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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暗示·无解(评论)

2019-06-28刘霞云

安徽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天眼海参百合

刘霞云

自古以來,婚恋题材乃文学创作中极其常见的一种题材。如何做到在习见中出“新”,对于一个新手作者来说,确实存在一定的“危险”。但也正是这“危险”,体现着作者的见识与眼界。带着这份质疑与好奇通读全篇,发现与其说作者想借平常的婚外恋话题来表达对时代症候的焦虑与思考,更多的是想在此基础上进行一次“危险”的形式探索。作者有意识地跳出常规写作的藩篱,采用城市“天眼”视角和暗示含蓄的笔调,在碎片化的空间结构中确立小说命题的逻辑基点。在开放式的故事生成中咀嚼人性,反思时代,以寻求出路,给读者的阅读造成一定的智力冲击。

小说以男女主人公大学毕业后十余年的生活为书写对象,若采用线性历时方式呈现这十余年的情感、事业和家庭等状况,显然难以符合短篇小说的文体特征。对此,作者采用空间并置的方式灵活解构全文,在内部分成七个空间。“寻找真相”作为小说的切入点,交代“车祸”的发生,引出并简单介绍男女主人公;“归去来兮”交代车祸的结局,真相已然揭晓;而在中间的诸如“非法入侵”,“无聊的黄昏黎明”,“百合的决定”,“不速之客”,“三场暴雨”等空间,则采用线性手法历时呈现男女主人公的情感发展与变化。各大空间之间纵横交错,首尾呼应,具有一定的立体感。

碎片化的结构设置主要取巧于城市“天眼”的叙事视角。所谓“天眼”,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上帝之眼”。它客观真实,让能看见的一切无所遁形,但在视野上并不能无所不知。“天眼”用摄像头客观记录故事的发展过程,在一定程度上为叙事营造了客观的环境,为作品命题的存在提供逻辑基点。同时,限知视角又最大程度隐匿了叙事者的主观情感,为读者留下一定的想象空间,也缓解了以短篇格局书写中长篇内容的掣肘之苦。比如关于男女主人公的情况介绍:百合大学没毕业就嫁了人,而海参则读了研究生。十年中,他们只在小城遇到过三次。第一次,她结婚;第二次,她离婚;第三次,也就是这次,海参得知百合再次离了婚。男女主人公十余年的生活信息,全部蕴含在这七十余字当中,百合到底结过几次婚?当初为什么不毕业就嫁人?海参现在在哪里高就?语焉不详,因为摄像镜头无法告诉读者,一切依赖读者想象。再如关于对男女主人公的情感纠葛:十年前,面对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百合,经济、地位、身份诸方面都处于劣势的男大学生海参即便十分爱慕,也只能照单全收百合给予的鄙夷与不屑;十年后,面对意气风发的男人海参,经济、地位、年龄、相貌等诸方面明显处于劣势的女人百合即便有意于重燃激情,也只能被迫接受男人的敷衍、戒备甚至毁灭。应该唾弃海参现在的虚伪与怯懦吗?显然不能,因为男人当初也曾真诚爱恋过。应该同情百合所遭受的不堪与不公吗?显然不能,因为女人当初也曾虚荣浮夸过,一切不幸都离不开自己的短识。在这场情感博弈中,我们无法清晰地判定谁对谁错。

常识告诉我们,故事的发展以及人物的成长都应遵循各自的内在规律与自足本性,小说的话语权应牢牢掌握在人物自己手中。本文中,作者在宏观上以“天眼”视角跳出常规叙述,让人物自己说话行动,让故事按照自己的逻辑发展。但在微观上,作者似乎不想放弃叙事者的控制权,有意识地采用各种暗示的方式规约着故事的走向。文学作品中的暗示方式很多,如时间暗示、环境暗示、心理暗示、人名暗示、修辞暗示、意象暗示等。本文中作者采用诸如动作暗示、环境暗示、意象暗示、心理暗示等方式来暗示自己的写作立场。如海参在多个特定的氛围与场合中对百合做出隔膜与厌烦的细微动作:她抱紧了他生怕丢了似的,他把她轻轻推开。再如百合露出想要结婚的念头,海参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是拉开百合抱着自己的胳膊,走向贴着喜字的人家,百合小跑着跟了上去。百合察觉海参的敷衍后,从内心到行动都有了些微的自省与反抗:走出海参家,百合有一种逃离的感觉。在十字路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这种危险关系不能再维持下去了。路边欢快飞行的麻雀,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从一所笼子里挣脱,为什么又要戴上一副精神枷锁,这不是她想要的幸福,以插足别人家庭而得到的短暂欢愉,亦如脚下小草叶上的露水,止不了渴,又见不得光。百合怀孕后,由被动求欢转为主动求婚:百合频频主动进攻,多次提到了孩子,还时不时把弄一枚U盘。作者通过意象暗示,流露出对百合的同情,预示其不堪的下场:她就是一只兔子,一只处在虚弱期无力抗争的兔子;小白兔一样,百合接连遭遇两只食肉动物,一只瘦狼、一只胖熊;海参养的兔子结局都很悲惨。也通过意象暗示表达对海参的否定:用敏儿的话说是,我以你为太阳,你却给了我一半的阴影。这里通过其前女友之口讽刺了海参的自私。当他们的事情败露后,百合因此遭受毒打,海参则毫不犹豫地抽身而退。作者此时再次提及“太阳”意象:风口浪尖,海参像个懦夫一样地逃离,哪里还有太阳的形象,分明就是一只吹断了钨丝的灯泡,看起来似乎还能发光,其实只剩一具透明的空壳。这些暗示手法的巧妙运用,写实写虚,寓意深远,使读者在不直不露的艺术氛围中领略作品的意图。

其实,除却上述各种暗示,作者还颇费心力地设置了三场噩梦。这三个梦境都是海参内心活动的延伸,深度昭示其对这场情感纠葛的整体评估。当然,三个噩梦的设计主要意图不仅在于暗示作品的立场,更大层面上也是为了突显故事的生成性与开放性,有种“元小说”的意味。

众所周知,小说写作的真正用意不在于讲述一个离奇或平常的故事,而在于故事背后的思考。以此观之,本文中的空间化场面、碎片化记录、多种形式的暗示等皆不是作者的最终追求。作者试图通过小说的途径解决文中所表现的各种现实难题。从小说的结尾来看,百合失忆,海参轻而易举地逃脱罪名,最终将“危险关系”坐实。很显然,作者失败了,而小说中的“危险关系”在向多方面延伸:从社会学角度看,海参和百合的关系不仅危及各自的生活乃至生命,也会危及家庭;从生物学角度看,如果吸毒的前夫是艾病毒携带者,百合和海参就都成了中介,谁也逃脱不了厄运;城市“天眼”视角的设定,意味着现代社会中个人隐私与人权遭到侵犯。这些时代症候是文学所能解决的吗?作者能帮助大家找到出路吗?答案是不能。作品给读者留下“无解”的背影,只能任由这些“危险关系”继续“危险”下去。

责任编辑   墨   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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