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飞雪

煎熬的少年岁月：“隐形父亲”如影随行

1999年，张铭提出要去美国留学，肖文忠帮他联系学校，并承担起他的全部留学费用，但张铭并不领情，因为肖文忠带给了他不尽的耻辱……

1979年，张铭出生在辽宁省大连市。父亲张俊安在事业单位工作，母亲刘菁在企业上班，两人婚后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显示张俊安生育能力低下。27岁的刘菁担心今后无子女，看中了同事肖文忠。肖文忠比她大7岁，有两个孩子，而他也早就对刘菁有意，两人于是一拍即合……

刘菁怀孕一年后，生下儿子张铭，她确认儿子是肖文忠的，就连刘菁的父母和主要亲属也都知道这事。

刘菁常把儿子带到上班的地方玩，肖文忠給他买吃的、玩的，让他喊“爸爸”，张铭有时就真喊了。

张铭上幼儿园后，肖文忠常装作路过幼儿园，给他买吃的。周末，肖文忠带着张铭划船、钓鱼，玩到高兴处，又让他叫“爸爸”。这时，张铭知道害羞了，喊不出来。

张铭6岁那年，刘菁考虑到要给儿子完整的父爱，悄悄地告诉他，肖文忠才是他的亲爸爸……张铭完全蒙了，小小的心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张铭上小学后，肖文忠常带着吃的来学校看他。张俊安来接他时，张铭最怕两个爸爸撞到一起。

张俊安隐约知道张铭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无奈他生育能力低下，又生性软弱，而且很心疼张铭，想保住这个家，只得忍受着这种屈辱。

没多久，张铭有两个爸爸的事在同学中传开。课间玩耍时，大家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张铭羞辱不堪。他向母亲抗议，要肖文忠别来学校看他，母亲说：“他是你亲爸爸！他爱你，你还不高兴吗？”

肖文忠工资不高，家里有两个孩子，又要补贴张铭，有点不堪重负。1988年，他停薪留职，在大连注册了一家外贸公司，之后经济宽裕多了。

张铭有点可怜张俊安，怕惹他生气和伤心，表现得很乖。由于他常受到同学嘲笑，肖文忠决定把张铭送到他和刘菁的老家牡丹江上学，由张铭的姥姥负责照顾。肖文忠一有时间就来看他，给他钱，给他买吃的。同学问他，张铭胡乱说是“伯伯”。有时，张俊安也因为想念张铭，过来看他，没多久，同学们又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有两个爸爸。

张铭一直熬到初中毕业，刘菁和肖文忠将他接回大连上高中，这一熬又是三年。高中毕业后，张铭不想留在国内，刘菁和肖文忠商量后，决定送他去美国留学，留学费用都由肖文忠提供的。

张铭去美国后，等于捅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这个表面上平静了十几年的家，再也维持不下去了！2000年4月，张俊安和刘菁离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张铭心里既痛苦又羞愧，觉得对不起家里的“爸爸”张俊安，也十分痛恨自己的隐瞒。

一年后，肖文忠也离婚了，和刘菁同居。张铭每次回国，见到肖文忠和母亲住在一起，看着两人牵着手，散步逛街，他对肖文忠仍无法亲近起来。但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他开始叫肖文忠“老爸”。

张铭在美国呆了七年。期间，肖文忠多次提出和刘菁结婚，刘菁说这么大年龄了，不想再折腾，也不想听别人那么多的议论。她说：“我教育儿子好好孝顺你，咱俩跟原配夫妻一样，结不结婚就是一张纸。”肖文忠心想也是，只好作罢。

付出所有期待回报：谁料父爱见光死

2007年，张铭回国，在大连开了一间面包房。不久，他认识了王丽，两人相恋。怕王丽瞧不起他，张铭说肖文忠是他继父，母子俩也要肖文忠这么说。为了儿子的幸福，肖文忠无奈只好默认。

与王丽相爱三年，这个秘密也保持了三年。2010年，张铭准备结婚。肖文忠把他在大连的两处房产卖了，拿出巨资，给张铭买了一套宽大的婚房。2011年10月，张铭和王丽结婚。

