输入空间Ⅱ“女泪”，表示女生看了会流泪，形成与输入空间I相同的“某人做某事结果怎么样”的语义框架，前后二者在整合过程中彼此映射，使得整合后的概念结构更加完善精细，最终形成形容文章、影视、事件、人物等等感动人心，引人深思的语义。与此相同的还有“璐出贾笑”等。

此外，网络流行词中的“喜大普奔”、“一带一路”、“不作不死”等词的语义生成机制也属于此种类型。

（三）单域型概念整合模式建构的网络流行语

单域型整合网络与镜像型不同，两个输入空间各具有不同的框架结构，整合域的组织框架只是借助其中一个输入空间的框架构建起来的，与另一个组织框架无关，其中提供语义框架的空间被称为源域，另一个框架称为目标域。[3]网络流行语中属于这种类型的较多，且多表现为偏正结构。

直男，原指在一般常态情况下性取向固定为只喜欢女性的男性，在网络语言发展中指不解风情、木讷无趣、有大男子主义情结的一类男性。“直男”中输入空间I“男”激活的语义框架是男人、男性;输入空间Ⅱ“直”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释义有七个，分别是“不弯曲”、“使变直，伸直”、“同地面垂直的，竖的”、“公正”、“爽快，坦荡”、“直接”、“一直”等义，在“直男”这个整合结构中，“直”被激活一个关于“性格与处事方法”的语义框架，是人的性格的象征。在“直”和“男”的整合过程中，“男”决定最终的语义框架，是源域，“直”是目标域，需要把“男”的语义框架映射到“直”上，才能完整理解“直男”的整合意义。此外，符合该整合过程的还有“暖男”、“渣男”、“孔雀男”等词。

学渣，在网络流行语中，与学霸相对，指那些平时不努力学习，临近期末才开始突击、临时抱佛脚的学生群体。在现代汉语中，“渣”指碎屑，提炼出精华或汁液后剩下的东西。在一般语义中，“渣”常被看做低能、劣俗的代名词。在“学渣”这一整合概念中，输入空间I“渣”激活一个关于渣的语义框架，输入空间Ⅱ激活激活关于“学习、学生”的语义框架。二者间，输入空间I“渣”提供最终的框架，是整合映射过程中的源域，输入空间Ⅱ“学”是目标域，“渣”的“低能、劣俗”的语义框架被映射到目标域“学生”上，用“渣”的语义来理解学生当中的特殊群体，“学渣”的新创意义，指那些不学无术或学而无用的学生。网络流行语中的“学沫”、“学酥”、“学神”等同样适用于此。

网络流行语中语义生成机制属于单域型整合模式的还有很多，例如“戏精”、“杠精”、“颜值”、“IT男”、“喵星人”、“骚操作”、“心机婊”、“吃瓜群众”等。

（四）双域型概念整合模式建构的网络流行语

双域型整合网络在四种网络模式中最为复杂，其中输入空间I和输入空间Ⅱ各有不同的组织框架，合成空间的框架部分来自两个输入空间，但是又不同于两个输入空间，是一个全新的结构。在双域型概念整合模式中，经常会借助隐喻、转喻等认知手段来理解不同域的概念。[3]

老司机，指行业老手，对各种规则、内容以及技术、玩法经验老道的人，带有褒义。在“老司机”这一整合结构中，包含两个拥有不同组织框架的输入空间。其中的“老”在这个结构中并不是指实际年龄大、陈旧、过时等，而是取其熟练之义。“司机”也并不是指船轮、火车、汽车等机动车辆的驾驶员，而是指专门的职业从事人员。在概念整合中，两个输入空间在各自的语义框架中激活一系列新的语义，并且通过联想、类比等方式，最后得出“行业老手”的新创意义。此外，网络流行词中的“老铁”等词的整合方式大致与此相同。

