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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24帧》的生态美学研究

2019-07-12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210037

大众文艺 2019年8期
关键词:原乡阿巴斯猎人

(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210037)

20世纪以来,人们对于自然生态的问题思考一直持续不断。2017年,电影《24帧》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充分利用数字技术,打破了绘画、摄影以及影像三者之间的艺术壁垒,24个看似独立实则联系密切的片段,将人与自然,物种与物种之间的微妙的生态美学内涵运用一幕幕固定长镜头的表现方式向观众娓娓道来。

作为整个影片的中心,《24帧》的第一幕中出现的勃鲁盖尔的名画《雪中猎人》仿佛就在引导着观众走向早已远去的人类原乡。平静,当我们的目光逡巡过定格几十秒的名画或者说是电影镜头时,内心似乎是逐渐升腾起这样一种力量。作为勃鲁盖尔的代表作,《雪中猎人》展现了16世纪尼德兰地区农村生活的朴素风貌,放眼望去是落雪掩映的山村,晚归的猎人虽放在画面前景,但只占据了画面左下角小小篇幅,目光会随着山脉与飞鸟逐渐蔓延开,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气息铺面而来。几十秒后,画面升腾起的袅袅炊烟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大雪纷扬得落下,鸟儿雀跃飞翔,猎狗围着树根撒尿,牛群向前缓缓移动,耳边也传来了“哞哞”的牛叫……整个电影的第一幕,阿巴斯利用五分多钟的固定长镜头,有意无意地向观众揭露了后现代钢筋水泥水泥筑起的虚假的“幸福生活”,呼唤着对生活麻木的人们寻找并且回到精神的原乡。1943年,海德格尔在《返乡——致亲人》中明确提出美学中的“家园意识”理论,人惟有在其中才能有“在家”之感,因而才能在其命运的本己要素中存在。这一空间乃由完好无损的大地所赠予,大地为民众设置了他们的历史空间。阿巴斯与海德格尔一样关注着“家园”或者说是原乡对于人类生存的重要性。丧失“家园”的现代灵魂总是在独自与世界的仓皇相抗衡,无根的飘零感、虚妄感与焦虑感时不时焦灼着现代人的神经,人类于原乡中诞生,却又离原乡渐行渐远1。《雪中猎人》的理想乡村生活却让我们倍感亲切与温馨,人们渴望回归“家园”之中,去和自然生态、万物生灵建立某种本真的联系。《24帧》里蕴含的“家园意识”理想而纯粹,伊朗导演阿巴斯对原乡的呼唤,超越了时空与国度,在山色的氤氲里共鸣阵阵。

古希腊普罗泰戈拉的“人是万物的尺度”表达了最早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把人类作为观察事物的中心。然而,《24帧》却似乎将人类的意志彻底的隐藏起来,从第二幕起,第一幕《雪中猎人》中的动物、树木等各种元素开始被拆解,而人类似乎就彻底从画面上消失了。导演阿巴斯作为伊朗“新浪潮”流派的代表人物,传承了巴赞纪实美学的做法,“大量利用真实的自然光源,采用实景拍摄方式……追求一种自然逼真的纪实风格……”2,导演似乎成了自然最为忠实的记录者,第二幕漫天飞雪中两匹野马的耳鬓厮磨、第四幕中来回奔跑的驯鹿群、第五幕中小心觅食的林中小鹿等等,都是纯粹而不受任何打扰的,固定长镜头下,画面看似单调实则生意丰富,动物之间的奔跑追逐与大面积类似中国传统写意山水画的黑白布局产生的画面流动感,让人们感受到万物存续的无尽绵延之意。看到这里,似乎有人会突然问一句,人类真的不存在于这些小小片段组成的“影像伊甸园”中吗?不,当然存在。只不过这时的人类早已变成了类似于博物馆中为名画做装饰的“画框”一样的存在。

第二幕伊始,就提示了观众,我们都是从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中看到一切的。在镜头之外的人摇下车窗,忠实记录着野马的相依相偎。人类匿于镜头之外,却为电影提供了体察万物的视角;第四幕中原本平静的只能听见驯鹿脚步声的影像中突然听到“砰砰”两声猎枪响,以及在第五、十三幕中真的被猎枪射中的小鹿和海鸟,都暗示了猎人真实的存在;还有第二、六、十二幕中作为背景配乐的男女歌声,在这里不仅是简单的渲染观众的情绪那么简单,它始终在暗示着我们自始至终都有一个与画面主体视角不同的存在3。而一般的科普纪录片都会给画面以配音解读且会加上便于人们理解的字幕等,单纯从人类视角出发,表现动物自然界纷繁的弱肉强食,这可以说是科普片作为向大众传播科学知识的美学局限性。在《24帧》中,与原生态的自然生物相比,人类为万物尺度的衡量标准被解构、打散,人的目的、意志无法穿透阿巴斯电影中生态美学的内核,人与生态环境的联系时隐时现,却又不是可有可无,其在提示着我们对待自然绝不能过多改造、干涉的同时,也在表达着生态整体主义的基本观念。超越物质利益,从人类与地球的美好关系来扬弃人类中心主义是对可持续发展的最佳诠释4。

电影放映到第十五幕,终于出现了与之前山村、雪地不同的场景,画面中几个背对着观众的老年人眺望整点点亮的埃菲尔铁塔的身影,恍然间将观众又带入了现代工业文明之中。与之相对应的是影片接近结尾的第二十三幕,树木被砍倒、堆积,鸟儿飞来又飞去了。现代工业文明已经与第一幕《雪中猎人》中的田园牧歌相去甚远,眺望埃菲尔铁塔的老人背影也让我们沉思,树林消失,鸟兽尽散,作为猎人的人类又将何去何从?世界显然是不可能全然“复魅”的,重新回到农业社会的“万物有灵”只是一种美好的奢望,我们在反思恢复生态平衡的时候,或许只能部分的恢复自然的神奇性、神圣性和潜在的审美。《24帧》作为导演阿巴斯的遗作,所展现的对于电影本身、人类社会以及对世间万物之间关系的思考,或许是其留给后人的最为珍贵的礼物。

注释:

1.郝玲,卫欣.生态美学观照下的六朝山水画论[J].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10):91-97.

2.彭吉象.影视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陈昱洁.浅谈生态纪录片创作中的叙事策略——以电视纪录片《蓝色星球2》为例[J].大众文艺,2018(6):150-151.

4.刘露.生态纪录片中美学意蕴的现实意义——基于《蓝色星球2》的研究[J].今传媒,2018(6):125-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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