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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二中的两位文学家

2019-06-11李培禹

鸭绿江·下半月 2019年3期
关键词:少华大运河作家

大运河之子刘绍棠

大运河之子刘绍棠,中国著名乡土文学作家,“荷花淀派”的代表作家之一,“大运河乡土文学体系”创立者。

与沈从文、孙犁一脉相承的中国当代文坛乡土文学大家刘绍棠辞世22年了。这些年来,读者与亲朋对他的怀念之情日深。而今,随着北京城市副中心的建设,刘绍棠生前心心念念的古老通州大运河以更靓丽的面貌展现在世人眼前。这使我想起英年早逝的这位作家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我的名字与大运河相连,也就不虚此生了。”

本文拾掇了刘绍棠生前、逝后鲜为人知的一些片断,以志纪念。

2018年10月,我接到曾彩美老师的电话,她兴奋地告诉我,20卷本的《刘绍棠文集——大运河乡土文学书系》终于出版了。出版研讨会那天,我早早地赶到会场,不想,曾老师已先到了。离开刘绍棠多年的她,一肩担起整理、编纂刘绍棠全部文稿的重任,其间的艰辛甘苦谁人能知?看上去,已过了80岁的曾老师除了头发花白,身体、精神都很好,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她迎面微笑着伸出了手,我则上前拥抱了大姐,对她的敬重,对绍棠学长的思念,尽在不言中。

刘绍棠的生命只有61年,他一生勤奋耕耘,发表长、中、短篇小说等各类作品600余万字,作品中艺术再现了家乡——京东运河平原不同历史时期的风土人情和社会风貌,描绘充满诗情画意的乡风、水色、世俗人情,讴歌走在时代前列美好的人,挖掘代表时代前进方向与主流的美好事物。在刘绍棠离世20多年后出版的这套丛书,彰显了文学评论界对他作品的定位,即“中国气派、民族风格、地方特色、乡土题材”。

研讨会上发言热烈,我却时常走神,其实是陷入了对刘绍棠这位好作家、好学长、好老师绵长的思念中……

北京二中

我和刘绍棠都是在北京二中上的中学,只是我晚他20年,刘绍棠一直称我“学弟”。

与绍棠聊天,确切地说是你听他说,滔滔不绝地说,真是一件快事。

在他有恙之前十几年,我有幸和他同乘“大红旗”轿车,到一个系统去参观做客。一路上,年富力强的刘绍棠谈笑风生,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远至上古传奇,近至两伊战争,可谓无不涉猎。妙语、警句、精彩论断时而爆出。身材魁梧的刘绍棠身着中山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宽边近视镜,端坐在前排右首,偶尔微笑着向欢迎他的同志们挥挥手。我戏言道:“绍棠颇有‘金(日成)将军的风范。”大家都笑了。绍棠没有嗔怪我,反倒接过话题,纵论起朝鲜半岛局势、中朝关系等。稍加整理就是一篇见解独到的国际新闻述评,若拿给报纸国际副刊发表,该不成问题。

然而,这般畅快的日子不可多得。绍棠太忙了。他恢复“青春”后的十几年里,创作丰收,屡屡获奖。“一亩三分地主,五车八斗人家。”这是一位朋友送给刘绍棠的条幅。所谓“一亩三分地”,是指京郊大运河的通县儒林村。刘绍棠生于斯、长于斯,40多年来他抱住这块沃土不放,走他的乡土文学之路。“五车八斗”,是说他高产,那几年接连出版了11部长篇小说、8部中篇小说集及多部散文随笔集,其中浸透着一个中年作家拼搏的心血。他偶尔得宽余,走出书房透透气,和朋友们聊聊天,大发一通感慨、高论或“谬论”,在他自己,也是一件快事吧!

