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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澍雨:他的画让人沉浸其中

2019-06-17ShaoLiang

天津美术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当代人水墨笔墨

邵 亮/Shao Liang

编者按:阴澍雨,1974年生于河北香河。《美术观察》栏目主持。阴澍雨为“70后”艺术家的代表人物,先后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中央美术学院,师从张立辰教授,获得博士学位,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他多年来以艺术创作为先导,理论研究与教学实践互补共进,坚守中国画正脉,以艺术语言的传承出新为方向,探索传统艺术在当代语境发展中的时代命题。其作品反映出当代中国画家对时代精神与家国情怀的深度关切,带领观者走进本真的艺术世界。作为阴澍雨的一位好朋友,本刊执行主编邵亮教授对其进行了采访,并完成了此段文字。

早几年第一次见到澍雨兄的水墨作品时,就曾想过为他写点文字,可惜当时行政事务等杂事繁忙,兴头过去也就作罢了。这几年由于工作的关系,与澍雨兄的私下交流逐渐增加,更觉得他是在艺术上在生活中都相当实在的一位好朋友,2018年夏天,澍雨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画展,这让我在一个更加庄重的空间里目睹了他画上笔下的挥洒气度,加上一年多来我自己生活工作状态改变,多了些闲暇时间,于是有机会旧事重提,把给澍雨兄的文章初步拾掇拾掇。

然而此刻抬起笔要写文的时候,却发现阴澍雨的艺术并不是很容易被我来写。因为我总体上是一个关注新潮较多的文人,如果他的艺术多沾染些不同的风格和主义,我写起来就比较驾轻就熟,可每次我向澍雨提问,问他有什么自己的风格路数,他却总是虚怀若谷地说,自己很年轻,还在学习,中国画需要长年的耳濡目染,他现在还不是有什么风格什么主义的时候。好吧,此法不行,我也可以调动我自己写作上的另外一套资源,我自己比较精通旧体诗词,也比较了解各种中国画学经典读物,加之也了解澍雨兄的学习履历,大可以把他研究过的“青藤白阳”在文章里翻出来晒晒,然后引经据典地说说澍雨兄的艺术如何如何的借古开今,如何如何既有传统功底,又能够深入现实,那么此文也就可以顺利交稿,虽言下其实空洞,但看起来洋洋洒洒数千言,也是批评家应酬艺术家的常见法门。然而我也否定了这个思路,因为为澍雨兄写这篇东西,我不是为了应酬,而是确实想对得起自己几年前初见澍雨作品时那不期而遇的某种感动。

当时我面对画面,当时我还不了解澍雨其人,当时我的感动到底来自何处?

回想起来,我的感动并不复杂,首先来自面对澍雨作品的一种舒心和惬意。在传统的中国画脉络中,并不是所有作品都能带来这样的感受。观各种中国画作,有的作品气象恢宏,但却险山峻岭,让人无法靠近;有的作品意象奇美,但却凄风冷雨,让人望之生悲。而阴澍雨的中国画,走的则是从平实中见清逸的路数,往往下笔浑不着力,着力之处,都是提神关键之点。由此,澍雨笔下,哪怕只是一枝小花,一朵麦穗,几颗柿子,都能够具有特殊的活力,仿佛就长在你的眼前。澍雨这种举重若轻的笔法气度,在同样70年代的艺术家中绝不多见,他沉得下心,稳得住气,了解各种新方法新潮流,却又能返璞归真,只关注眼前最质朴的一草一木,这种气度,让他在同龄人中,具有一种不可多得的老到,让人过目难忘。

澍雨的画作给我最初的感动,还因为它激起了我向画面深处走过去的那种愿望。这种欲望,则是当代艺术所强调,非止传统中国画所独有。也许正是澍雨画作这种特殊的张力,让我可以把它更多地读解为当代人的当代作品,而不仅仅是放在水墨画的漫长传统当中。的确,澍雨笔下的每一笔描画,都根正苗红地符合古典中国画的传统,但他虽然模仿古人手笔,却同时更注入了当代的气息,在古典的传统中活跃着一个当下的灵魂。从最表象上看,他在改写题材,他学习着陈淳徐渭的笔法构图,但他绝不去为了画葡萄而画葡萄,他把自己从小接触的鲜活物象吸纳到自己的作品中间。南方文人笔下的那个充满怀才不遇感喟的旧世界,从阴澍雨道路的一开始,就转变成为充满稻花气息、充满北方风物、充满当代人乐观情怀的“时代”景致。在这里我给时代打上一个引号,因为在阴澍雨这里,真正的时代景致,不是使用了什么电线杆、拖拉机抑或都市美女这些形而下的东西,而是在水墨中注入了一种当下人的心情和关怀,这样的时代景致,也许并不如前者那么炫目,但却足够深挚,足够博大。