婚后，张铭和妻子经营面包房，刘菁和肖文忠常过来帮忙。看着儿子过得这么幸福，却始终把他当继父，肖文忠不甘心。一天，王丽感激地对肖文忠说：“老爸，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继父。”肖文忠突然脱口而出：“我是他亲爸……”王丽脸都白了。

晚上，王丽一再追问张铭，张铭只好如实坦白。王丽说：“原来你身世这么复杂啊！”张铭恨肖文忠不考虑他的感受，没有替他继续隐瞒。

很快，王丽的脸开始变得阴沉起来。来面包房吃甜点的女孩子居多，这些女孩子多数时尚，青春靓丽，长发飘飘，张铭常和她们打趣聊天，王丽说他“别有用心”，张铭说他是为了拉回头客。王丽一脸讥笑：“谁知道这些回头客中的某一个，会不会在某一天变成常住客，代替我，和你卖面包呢？”

张铭气呼呼地说：“你真是不可理喻！”王丽不甘示弱地抢白道：“你有那样的妈和亲爹，鬼知道会不会也是一个风流鬼？我必须得防着你！”

张铭认为这都是肖文忠惹的祸，向母亲告状。刘菁跟肖文忠吵架，让肖文忠以后远离儿子儿媳，肖文忠气得没办法，竟找儿媳解释当年他和刘菁之间的事，连张俊安不能生育的事，都对王丽说了。

张铭和王丽结婚已两年，因忙于生意，王丽采取了避孕措施，暂时没打算要孩子。但张铭想做爸爸了。一天，他和妻子商量，王丽说：“我还得考察考察你，你连肖文忠是亲生父亲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孩子总不能有个撒谎的爹吧？”张铭一时竟找不到反击她的话。

王丽还在经济上控制丈夫。一天关了店后，几个朋友约张铭出去吃饭，张铭从店里装钱的抽屉里拿出500元，揣进兜里。王丽看见后，大声质问：“你拿那么多钱干啥，是不是要出去约会？”

“没钱，男人在外面怎么混？”张铭生气地说，王丽竟上来抢他揣在兜里的钱，张铭伸手打了她一巴掌。王丽“呜呜”地哭了起来。

从那以后，小家庭战争不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安宁和温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2014年1月，王丽和张铭离婚了，两人从此形同陌路。

张铭很痛苦，把家庭解体的原因怪罪到肖文忠身上，对他的怨恨逐日增加。他无心经营，想把面包店兑出去，可是当初开面包店时，他在大连某银行贷了30万元款。与母亲、肖文忠商量后，张铭卖掉大连市沿河街那套婚房，还了银行贷款，想用剩下的钱再买一套房子，但钱根本不够。

张铭在美国留学期间，肖文忠曾在北京一家公司工作，考虑到张铭留学回来可能会去北京，他就在北京贷款买了一套房子。张铭卖掉婚房时，他在北京那套房子还欠银行几十万贷款。张铭说不如把北京的房子卖掉，在大连买一套好房子。

刘菁也一再劝肖文忠，说在大连买房子后，他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肖文忠想来想去，就把北京的房子卖了，将钱交给张铭，张铭在大连买了新房。

但是，張铭并没有把肖文忠接到一起居住。而肖文忠和刘菁也一直没办结婚手续，这么多年，他虽然催了无数次，刘菁都借口说儿子都有了，年龄也大了，没必要办什么结婚手续。如今，自己老了，又没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张铭还不愿对外公开他们的亲子关系，他老了要是被遗弃了，怎么办？

肖文忠就跟刘菁争吵，刘菁不理他。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屋屋檐下，但经常一整天都不说话。肖文忠越发感到不对劲，自己的房子、车子、银行存款及退休工资，都给了张铭，他银行卡里只剩不足1000元钱现金，到时要是被母子俩抛弃了，他连一个像样的住处都租不到！

