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那个地方什么时候就没了

2019-06-19陈斯鑫

南方人物周刊 2019年16期

关键词：探险者保加利亚飞碟

陈斯鑫

飞碟纪念碑，保加利亚

废弃酒店，广东

TVB电视广播大厦直播间，香港

城市会生长，也会死亡。

建筑每一分钟都在衰老，不管曾经多么辉煌，都逃不过人类的喜新厌旧。

住宅、工厂、学校、医院、游乐场，甚至整个城镇，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就被遗弃，然后变成废墟。有些被泥沙覆盖，有些没入水底，有些像僵尸一般矗立街头，人们每天路过，却熟视无睹。更多的被推倒、重建，周而复始。

Urban exploration，意为“城市探险”，指的是到废弃的建筑、设施、场所等进行探访的行为。这项18世纪末发源于巴黎的运动，随着摄影技术和网络的发达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知，近年来悄然成为国内年轻人的一种时尚。

2016年，张一方在Instagram上看到了保加利亚飞碟纪念碑的照片，被深深震撼，开始成为一名城市探险者。他喜欢有历史意义的废墟，潜进去，观察，感受，拍照，“你不知道那个地方什么时候就没了，你拍到的可能就是唯一一张。”三年来，他已经探访了几十个地方，其中就包括切尔诺贝利和飞碟纪念碑等全球顶级探险目的地。

最初他只是自己玩，把照片发到网上之后，开始有人拉他加群，才发现原来国内也有这样的圈子，也有一些同好的玩家。不过由于人数少，时间又凑不到一块，一起组织活动并不多。他更多时候选择独来独往。

张一方的背包里装着一个三脚架、两个手电筒、两台定焦相机、一台卡片机、一台无人机、一条头巾，而他所谓的“安全装备”只是一个口罩。他很清楚一旦发生意外，保护得再好也没有用。

按说一个人跑到万里之外一个可能既缺乏管理又年久失修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其实蛮危险的。夜探的时候会不会一脚踏空？空旷漆黑中会不会出现犯罪分子？残破的屋顶会不会突然掉一块下来？一切都是未知。“我自己会有分寸。”享受探险的乐趣，但不去挑战危险的事，张一方一再强调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一名城市探险者的自我修养，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泄露地址。发布到网络上的照片，张一方都会小心翼翼把各种可能泄露地址的信息处理掉。除了给后来者保持神秘感之外，还有许多现实问题的考虑。这些地方往往缺乏管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曝光导致别人发生意外。太多人知道了，这个地方就容易被破坏。再者，暴露地址也容易被犯罪分子利用。

林中教堂，广东

此外，不去破坏、不拿东西也是城市探险者不成文的约定。我来了，我看见，但我不去征服。乱拿东西可能会被认为是偷盗行为，万一捡到有毒或者放射性物品还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所以最好是：“除了脚印什么都不留下，除了照片什么都不带走。”

并非每一次探险都那么顺利，他曾经在比利时花了四天时间都没能进入目的地。对于为此浪费的时间和金钱，他只是一笑置之，“每一次出发之前你都要做好这样的准备。”城市探险常常需要躲避看管的保安，有些地方被抓到一次了，张一方可能就不会再去第二次，因为“过于消耗公共资源，我觉得是比较自私的行为”。探访保加利亚飞碟纪念碑的时候，他被保安抓了两次，差点被扣了护照。第三次他遇到来自伦敦的硬核玩家James，翻过两座山后，借着大雾才成功进入。提起这次顶级目的地的探访经历，张一方并不激动，甚至没有一丝兴奋得意，小伙子只是笑笑，克制又不失友好。

“尽量做一个观察者，不要去代入太多其他的东西，”这是张一方对于城市探险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