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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湖的气度

2019-07-02王伟章

雪莲 2019年5期
关键词:海湖青海湖西宁

王伟章

我所在的这个省份,有一个人人向往的景点:青海湖。而我居住的城市,近年来由于城市的发展,新建了一个新区,由青海湖而取之名为海湖。

海湖新区至今未划为独立的行政区域,仍为城西区的一部分,离我家不远。这三五年,高楼林立,商业发达,呈现出繁荣光景。

也许是孩子在万达广场学习舞蹈,自然看得也多。曾经的村庄不见了,代之以高楼、商业区,竟然寻不到过去的一丝痕迹。

许多外地人说,看到海湖,就像看到了大都市。

观景不如听景,眼中景不如心中景。我说海湖的名字起得好!虽然只是将青海湖去掉了一个“青”字,但整个海湖的意境变得鲜活。海有了湖蓝给谁看的温柔,湖有了海给予的海纳百川的气魄。

站在高原,站在海湖,似乎就有了天地在我衽席下,颇有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的气度。

《三国志》卷七《魏书·陈登传》有这样一则故事:有一次,许汜与刘备在荆州牧刘表处一起评论天下人物。许汜说:“陈元龙是江湖间的豪士,未去掉粗豪之气。”刘备问他:“你说他粗豪,有什么事实吗?”许汜说:“我过去因避乱经过下邳,去见元龙,元龙毫无待客人的礼节,好久不与我说话,自己睡在大床上,让客人我睡在下床。”刘备说:“你也被人称为国士,现今天下大乱,帝王流离失所,你正应该忧国忘家,以天下为己任,可你只顾置田买房,议论毫无可采之处,这正是元龙所厌弃的,他怎么会答理你呢?要是我,打算自己睡在百尺楼上,让你睡在地下,岂止上下床的分别呢?”床笫高下,体现的是心理高度。

曾在青海长期生活过的鲍鹏山应该也有这种感觉,他在《我的青海情缘》中写道:

“很多媒体记者采访我时,都要问一个问题,青海给了你什么?我说,高度、宽度和距离。青藏高原本来就是高度,但神奇的是,这一地理高度可以转化成为心理高度。在青藏高原写文章,有俯瞰天下之势。就我所知,青海的不少作家、诗人都有这种气度”。

“我们当时到青海教育学院中文系,系里二十来个老师,除了三四个青海藉的,其他来自上海,山东,天津,四川,陕西,甘肃……而在西宁的任何场合,一桌十个人吃饭,可能就是来自全国十个不同省份的。在全国,这样的省会,我想,除了拉萨,乌鲁木齐,再没有了。这是西宁最重要的素质,这是西宁给我的最大的财富,我后来跟所有人谈到西宁,我都要说,即此一点,西宁就比绝大多数省会城市有魅力,因为它由此可以培育人的心胸和眼光”。

那时学校的墙外,也就是今天海湖的苏家河湾,还是树木掩映的农田。

每个外地人到青海,不能不感叹他海湖般的包容,多一份包容,必然多一份對他者的尊重。

中央民族大学教授班班多杰,将人类学、哲学的文化透镜投射到青海,完整地将青海省多民族文化涵化的历史脉络与现实状况总结为六个典型个案。

他在调查中发现,在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上下五屯村,这里的土族人以虔信藏传佛教和绘制藏传佛教唐卡、雕塑佛、菩萨像而闻名于世。五屯人原是汉族移民,也有蒙古族的成分,但他们自认为是藏族。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妇女们仍然穿土族服装。现在他们中的许多老人在身份证等登记表格上填的仍然是土族,但后来出生的许多五屯村民在确定族别时选择了藏族。他们长期处于藏族和藏族文化的环境中,几乎全盘接受了藏传佛教和藏族文化。

在化隆县卡力岗,这里有居住着被称为藏回,一个着藏服、说藏话、到清真寺做礼拜的群体。长期以来,卡力岗居民的宗教信仰是伊斯兰教,而世俗文化又是藏族的。

在黄南州河南县,这里的蒙古族由于长期处在藏族文化的包围圈中,人们说一口优美、标准的安多藏语,穿华丽藏服,他们对自己族属的自我认识相当模糊。当问到“你们是什么民族”时,绝大部分都回答“我们是牧民”,只有少部分有点文化的人会回答“我们是藏族”,有些回答“我们可能也是蒙古族”。

班班多杰在结论中提出:青海多民族文化的涵化史实是统一多民族中国的典型缩影。在学术界引起强烈反响。他说“我就是青海多元文化的受益者。”而他就是被称为“第二佛陀”宗喀巴大师出生地湟中人。

明洪武中期时,居住在青海湖周围的被明朝政权称之为“海寇”的蒙古永邵卜、火落赤等部族,常攻掠湟中。在南京居住的南朝望族苏东坡第八代孙苏友朋之子苏平基、苏友宾之子苏平业堂兄弟便受命率兵西征留驻今天的海湖。苏氏后裔因人丁兴旺,并逐渐成为名门望族,名从主人,此地因此被称为苏家河湾村。