肖文忠觉得不该成为母子俩的“提款机”，不该再受这么多的委屈。他对刘菁说，他这一生太亏了，把所有的爱、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母子，弄得他和前妻离婚，也没有给前妻生的两个孩子做什么贡献，有愧于两个孩子。他为张铭付出了那么多，但有啥用呢？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能公开相认，在人前还遮遮掩掩的。如今，他财产也没有了，一想到这些，他就感到憋屈，连死的心都有了。

要证明儿子是亲子！这场官司打得亲情全无

肖文忠经常在刘菁耳边唠叨，刘菁说他纠结这些干什么？“张铭是你儿子假不了，这些年，我俩一直在一起生活，我照顾你、侍候你，张铭也一直叫你老爸，这还不够吗？难道非得把当年咱俩婚外情生下儿子的事，宣扬给天下人听吗？儿子也是要脸的人，这事公开了对他多不好。”

肖文忠还是想不开，刘菁进一步劝他：“张铭是你亲儿子，你家和我家人都知道，还要咋证明？非要像登‘寻人启事那样登报，你才满意吗？”

肖文忠内心还是感到悲凉，自己毕竟已经老了，将来要是被这母子俩抛弃了，他投诉无门。他说要到法院起诉张铭，只要法院判决张铭给他赡养费，世人就知道张铭是他的儿子，就不能不管他！

母子俩劝肖文忠别这么做，肖文忠拼死也要起诉张铭。2015年8月，刘菁为了给肖文忠点颜色看看，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搬去和儿子同住到那套新房里。肖文忠成了孤家寡人，泪水流了好几天，认定张铭狼心狗肺，打定主意要把官司打下去！

2017年11月，肖文忠以赡养纠纷为由，一纸诉状将张铭告到大连市中山区人民法院。成为被告的张铭，拒绝接收法庭的传票。2018年3月18日，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张铭没有出庭，法庭缺席审理，以证据不足为由，判肖文忠败诉。

肖文忠不服判决，又以确认父子关系为由上诉。2018年5月12日，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传肖文忠、张铭、刘菁到庭进行举证，张铭没有出庭。肖文忠提供了他和张铭从小在一起的照片、视频及信件往来等证据，但因为张铭拒绝做亲子鉴定，拒不承认他和肖文忠的亲子关系，法院经过庭审，认定肖文忠和张铭的父子关系证据不足。

此后，肖文忠以年迈虚弱之躯，多次跑法院，说起他对张铭的付出，如今被母子俩抛弃，孑然一身，无人照顾，说到激动处涕泪交流，连法官都同情他。更让肖文忠感到悲凉的是，跟前妻生的两个孩子也对他充满怨恨，对他不管不问。这段他倾尽所有的婚外情，让他自食苦果、老无所依。

记者详细采访了肖文忠。采访到最后，肖文忠声泪俱下地说，他把所有的爱、把自己奋斗一生所得来的财富，都给了张铭，换来的却是一无所有，是被抛弃，是羞愧和耻辱，他不懂张铭为何不顾念父子亲情、一点不懂得感恩？他要打官司，即使晚节不保，也要向世人证明张铭是他的亲生儿子……

记者随后联系到张铭，得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肖文忠对他纠缠不休，他最怕有人来敲门，不知道肖文忠会告他到什么时候？张铭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是母亲和父亲婚外情的产物，不想被父亲公开晒出来。他正常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他的话让记者瞠目结舌：“我谁也不会爱，更不会管那个人，包括我妈。我连自己都不爱，也没人教会我如何去爱？我现在就是混日子，哪天混不下去了，就去自行了断。”说到这，他竟失声痛哭。

记者又电话采访了刘菁。刘菁说，以前为了让儿子感受到真正的父爱，她才在儿子童年的时候，就让他知道这个“隐形父亲”的存在，但为了保住婚姻，又让儿子在丈夫面前演戏，她忽视了这些对儿子心灵的伤害。

因儿子怨恨肖文忠，一直不愿公开亲子关系，所以她一直不敢和肖文忠结婚。现在，她一切以儿子为重，只顾顺从儿子的感受，又刺痛和伤害了肖文忠。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编辑 征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