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大学 艺术学院 071000）

《孔雀》是顾长卫由摄影师转型导演的处女作品，讲述了20世纪70年代文革刚刚结束，整个社会还处于文革恐慌之中，冷漠充斥着整个时代。整整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并没有过多的台词，表现当时人们仍然谨言慎行。故事中的一家五口，三个孩子的迥异性格成为顾长卫讲故事的主要内容：姐姐高卫红是那个时代的怪物，不择手段的也要冲破时代的牢笼；哥哥高卫国谨言慎行，企图隐藏本我和这个世界和平相处；弟弟高卫强敏感、懦弱，因为从小得不到母爱而在这个时代中越走越偏。本文将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角度，试论剧中的人格结构。

一、将弗洛伊德理论应用于《孔雀》人格分析的合理性

本我、自我和超我是佛洛伊德精神分析学中重要的三重人格理论。人的各种行为都可以在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中找到解释。它将人格定义为本我、自我和超我，简单概述本我是人性最深处本能欲望的人格，表现为性欲、贪欲，遵循“唯乐原则”，以追求内心的愉悦为根本目的。自我是调节人与社会和谐共处的人格，遵循“唯实原则”，控制着本我欲望的不合理释放，以减少与现实社会的冲突。而超我是人格结构的最高层，控制着本我和自我，是由道德观念，社会规范转化而来，在自我和本我屈服于欲望，超我就会对自我和本我进行处罚，使其产生罪恶和羞愧感。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蓬勃发展，深入到西方社会、生活、思想、文化各个领域。究其原因，乃是两次世界大战对西方人性造成的戕害，以及后工业社会给人精神造成的强大压力之故。1与《孔雀》故事背景文革刚结束的氛围相类似，这时的人们在情感上也受到了重大的创伤，整个社会充斥着阴冷和淡漠。三兄妹的精神是这个典型时代下扭曲的典型人格。

二、《孔雀》故事中三兄妹的人格分析

1.高卫红的本我与自我的斗争与妥协

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自我总是在尽力调节己方的冲突，于分歧中寻求平衡与和谐2。在观影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高卫红和母亲之间有很深的矛盾，表现在母亲处处压制高卫红对自己的欲望的追求，母亲尽力调和高卫红和这个社会之间的格格不入。我们可以认为母亲其实是高卫红自我的一面，是高卫红自我的化身。而本我受到压抑是神经病和精神病的主要成因。3

在《孔雀》中，导演塑造了三次自我和本我的斗争。第一次斗争。电影开始，高卫红拉手风琴，下一个镜头就和母亲有了争吵，电影中给出的原因是母亲找人让姐姐去托儿所上班，但是姐姐不愿就引发了第一次争吵。拉手风琴的镜头是姐姐的本我欲望，有悖于那个时代的秩序，而母亲（自我）则遵循那个时代的逻辑，为姐姐找一个体面，稳定的工作。但是在工作过程中，本我就开启了与自我的斗争，姐姐将女婴摔了，母亲（自我）只能去赔罪。本我就获得了暂时的胜利。第二次斗争。姐姐的伞兵梦是母亲不支持的。在报名体检失败后，姐姐自己做了一个降落伞，在大街上肆意的释放本我。这个时候她的母亲阻止了这场闹剧，压制了本我的继续释放。这一次自我胜利了。第三次斗争。姐弟二人预谋毒死哥哥，第二天母亲将毒水喂给鹅，一家人目睹了鹅的挣扎到死亡。这一次自我又获得胜利，最后妥协。自我是经过特殊改变的本我的一部分。4自我在压制本我过程中，本我在逐步向自我妥协。姐姐部分到后半段，已经失去了本我的桀骜不驯，开始慢慢接受这个时代的秩序。在姐姐决定结婚并和母亲一起缝被子的时候，母亲的自我成功的唤醒了姐姐的自我，这时候的姐姐和母亲已经是同一类人了。在后期的婚姻生活中，姐姐的梦想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最后和父母一同在电视机前目光呆滞。

2.哥哥的本我压抑

弗洛伊德认为精神病出现的主要原因是本我受到抑制。而影片中的哥哥是一个患有脑疾的精神病患者，所以哥哥的症状用精神分析理论来说是因为本我受到极度压抑而导致的精神紊乱。