和他见面时,常听他讲起京东大运河,讲起他的故乡通县儒林村。他对那片土地赤子般的热爱,他要终生回报父老乡亲的拳拳之心,深深感染着我。我曾惊讶他笔下的运河两岸的田园,怎么那么迷人?我曾感叹他文字里传出的运河桨声,是何等动听!绍棠的多部大部头作品曾获奖,影响很大,但他却把中篇小说《夏天》看得很重,甚至对采访者坦言,那是他的最爱。你看,他写道——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村庄也还没有睡醒,雨后的运河滩寂静,沉默的布谷鸟送走消失的星星和远去的月亮,叫出悠长的第一声,长久地回旋在青纱帐上,而且在河心得到更悠长的回声。渡口处小船拴在弯弯的河流上静静摇荡,管车老张还睡在梦乡里,布谷鸟歌唱的回音惊醒河边的水鸟,它们的首领第一个尖声地叫着,于是一阵响,水鸟从地面升到淡蓝的天空。”

這,就是大运河的夏天,好美啊!

绍棠更没有忘记,运河环绕着的儒林村,是他“落难”后躲避凄风苦雨的港湾。他1957年被划为“右派”回乡,儒林村的父老乡亲不仅没有嫌弃他,还热情地接纳他、帮助他、保护他。绍棠说,他如同“一个颠沛流离多年的游子,终于投到了慈母的怀里”。乡亲们给予绍棠的温暖,很快融化了他心中厚厚的坚冰,鼓起了他生活的勇气。在儒林村的寒舍里,他写下了这样一首五言诗:

狂飙从天落,三十归故园;迈步从头越,桃源学耕田。曙色牵牛去,夕烟荷锄归,蓬荜陋室窄,柴灶自为炊。深更一灯火,午夜人不眠;学而时习之,孜孜不知倦。席卧难入梦,皎月窗外明;浮想联翩起,枕畔风雷声。

在故乡22年的坎坷岁月里,他始终没有沉沦,通过精心构思,完成了《地火》《春草》《狼烟》三部长篇小说的撰写。他对乡亲和乡土的感念之情与日俱增,并把这种挚爱如滚滚的运河水倾泻于笔端。他动情地表示,他要以全部心血和笔墨,描绘京东北运河农村的20世纪风貌,为21世纪的北运河儿女,留下一幅20世纪家乡的历史、景观、民俗和社会学的多彩画卷。“这便是我今生的最大心愿。”

最后一面

1995年底,北京日报报社调我到《新闻与写作》杂志编辑部工作,担任执行主编。为办好刊物偶尔打扰他,他总是大嗓门儿在电话里回一声“你来吧”,并曾抱病约我长谈,给了很多关注和支持。他的大作《中国人点头才算数》刚发出不久,我去和平门他的寓所探望。不想,这竟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畅谈。这次拜访前,一位编辑朋友来电话约我写篇刘绍棠的稿子,并询问:“最近听说刘绍棠出任北京足协副主席啦,怎么回事儿?”

这消息着实让人吃惊,那几年一直需坐在轮椅上才能“行走”的大作家刘绍棠,怎么会与总跟“奔跑”联系在一起的足球结下缘分呢?我往刘绍棠家拨电话,单刀直入:“听说你要当足协副主席?”“我已经当了,不是要当,哈哈……”快人快语的刘绍棠朗声笑起来,约我第二天去他家细聊。

熟识绍棠的人都知道,1988年,由于他没有节制地拼命写作,积劳成疾,糖尿病和冠心病并发,导致偏瘫,整个左半身失灵,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失去了“半壁江山”。“大难不死”后,医生严格控制他的作息时间,他只有唯命是从。我来到他居住的文联宿舍楼“红帽子寓所”时,又见到门上他亲笔书写的“告示牌”——

敬启

政府已向本室主人颁发残疾人证,受到《残疾人权益保障法》保护。本室主人年届六旬,受到《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保护。

老弱病残 四类俱全伏枥卧槽 非比当年整理文集 刻不容缓下午会客 四时过半谈话时间 尽量缩短 本室主人叩

看看手表,刚好四时过半,我便叩响了房门。曾彩美笑着将我迎进去。宽敞的客厅里,最醒目的便是一块金光闪烁的铜匾,上书“人民作家,光耀乡土”八个大字。这是他的家乡——通县人民政府在刘绍棠文库揭幕仪式上授予他的。拥有一大堆获奖证书的刘绍棠,把家乡父老乡亲送他的这块铜匾,看得比什么都荣耀。

走进绍棠的书房,我一眼看见书柜上方,端放着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上面签着北京国安足球队一员员虎将的名字。玻璃镜框里,是一张时任主教练金志扬与刘绍棠的彩色合影照。看来,他这个轮椅上的足协副主席还真的进入角色了。

“你也是足球迷吧?”我问。

“我算不上球迷。”

“你年轻时爱踢足球?”

