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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是匠人,一半是诗人(外一篇)

2019-07-05张丽钧

河北教育(综合版) 2019年4期
关键词:中藏庖丁唱着歌

■ 张丽钧

有个年轻的同事问我:“您现在上课前还会焦虑吗?”

我笑答:“曾奇峰认为,一个人的焦虑程度,往往取决于脸皮的薄厚程度。我脸皮还不够厚,所以上课前还会焦虑。”

她也笑了:“我还以为修炼到了您这个份儿上,上课前就不会焦虑了呢!”

她这个问题惹我一连思忖了好几天。讲真,我还挺为自己的课前焦虑自豪的。我24岁那年捧回了全国煤炭系统赛课一等奖;44岁那年登上了中国教育电视台的“师说”讲坛;我应邀赴全国各地讲座超过了300场;现在,我依然担任着高二年级“人文班”的写作课——我是个飞渡过千山的“职场老鸟”了,但,即便如此,我课前依然会焦虑!

我会在上课前夜做梦,要么梦见上课铃响了,自己却找不到教室;要么梦见自己站在讲台上张口结舌,被学生轰下台;要么梦见遭遇了“毒舌”评课,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直到迈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我还在忐忑自问:今天的课堂,到底能不能被我顺利点燃呢?

几乎总是这样的——课前焦虑的坚冰,在我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倏然消融,消融得无影无踪,就像压根不曾来过一样。

我曾请熊芳芳老师来我校讲《珍贵的尘土》。那堂课,实录文字直接拿到核心期刊去发表,捡了宝贝的编辑会偷笑好几天!然而,课后芳芳悄悄告诉我说:“我来唐山,住进宾馆后,彻底推翻了先前的教学方案……”我一惊,这该是多么厚重的焦虑催生的重大决定啊!

身为教师,如果焦虑一定来,课前来比课上来、课后来,要强一万倍!从某种意义上说,课前焦虑,是诞生“人间好课”的伟大产床。

课堂上的我,是个“人来疯”!(我曾私下里跟幼教专家张春炬老师说:“亲,我怎么觉得好老师都应该是个‘人来疯’呢?”春炬答:“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我就是个‘人来疯’!”我不客气地说:“我也是!”)我不会省着嗓子,也不会省着思想,更不会省着激情,我是个典型的“掏空派”——恨不得将生命中的一切悉数掏出,献给我挚爱的课堂。

我得承认,多数时候,我上课时是非常得意的。我曾说过:“如果这世界有中心,那中心就是忘情讲课的老师和忘我听课的学生。”我的“中心论”俘获的第一个人,就是我自己。

我曾有幸走进黄玉峰老师的课堂,听他讲《赤壁赋》。

他的课堂“预设”几乎为零,学生“漫问”,他“漫答”。那些问题,多数是“即时生成”的,黄老师回答起那些问题来,就像解牛的庖丁那样,恢恢乎游刃有余!待到完美解答了来自学生的刁钻问题,黄老师也像庖丁那样“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我不知道能讲出如此“人间好课”的黄老师课前有没有焦虑,但是,他让我真真切切看到了他课上的得意!

我固执地相信,课上的得意,是课前焦虑的春风吹开的花朵,没有前番的“举轻若重”,就不可能有此番的“举重若轻”。

课前暗自焦虑,课上暗自得意,那么,课后呢?——课后暗自回忆!

我初入职场,对面办公的是一位姓郝的老师。郝老师若是讲了一堂好课,会唱着歌回办公室(注意:是唱着歌,不是哼着歌!)。落座后,他开始陶醉不已地跟同事们大讲这节课的出彩之处。看着眼前这个大男人眉飞色舞地炫耀自己缔造的完美课堂,我得说,我馋了!我悄悄跟自己说:这样的课堂,我也想要!

跟郝老师不同的是,我讲了一堂理想的课之后,往往羞于朝人炫耀,而是暗自骄矜地无穷回味,心思在那个佳妙处流连流连再流连,那个佳妙处若有知,“包浆”都会生出来了吧?

当然,回忆中,比暗自骄矜更多的时刻是暗自挑剔——这个教学环节,如果换一种讲授方式,效果会不会更好?某处所用词语不够熨帖啊——喂,谁能为我“复盘”了课堂,让我用一个更恰切的词语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那个惹人黯然神伤的词语罢!

课后的暗自回忆,是一个教师将“我”与“课”揉成一团的过程,揉得越持久、越用力,则“我”与“课”结合得就越紧密。在我看来,好的课,无不是“好的人”撑起来的;一个老师越舍得往课堂上投放自己,他的课就越显得气象万千。

朱光潜以为,艺术家须要“一半是匠人,一半是诗人”。

匠人,焉有不焦虑的?我相信,鲁班、欧冶子、李春这些古代名匠,定然终生都与焦虑为伴;诗人,焉有不得意的?我相信,李白、杜甫、白居易这些大诗人,定然终生都与得意为伍;而将匠人与诗人抟捏成一个儿,就是好的教师啊!

课前的暗自焦虑中藏着我的良知,课上的暗自得意中藏着我的伟力,课后的暗自回忆中藏着我的期许——亲,你也是这样的一款教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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