在影片中，哥哥的人格存在分裂（憨傻和奸诈），有意将本我隐藏，用自我与社会现实共处，表现为：因为先天的疾病，哥哥总是憨憨傻傻的，话不多，家里有矛盾的时候也只睁着眼睛一脸疑问的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一脸疑问但是不说一句话。在外面，哥哥在面对欺负他的小流氓喜子的时候也是“以德报怨”，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看似痴呆，但是在后期的剧情发展，能看出哥哥才是最适应这个时代的人，他懂得这个时代人的生存法则。一名叫乔治·格罗德克的作家认为：“我们称之为自我的事物，基本上是被动的在生命中活动着的”。5在澡堂被整，姐姐为其打抱不平，事后自己却带着烧鸡去安慰欺负自己的人，这是自我在面对比自己强大敌人时的讨好。在面对来借钱的喜子时，哥哥却拿出当年他自己攒的一整箱子烟作为借资，还告诉喜子这值不少钱。他与姐姐高卫红努力追梦不同，高卫国是被动的在适应这个社会现实。到后来，陶美玲的美丽唤起了哥哥内心的本我，也就是性本能。他回家用激将法，让母亲给他介绍对象，那一刻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和逻辑真是让观众诧异，这正是恢复本我之后的哥哥。但是在陶美玲明确拒绝他之后，哥哥的本我又开始被压抑。符合这个社会秩序的自我控制着哥哥的行为，接受了患有脚疾的农村姑娘，做了小生意成为了三姊妹中最幸福的人。

3、弟弟的俄狄浦斯情结

俄狄浦斯情结认为儿童时期的男孩和女孩，第一个爱的客体都是母亲。6对于男孩来说则表现为亲母反父的心理倾向，弗洛伊德认为在性心理发展的性器期，儿童的性要求在亲近的异性家长中得到满足，并且对同性家长产生嫉妒和怨恨。但是在影片中，弟弟高卫强的这种情结转移到了姐姐高卫红的身上，表现为对姐姐的依赖，和父亲的矛盾，以及和张丽娜的婚姻关系。

正如弟弟的自我解读一样，他在这个家庭中沉默的像个影子。他渴望得到重视，并在姐姐的身上得到了满足。首先，长女如母，姐姐和弟弟在这个只关心哥哥的家庭中相互关心。弟弟为了姐姐的伞兵梦，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贡献出来，而姐姐在弟弟尊严受到损害后，让果子假扮警察给他送伞，保护他的自尊心。之后姐姐让他去买羞耻的小粉书，那一刻的愤怒来自他觉得姐姐背叛了他。其次，俄狄浦斯情结表现为对同性父亲的怨恨。在弟弟的性萌发时期，拿着一张裸女的画像，是父亲发现并向邻居喊出：“快来看啊，我家出了一个流氓”，这是弟弟离家出走的直接原因。所以弟弟对父亲的怨恨来源于父亲对其性冲动的揭发和压制。最后，压抑的俄狄浦斯情结在生活中表现为与年长的女人结婚。弟弟从外面带回来的张丽娜就是比他年长的女人，带有一个孩子。张丽娜和弟弟生活的过程中一直在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包括弟弟要求自己不工作，在家带孩子，而张丽娜要负责赚钱养家，这也完全符合了一名母亲的形象——育子。弟弟则开始享受来自母亲的爱。

通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方法探究故事人物的人格结构，可以让我们更深刻的了解三位主人公因为本我的压制致使三种不同的极端性格。了解为何姐姐初期不顾一切追梦最后甘愿在工厂制造玻璃制品，哥哥本来智力低下为何又可以巧舌如簧刺激母亲，以及弟弟的荒唐行为。更通过这样的分析，了解到那个特殊年代因为冷漠和肃穆带来本我的过度压抑，因为过度压抑而造成的人性扭曲。

注释：

1.[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论艺术与文学》，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1，05，p3.

2.张曦，金晶，《自我的冲撞与复归——通过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浅析<道连·格雷的画像>》，载于《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17.

3.佚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笔记》，载于豆瓣.

4.5.[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清华大学出版社，2017，02，p111，p99.

6.霍大同、谷建岭，《精神分析研究》，商务印书馆，2016，11，p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