“特臭。”

我们不禁哈哈大笑。原来,对国内外各种信息兼收并蓄的刘绍棠,频频被足球小伙的拼搏精神所打动。他觉得,文化人也很需要这种拼搏精神,文体不该分家;另外,运动员也应该不断提高文化素质,体力、知识应该结合起来。新一届北京市足协成立时,绍棠作为连续四届北京市人大常委,也愿意为推动足球运动的发展尽一份心。在金志扬等朋友的促成下,刘绍棠坐着轮椅“出征”,受到热烈欢迎,经过选举当选为北京市足协副主席。那天,大家兴高采烈,绍棠也仿佛年轻了20岁。那天归来,刘绍棠累得够呛,夫人曾彩美赶快照顾他服药、休息,绍棠却连呼:“痛快!痛快!”

刘绍棠的真正身份还是作家,他谈到当时正抓紧整理的《刘绍棠文集——大运河乡土文学书系》,谈到他刚出版的杂文集《红帽子随笔》,还特别提及呕心沥血终于创作完成的长篇小说《村妇》。这部21岁就曾写成初稿,但因手稿被毁,直到1996年才重新写就的小说,展现作家生于斯、长于斯的北运河20世纪变迁的历史画卷,融入了刘绍棠几十年的人生感悟和对父老乡亲们全部的挚爱。“我顶着高粱花儿走向文坛,历经几十年风风雨雨,我的一个最美的梦,终于要圆了。”

我听他“大侃”的,几乎全部是《村妇》里的动人故事。时而他眼里充盈着泪花,时而我不禁为书中的人物命运扼腕叹息,不知不觉中,夜幕已拢上窗来……

魂归故里

随着北京城市副中心的建设,古老的通州大运河以美丽而崭新的面貌展现在世人眼前,刘绍棠学长生前说过的那句“如果我的名字与大运河相连,也就不虚此生了”,此时更时常回响在深念他的人们耳旁。

大运河不会忘记他,大运河畔儒林村的父老乡亲不会忘记他。他曾用40多年的创作抱住这块沃土不放,年仅61岁的璀璨人生,全部融入了大运河日夜不息的涛声。

通州区在建设、打造北京城市副中心的同时,十分重视挖掘大运河源头,即通州北运河的丰厚的人文底蕴。作为当年唯一在场的媒体人,我越发觉得有义务、有责任把20年前刘绍棠骨灰安放的情景再现给今天的建设者们和千千万万和我一样深切怀念他的人们。

那是1998年4月12日,刘绍棠的骨灰悄然安葬在他的故乡——京郊通州区北运河畔。

绍棠学长的骨灰安葬地选在紧临大运河端头的一处土坡上。这里,远可望见作家生身之地儒林村的袅袅炊烟,近能听到大运河流淌不息的水声。通县人民政府曾于1992年为他设立刘绍棠文库,因肝硬化抢救无效、没有来得及留下任何遗言的刘绍棠长眠于此,當是魂归故里了。

当日中午12时45分,几辆小车驶近。身着黑色服装的曾彩美走下车来。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官方色彩的仪式,甚至没有告知与刘绍棠交往甚深的众多朋友。然而,依然有不少人早已等候,为他送行。

曾彩美缓步登上北运河畔土坡,这里依稀可见河东岸的农舍。脚下这熟悉的土地,她曾随丈夫无数次走过,绍棠瘫痪后,她还用轮椅推着他来探望大运河和乡亲。是日,绍棠将留下不走了。

黄土坡上,亲属们已挖好了一个一米见方、约两米深的坑穴。刘绍棠的三弟刘绍振等人跳下坑,他们先把一个用水泥筑成的石匣正面朝东南放好,然后准备把黄绸覆盖着的骨灰盒放进去。这时,曾彩美已泪流满面,她把绍棠的骨灰盒紧紧地抱在胸前,哽咽得难以成言。绍棠的儿媳玲玲拿出了随葬物品:三本新出版的还散发着油墨气息的《刘绍棠文集》,父亲生前喜爱的两瓶茅台酒、一枝粗杆蘸水钢笔和几个备用的笔尖。小女儿刘松苎悲痛欲绝地呼唤着:“爸呀……”下午1时30分,水泥匣盖封死了,刘绍棠的长子刘松萝按照通县农村的“老礼儿”,第一个捧起泥土撒下去……刘绍棠的骨灰盒,被亲友们一捧一捧和着泪水的泥土覆盖了。

