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中国近代史上，有两个著名的“疯子”，其中之一就是黄侃。

黄侃，字季刚，1886年4月3日生于成都，湖北蕲春人。他不光是一位大语言文字学家，还是一位民主革命家。

那为什么说他是个“疯子”呢？他当然不是真疯，而是太狂，以至于在待人接物、说话办事上，每出常理。

他跟近代史上的另一个著名的“疯子”——章太炎，还是师徒。说起黄的拜师，也很有趣：

黄早年去日本留学，租住的公寓里，住着好几个中国人。但他向来孤傲，轻易不与人交往，自然也不认识住在他楼下的章太炎。

话说一天夜里，章正坐在窗前读书，忽见从楼上浇下一泡尿来。原来是住在他楼上的黄懒得下楼去小解，就站在窗台上解决了。章向来是个火暴脾气，哪受得了这个，当即破口大骂，将在楼上撒尿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而黄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虽然理亏，却也是不甘示弱，当时就回骂了回去。双方骂了好几个回合，直到其他住户出面相劝，方才偃旗息鼓。第二天，有个邻居告诉黄，昨天夜里与你对骂的乃是国学大师章太炎。黄听了竟一转身跑到楼下，见到章，纳头便拜，非要章收下自己这个学生不可。

又，黄对自己的学问向来自负，一次，陈独秀来拜访章太炎，两人聊起各省的学人，陈说：“湖北近来就没出过什么人才。”不料，此话正落在在里屋的黄的耳朵里，黄当即一掀门帘走出来，对陈说道：“好个湖北近来没出什么人才！湖北虽无大学者，然而这不就是区区？你们安徽倒是出了几个人才，然而未必就是足下！”

后来，陈到北大任文科学长，上任第一天，校长蔡元培亲自陪他来到教授休息室，与各位教授见面，因有校长在，大家对陈都很客气。正寒暄着，忽见黄戴着一顶瓜皮小帽走了进来，看到大家都在欢迎陈，竟非常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好热闹啊，区区一个桐城秀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的吗？”说完一甩袖子走了，留下一屋子人，目瞪口杲。

又，1927年后，黄任教于南京中央大学，受聘之时，即与校方约定：“下雨不来，下雪不来，刮风不来”，人谓“三不来教授”。全国大学教授无数，恐怕也只有黄敢和校方提此要求，而校方竟然答应了。

又，黄是个“馋嘴”，他在北大任教时，每讲到关键之处，就会戛然而止，然后便大言不惭地对学生们说道：“这里有个秘密，但北大给我的这几百块大洋薪水，还不值得让我讲出来，你们要听，得另外请我吃饭。”学生们也都摸准了他的脉，当时，他在北大讲《说文解字》，晦涩难懂，期末时，一些担心自己考不过的学生，就会凑钱请黄老师吃上～顿，然后，就全过了。后来，校长蔡元培知道了这个事，就责问黄为何要违反校规，吃学生的请。黄竟理直气壮地说道：“這帮学生懂得尊师重教，我叉岂能为难他们。”

又，黄因反对白话文，而总是喜欢跟胡适过不去。一次，他当面调侃胡道：“你口口声声要推广白话文，我看未必出于真心。”胡不解其意。他又说：“如果你身体力行的话，你就不应叫胡适，而应该叫‘往哪里去（古汉语‘胡适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往哪里去的意思）才对。”胡一时语塞。

还有一次，在一个宴会上，胡谈到墨学，正说着，忽听黄在一旁骂道：“现在讲墨学的人，都是些混账王八！”胡愕然，问：“你骂谁？”不料，黄又说道：“便是尊翁，也是混账王八蛋！”胡再好脾气也忍不了了，正欲发作，黄却大笑道：“适之息怒，我就是想试试你，墨子兼爱，是无父也。你今有父，何足以谈论墨子？我可不是真心想骂你，不过是聊试之耳，聊试之耳。”气得胡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王闿运是晚清著名经学家，对黄来说，是老前辈。一次，黄去拜访他，王很喜欢黄的诗，就夸他说：“没想到你这么年经，就已能写出这么的好诗来了，我儿子与你岁数差不多大，但还一窍不通呢。”按理说，黄得到老前辈的夸奖应该很激动，可他却突然丢出了一句：“老子尚且不通，又何况儿子呢！”气得王可谓七窍生烟。

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在捉弄别人，但最后自己却也被命运捉弄了。之前，很多人都劝他著书，他却说：“三十岁前不撰文，五十岁前不著书。”在他五十岁（虚岁）生日时，他的老师章太炎还送给了他一副寿联：“韦编三绝今知命，黄绢初成好著书。”意思是：现在你终于五十岁了，总该著书了吧。然而，才过了不到半年，黄就因为一次饮酒过量，而一命呜呼了。死时，竟一部书还没写完。后来，还有人说章的寿联里用“黄”、“绝”、“命”三个字，难不成是章把黄妨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