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佳

母亲在案板上切白菜，白菜梗切成小细 条，白菜叶切成大块。她把目光投向墙角，二十几棵大白菜整齐地垛成一个梯形。母亲给她打电话，务必回家来拿白菜。

城里白菜一斤才三毛钱，十元钱买一大堆，真犯不上为了几棵白菜回家一趟。怎奈母亲态度很坚决，那架式好像这些不起眼的白菜是什么宝贝似的。

母亲已在锅灶前生了火，火旺旺地舔着黑锅底，她的眼里也起了火。

“你最近工作顺心吗？”母亲边往锅底塞柴禾边问。

她盯着案板上切好的红辣椒，迟疑了一会儿：“挺好的。我们部门最近定单很多，这个月的销售额破了往年的记录了。这月我们的奖金也翻倍了。”

锅热了，母亲把花生油倒入锅中，“刺啦”一声，油开了，母亲把切好的葱、蒜、红辣椒用大刀推到锅里，一屋子的香味。“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她把马扎挪了挪地方，一把又一把往灶前添柴禾。

母亲把白菜梗先下锅翻炒，炒到半熟，才把白菜叶倒入锅中，继续翻炒。母亲说：“冬天，大白菜是最平常的菜，可是今年咱家的白菜和往年不一样，和别人家的也不一样。”

她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心说，白菜就是白菜，再瞅一眼墙角码好的白菜，也没什么出奇的呀。妈老了，做事一惊一乍的。

“不懂了吧？”母亲得意地说。

“灵灵今年上小学一年级，这孩子以前老是围着我转，跟屁虫一样，愣愣进了城，我这心里空得慌，她脑子灵，念书肯定是小菜一碟。我还真想这孩子了。”

“灵灵在乡下长大，假小子一样，到哪都吃不了亏，学习也不在话下，经常拿一百分的‘双黄蛋。孩子晚上还要上补习班，等放假了，我带她回乡下看你。”

母亲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一盘辣白菜已上了桌。

母亲手里擎着筷子，却不动筷子：“你先尝尝妈炒的这白菜咋样？”

她懒懒地动了筷子，漫不经心地尝了一口白菜叶，双眼一亮，赶忙又塞了一口白菜梗：“妈，我刚才是看着你炒的菜，怎么这么好吃？你有什么秘诀没让我看见吧？”

“这丫头，我说让你回家拿白菜，你还爱搭不理的，我还能熊你吗？从你一进门，我就看你蔫头耷脑的，吃了妈做的白菜，总算是来了点精神。有了精神就好，说吧，你在城里碰上啥愁肠事啦？”

知女莫若母呀！她鼻头一酸：“妈，我撒谎了。我这月工作出了差错，让公司蒙受了损失，公司下了通告，我被罰款四千元。灵灵也不省心，把班级的玻璃打碎了，学校罚款二百元。李涛最近也是早出晚归的，家在他眼里像旅馆一样，他啥事也不管，甩手掌柜一个。”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丫头呀！知道我今天炒的这白菜为啥这么香吗？”

她摇了摇头。

“咱家的猪出栏后，家里剩的豆饼也不新鲜了，卖不上价，放着长绿毛，丢了又不落忍，我就把豆饼捣碎，喂了地里正在疯长的白菜。你看着这白菜没啥稀奇的，可你吃的不是一般的白菜，过日子也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