安葬刘绍棠骨灰的地点不是公墓区,不能立碑,曾彩美率儿孙们种下了一棵常青的松树。人们纷纷把带来的鲜花一束束、一瓣瓣地撒在安葬着作家的土地上……

一位用600多万字作品来浇筑书中乡土的作家走了,一个如此热爱生活,热爱故土,热爱文学、足球和侃大山的人走了。没有墓碑,没有铭文,然而,他魂归故里,得以安息,他应该是幸福的。

近几年,我曾和几位二中校友去故地寻访,已不得见墓地。后来得知,因工程建设需用地,刘绍棠学长的墓已迁往运河大堤路西侧约一公里处。没有关系,安眠在这里,大运河的汩汩流淌,尤其是那动人的桨声,他是一定可以听到的。

绍棠,大运河永远流淌着你的名字!

温婉多彩的散文家韩少华

韩少华老师是北京二中的老师,他离开我们快十年了,我很想他。

那是2010年北京春天的一个下午,我给作家韩晓征打电话,本想约她为我们《北京日报》副刊的“人物版”写篇稿子,不想话筒那边传来她哽咽的声音:“我正要给您打电话呢……我父亲,今天凌晨去世了……”就这样,我无意中成了最早知道韩少华老师去世这一噩耗的人之一,也因此最早承受着痛失我师的悲痛。

心里难受,下午的工作根本干不下去了,新闻工作职业的本能提醒我,著名散文家韩少华辞世的消息应该见报,因为他不仅是我一个人的老师,他培养的文学作者该有多少啊!况且,他是我供职的报社副刊的主要作者之一。近几年,大病初愈后,半身不遂的他坚持用左手给我们写了不少作品。就在2009年新中国成立60周年之际,他还高兴地担任了《北京日报》“我从天安门前走过”文学作品征文的评委。我想,把这讣告式的文章发在韩老师生前喜爱的日报、晚报上,既是代他向他始终热爱着的读者朋友们做最后的告别,也是我——他的一个热爱写作的学生,用心去为一位散文大家写一篇散文,代万千读者为敬爱的韩少华先生送行。

在报社工作多年,我不知编过、写过多少文章,而此刻,我竟呆呆地不知该如何下笔。我要求自己冷静下来,先写下了标题《著名散文家韩少华去世》。由于非常熟悉他,我平静地写出了主要生平部分:

著名作家韩少华于4月7日凌晨因肺心病去世,享年76岁。

韩少华以散文著称,1961年在《人民日报》发表并引起文坛关注的散文《序曲》,是其成名作。新时期以来,创作以散文为主,兼及报告文学和小说。报告文学曾连获全国第一、二届优秀报告文学奖。还曾获得散文、儿童文学、小说和讽刺小品等多项创作奖。出版有《韩少华散文选》《暖情》《碧水悠悠》《遛弯儿》《万春亭远眺》等。2009年9月,中国作协表彰从事文学创作60年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韩少华获此殊荣。此外,因多篇作品被选入中学语文教材和多年在北京二中、北京教育学院执教并教研成绩斐然,韩先生被公认为中学语文教学的一代名师。

寫完以上文字,我的心再也难以平静,和韩老师相识、相知,得益于他的一幕幕往事,潮水般涌进我的脑海……

1971年,我在北京二中初中毕业。这时,北京市恢复了高中,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师贾作人费尽心力让我上了高中。偏爱我的贾老师,特意把我“交”给了教高中语文的赵庆培老师。在二中这样一所名校,我又遇到了贾作人、赵庆培这样的高师、严师,很感庆幸。但我发现, 在二位优秀语文老师的眼中,竟还有一位令他们敬重的语文教学名师。他,就是当时已调至市教育局的著名作家韩少华。记得是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我的作文《晚霞》被选入了东城区教育局编的《中学生作文选》。这已是我的习作第二次印成铅字,赵老师很高兴,下课后他对我说:“现在,可以让你见韩少华老师了。你晚上到我家来吧,我约了韩少华。”