“龙池”,指的是苏家河湾村西南的一眼泉水。据《西宁府新志》记载,“在县(西宁)西八里苏家河湾庄西南,有山如覆釜,高十余丈,泉自顶出,其眼径尺,而深不可测。水泛出,沤起如杯盂,上有龙王、药王庙宇,邑民遇旱,辄祷之。”村民临池建庙,供奉着东南西北中五位龙王,得名“五龙宫”。龙池夜月成为是西宁古八景之一。据传,明代初年,河湟地区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西宁府州官对此束手无策,知府祈雨,以解民困。夜梦中遇到几位分别是红脸,黄脸,篮脸,绿脸,灰脸的几位仙风道骨,称西海龙王相约,解除了居民干旱之苦。因感念五位龙王,就在五位儒生祈雨之处建造五龙祠。从此以后,河湟再没有过任何天灾,就真的风调雨顺。

在青海,你会发现,人们所信奉阿米尤拉山神,活脱脱一个身穿藏袍二郎神。传说,原本藏族不信仰他,约在300年前的一次战争中,部分部落因供祭二郎神后,与外族的战争逢战必胜,便传来许多藏族心中的神灵。二郎神的变相很多,如静相的白脸、红脸,愤怒相的黑脸,威武相的绿脸。这个变相似乎就是知府梦中遇到的五龙。当地信众相信,只要遇到灾难,只要呼一声尤拉,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在二郎神身上,反射出当地群众善于吸收,为我所用的包容胸怀。

积流横地纪,疏派引天潢。

也是从那时起,五龙宫外汉蕃接踵、商贸云集,逐渐形成了西宁城外热闹的庙会,跳神祈福,唱戏歌舞,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五龙宫竟成为各族供奉的圣地。传说,龙池通向青海湖,因青海湖而神圣。

明万历五年(1578年),土默特部俺答汗在青海湖畔的仰华寺迎请西藏黄教领袖索南嘉措来寺会晤,阿勒坦汗自认为是忽必烈的转生,索南嘉措则自认为是八思巴的化身。阿勒坦汗赠给索南嘉措 “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的尊号,索南嘉措则回赠俺答汗“咱克瓦爾第彻辰汗”的尊号。“圣识一切”是“遍知一切”的意思,“瓦齐尔达喇”是梵文,意译为“金刚持”;“达赖”是蒙古语,意思是大海;“喇嘛”是藏语,意思是上师。俺答汗赠给索南嘉措的这一尊号,大意是“遍知一切的执持金刚无坚不摧广博得像大海一般的上师”。简单地说就是“达赖喇嘛”,也就是“大海一般的上师”。而“达赖”是蒙语“大海”的意思。而这个“大海”不是指的真正意义上的大海而是指的青海湖。

苏轼站在长江边,赤壁下,吟唱: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

但总比不了苏轼后人青海长云暗雪山,在高原持戈而歌给人的气概。不到青海,你很难见识“直立的孤烟,和摧折的白草,以及经典的苍凉与荒芜。至于红旗半卷角声满天的诗词意象,只能从读图时代的网络中去虚拟和感悟”。

在俺答汗的支持与倡导下,根在青海但产生于西藏的黄教在其创始人的故乡青海和内蒙得以广泛传播。后人把这一称号追赠给索南嘉措承传所自的前两代黄教领袖根敦朱巴、根敦嘉措,分别称他们为第一世达赖喇嘛和第二世达赖喇嘛,因而索南嘉措成为第三世达赖喇嘛,达赖神职系统从此产生。

青海湖历史上最富争议的著名人物当属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他在被政治势力推下神坛,押解进京途中,不幸病逝于青海湖畔。而人们更相信,六世达赖喇嘛被青海湖透明的湖光吸引,走入透明的青海湖,直到让那透明的湖水永永远远地湮没了自己,化入青海湖浩淼烟波中。

海湖,海一样的湖。湖一样的海。

也许一个湖字似乎容不下青海湖太多的历史,只有称之为海,才能展示它的广阔与浩瀚。

冰心在《寄小读者》中写到:海好像我的母亲,湖是我的朋友。我和海亲近在童年,和湖亲近是现在。海是深阔无际,不着一字,她的爱是神秘而伟大的,我对她的爱是归心低首的。湖是红叶绿枝,有许多衬托,她的爱是温和妩媚的,我对她的爱是清淡相照的。这也许太抽象,然而我没有别的话来形容了!

面对青海湖,海子感叹到:一只骄傲的酒杯 /青海的公主 请把我抱在怀中/我多么贫穷,多么荒芜,我多么肮脏/一双雪白的翅膀也只能给我片刻的幸福。湖与海有什么区别。海是浩瀚无尽,湖呢?小川入境。海是汹涌澎湃,湖呢?微波伏来。反过来讲,湖是小巧的,海呢?壮观气派。湖是荡漾脚边,海呢?气象万千。会因添雾露,方逐众川归。

我想,

生命海湖,必然造就心灵海湖。

这是因为,再大的湖也是包围的陆地。

再小的海也与陆地紧紧相拥。

这就是境界。

当你面对大海,仰望星空。

当你面对大湖,泛舟湖上,波光涟涟。

你就知道青海湖为什么不仅仅叫湖了,而将承载它的大地叫海。

站在青海,站在海湖,你会发现,你早已戴上了智者的王冠,展现的是五湖四海的襟怀和自信开放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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