阴澍雨 夜半虫鸣集 纸本水墨 29×21cm 2018 年

我喜欢阴澍雨画的柿子,喜欢阴澍雨画的石榴,喜欢阴澍雨画的昆虫,我喜欢阴澍雨用这些平平无奇之物构筑起来的神奇世界。在澍雨的笔墨之下,不仅仅是仿古或者仿现实的矜持,他的笔墨已经融汇成一种气度,这种气度让他笔下的每一枚果实、每一片叶子都能成为整个故事的一个有机构成。这样的故事充满着阴澍雨的水墨空间,这个故事并非远在天外,而仿佛关联着每一个当代人的喜怒哀乐。我能读出澍雨墨色青草缝隙间洒下的阳光,每一个在都市生活中厌倦无聊的都市人面对澍雨的水墨,都能读到一种阳光般的安适感,这种感觉,既关乎遥远的传统,又照应着当下的现实。

当代人能够画出真正具有当代精神的当代水墨画么?不仅仅凭借各种刷新的题材,而真正把当代精神潜藏在一草一木之中?这个命题看似不言而喻,其实并不简单。同样的一棵草一棵树,在当代人的心目中,它带来的时空位置和意义,与古人是不一样的,因此哪怕当代人与古人一样,只是画山画树画鸟兽,构筑起来的时空世界也不会完全相同。但是话说回来,要在中国画的笔墨当中说好当代人的“故事”,不是每个当代人都能够达成的,你要说自己的故事,首先必须对笔墨语言有最深入最透彻的把控能力,因此,在写意花鸟这样的传统媒介下,谈论艺术的当代性必然是个难题,许多大谈艺术当下的艺术创作者,可能沉不下心去研究语言传统,也有不少对传统绘画语言有研究的艺术创作者,根本不在乎当下如何如何,而阴澍雨的艺术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因为他能够真正立足传统,却又同时面向当下展开心怀,他的画同时可以吸引传统的观众和现代的观众向它走近,因为它的画面上,是一个当代人面对深邃传统的自信发音,这样的声音,在现实中可以产生深远的回响。

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一个伟大的传统与当代的声音在阴澍雨的画作当中达成了某种和谐。你可以用很当代的方式去欣赏它:它的一草一木一虫一石,都不仅仅是古画的格局,而且有着自己的空间位置,有着自己的声音和性情;你也可以用一种既当代又不失古典的方式去观察它,因为它鼓励你在画面面前停留更久的时间,当你不仅仅是把它简单地看作一幅画,而是把它辨认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你会发现其中的每一个局部、每一枝花草仿佛都能够发声说话。——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最古老的艺术模式与最当代的声音之间达成了和解,不是依靠简单地嫁接某种图式某个模型,而是因为当代人有自己真实的眼睛真实的心灵,他们面对一草一木的感觉,都自然而然与古人不同。但是,用写意花鸟这种特殊的形式,同时意味着你需要在一定的笔墨意趣范畴内自然妥帖地书写这种不同,站在澍雨的画前,你不能在一转眼间立即离开,你停留得越久,从画面上得到的越多,这样的读画方式,本身又是一种非常古典的方式。这是当代人最稀缺的一种古典,在知识更迭越来越快的时代,我们习惯了走马观花,更需要在某个恰当的时候让自己沉静下来,在静静的一草一木间沉淀下来,看到画面的深处,才能看到世界的远处,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一种古老的智慧与当下的艺术创作之间,又有可能寻求到某种共识。

我们最容易忽略的一点就是,在传统与当下的价值争论中,名利场总是诱惑局中人做出非此即彼的判断,但真正成功的艺术家,却往往是那些在两方面兼具学养的艺术家。阴澍雨的成长历程,促使他同时关注理论与实践,也同时涉猎东方传统美学和西方现当代美学,他更成功的地方是,他能够熟练地运用传统笔墨语言却面对自己眼前的真花真草,在2018年7月份中国美术馆的展览现场,给我印象最深的讲话,不是任何一个面对麦克风的批评界理论界大咖,而是一位不知名的十几岁孩子:他面对澍雨的画作凝神看了好一阵子,他说他并不懂得什么笔墨问题,但他仿佛从树枝果实之间,听到了风吹过的声音。

如同风过,无人见风,但其所用力,实实在在。阴澍雨画作中有某些部分,确实是不可言说的,但却绝不是不可理解。言说的有效性,是人类当代哲学中拼命致力辩论的一个领域,但作为一个艺术家,明明白白的言说,只是他有可能采用的诸种方式之一。你说“人为何感动”,其实你哇啦哇啦说的一大堆,并不是你感动的原因,而是某些让你印象特殊的记忆之点。欣赏传统水墨画,需要你对传统水墨语言本身有一定的了解;欣赏当代艺术家的传统水墨画,需要你对于传统水墨语言,以及当代艺术的某些新的趋势,同时都有一定的了解。而阴澍雨的画作,正是这样一个成功的例子,它鼓励那些最传统的艺术形态进一步解放自己,面向当代的目光和当代的生活,同时,它亦提醒着当代的艺术骄子们,通过更好地理解传统和发掘传统,当代艺术才能变得更加深刻,更加让人回味。

阴澍雨,是一个用非常传统的方式创作当代水墨画的艺术家,是一个同时拥有传统修养和当代心灵的创造型人才,我衷心希望这样的人才,引领起中国艺术的当下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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