这天晚上我认识了韩少华老师。

我的“认识”,不知给当时已很忙的韩老师又添了多少忙!每完成一篇习作,我都想听到他的指教,我的“足迹”追随着他从西石槽胡同的小平房,到安外兴化路的新楼房,每次推开房门,都能听到韩老师那亲切的招呼声,我甚至多次吃过韩老师亲手做的饭菜。韩老师的一生,是写作、教书俱佳的一生,他洒在许许多多学生身上的心血,文章中不能不写,但又只能简略,一笔带过:

韩少华无论创作旺期还是患病以后,始终热心扶植文学后人。1991年他赴外地为文学青年讲课途中病倒,后用左手逐渐恢复写作,今年1月刚发表了散文《我和袁鹰先生》。

接着,我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写道:

近日阴冷的天气中他感到不适,曾到天坛医院救治。4月7日早晨6点,在床边守候一夜的妻子再一次呼唤他的时候,却没有了回应—他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

我不知该怎样往下写了,文章字数不能太多,否则版面安排上会有困难。如何用最简短、最准确的语言来概括、评价他的文学人生,我在思索,反复推敲着……不知不觉中,我已在电脑前坐到了凌晨!这时,像是老天助我,韩老师的生前好友、著名作家刘恒的短信,发到了我的手机上。短短几句,准确、凝练地表达了他作为北京作家协会主席,对韩少华文学成就与人格魅力的高度评价,也充溢着他对北京文坛失去一位好作家、好朋友的哀悼之情。我把刘恒的短信内容,编写进稿件中:

惊悉他辞世的消息,著名作家、北京作家协会主席刘恒说:“韩公是淡泊而潇洒的人,文章漂亮之至,恰如其貌。人品也好,既与人为善又与世无争,是个优雅而纯粹的文人。此去黄泉,我们祝他路顺,并将永记他宁静的背影。”

至此,文章基本完成了。我却觉得有些话如哽在喉,一种永远失去恩师的悲痛袭上心头,没有能宣泄表达出来。看看表,已是早上8点多钟了,当天的晚报已开始定稿拼版了。我把这篇稿件通过邮件发给了《北京晚报》文化部主任王晓阳。同时,给她发了短信,提醒她及时查看这篇稿件,尽可能当天安排。很快,晓阳的电话打了过来,说:“马上安排,放心。”她非常理解地又说:“你还能补充点东西吗?可以多写点。不过要快!我让版面编辑等着……”于是我很快补充了这样一段文字:

昨天,他的女儿、作家韩晓征说:“父亲是在家里睡过去的,很安详。没有留下遗言。我和母亲不断接到深情悼念的短信、电话,人们引用父亲文章里的句子,称赞他温婉多彩的文学人生‘就像积蓄了一夜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没想到他有那么多的作家朋友、学生都因他的离去而悲痛,父亲可以安息了。”

韩少华老师可以安息了,细心的读者不难感悟到,我是通过客观叙述——晓征的话,充分表述我自己对韩少华老师的深厚感情!

4月8日下午,《著名散文家韩少华去世》的消息在《北京晚报》刊出,立即被多家网站转发。4月9日,《北京日报》也发出了这篇消息,还配发了一张韩少华老师晚年潇洒、儒雅的照片。没想到这篇只有六百字的短文,在不少读者、朋友中引起共鸣,北京的一些作家朋友曾对我说,看到这篇文字就被打动了,看似平淡无奇的语句后面,却藏不住作者对老师的一片深情!

2010年4月9日清晨,东郊殡仪馆。摆满了花圈、挽联的告别大厅里,哀乐低回。我看到中国作协、北京作协、北京日报社、中国教育报社等单位和王蒙、陈建功、史铁生、刘恒、陈祖芬、刘庆邦等众多作家好友,都送来了花圈。我排在长长的告别队列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韩老师,我含着泪水向恩师三鞠躬, 心里默默地告慰他:韩老师,您安息吧!我已代您向您的读者告别了;我也代喜爱您的万千读者和您教过的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为您送行了……

“清明”又近,我的、我们的韩少华老师,您在天国还好吧?

李培禹:作家,《北京日报》高级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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