打call，该词是日本演唱会应援文化中的热门词语。在日本地区的各类演唱会等娱乐集会中，观众为了向台上的偶像歌手表示肯定与支持，会跟着节奏挥舞荧光棒，喊加油打气。由于在网络中的传播与演变，现该词引申为正式非正式场合中为活跃气氛以及为他人打气喝彩的意思。在这个结构中，“打”原被理解为拨打电话的行为，“call”也常被按字面意思被翻译理解为电话。但是，一经整合，两个输入空间便不再分别取原来的意义，最终整合结果不是“拨打电话”。而是根据隐喻与转喻，加之联系言语环境，发生整合，最终被激发出新的语义，即为活跃气氛和喝彩他人而发生的行为。此外，“扎心”、“雷人”等网络流行词也属此类。

网络流行词中的“老虎苍蝇”、“中央空调”、“辣眼睛”、“吃鸡”、“奇葩”、“吸猫”、“吃瓜”、“狗带”、“鸭梨”等都属于双域型概念整合模式。

四、网络流行语概念整合的特点

（一）网络流行语概念整合的兼类性

在通过概念整合理论对网络流行语的语义生成机制的研究过程中，有些网络流行语语义的生成并不局限于某一种概念整合模式，而用其他类型的整合模式分析其语义生成也行得通。其中最多的是简单型与单域型的兼类。例如，“XX门”这一网络流行语，既可以看作是由“XX"这个元素和“门”这个框架组合而成的简单型概念整合模式，又可以看成是“XX”这个框架和“门”这个框架组成的单域型的概念整合类型。就“艳照门”来说，其中一个输入空间“门”在此被引申为“丑闻”、“具有负面影响的事件”的意思。另一个输入空间“艳照”指“男女之间不雅行为的照片”。可以将这个概念整合过程理解为为概念整合提供有待填充的抽象的模式输入空间I“门”，与提供具体元素的“艳照”的简单型整合;也可以将它理解为“门”和“艳照”两个不同的语义框架的单域型整合。

（二）网络流行语概念整合的层级性

“以词所代表的概念的整合是以义项为基本单位的，因而词语的整合度是有差异的，具有层级性。”[4]根据此观点，将整合度分为低整合度、中整合度和高整合度。低整合度的网络流行语是在两个组成成分基本义的基础上进行整合。整个词语内部可以插入一些成分，也可以随意替换其中的一部分造出属于同一领域的新词语。例如“限塑令”、“上班族”、“IT男”等。

中整合度的网络流行语是在有一个组成部分用其引申义，另一部分保持其基本义基础上进行整合的，但词语意义的最终形成需要借助一定的语境和相关知识。词语内部不能插入其他成分，部分词语的内容可以发生替换。如“孑L雀男”、“裸辞”、“学渣”、“心机婊”等。

高整合度的网络流行语是两个组成成分都是在其引申义的基础上进行整合的。从原来的字面上已完全不能看出词语的意义，成为一个全新的概念。新词语内部不能插入任何成分，也不能被替换。如“打call"、“落马”、“扎心”、“吃瓜”、“葛优躺”、“老虎苍蝇”等。

五、结语

通过分析，得知话语构建者在理解网络流行语时往往要把日常用语空间、流行语产生的事件空间和背景知识空间整合在一个合成空间内，进行话语的在线语义构建，创造出新含义[2]。由此可见，概念整合理论为网络流行语的认知理解和语义构建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模式，是对“概念整合理论强大认知力”论点的有力支持，丰富了该理论在语言学内的研究。

参考文献：

[1]吴为善.认知语言学与汉语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

[2]王正元.概念整合理论及其应用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

[3]常碗丽.基于概念整合的201 4年度新词语语义分析[D].石家庄：河北大学，2017.

[4]张云秋，王馥芳.概念整合的层级性与动宾结构的熟语[J].世界汉语教學，2003（03）：46 - 51.

[5]王樱茹，概念整合理论视角下石油术语的认知研究[D].西安：西安外国语大学，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