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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钾“时代楷模”李守江纪事

2019-06-04李春雷

时代报告 2019年2期
关键词:硫酸钾罗布泊钾肥

文/李春雷

▲ 2016年7月14日,国投罗钾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李守江同志被中宣部授予“时代楷模”称号

秋风涂金,五彩斑斓。

车出哈密城区,进入S235公路之后,景色陡变,绚丽多彩变成了灰褐一片。越向前行,色彩越单调。公路两侧,全是一望无际的灰褐色盐碱地,上面笼罩着一层硬梆梆、皱巴巴的盐壳,像是老农脊背上被烈日烤出的碱花。

一路疾驰四百多公里,汽车停歇在罗布泊深处。

突然发现,车窗之外,矗立着一片浩浩荡荡的现代化工厂。

“海市蜃楼?”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走下车来,定睛细看,才确定这是真实的存在。

放眼望去,高层建筑拔地而起,现代化厂房错落有致,采卤渠在阳光下熠熠闪耀,采盐船在银蓝色的卤湖上悄然来往……

这里,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国投新疆罗布泊钾盐公司!

走向罗布泊

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东缘的罗布泊,面积约三千多平方公里,历史上曾经是碧流清澈、绿树成荫、繁华辉煌之地。其中闻名中外的楼兰古城,更是“丝绸之路”的咽喉。

20世纪中叶以来,由于气候变化和诸多人为因素,致使罗布泊彻底干涸,只留下一片浩瀚无垠、随风起伏的“波浪”。只是,这些波浪,都是石化的凝滞,都是钢渣铁块般的盐碱壳,一片死寂。

死亡之海!

钾是农作物生长所必需的营养元素之一。没有钾,庄稼就会身患“软骨病”,变成害虫的甜食,甚至颗粒无收。

然而,我国缺钾的耕地,达百分之五十六,有近十亿亩。

上世纪末之前,我国探明的钾矿储量仅占世界总量的百分之一,钾肥百分之七十以上需要进口。

加拿大、美国等跨国巨头垄断钾肥市场,一直维持对我国出口高价。

缺少钾肥,严重威胁着我国的粮食安全。

找到钾矿,扩大钾肥产量,成为中国科学界和企业界最为急迫的任务之一!

可是,到哪里去寻找“钾”呢?

科学家寻寻觅觅,踏破铁鞋。

20世纪50年代以来,我国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勘探钾矿。然而,除了在柴达木盆地取得一些突破外,其他地区 “寻钾”成果甚微,以至于出现了“中国无钾论”。

能否再找到大型钾盐矿床,一直为中国高层和地质科学家们所关切。

寻找,再寻找……

科学的目光,扫瞄全国大地后,聚焦罗布泊。

经过几代科学家的努力,1995年,终于在罗布泊东北部凹地—“罗北凹地”,发现了特大钾盐矿:矿床分布一千三百多平方公里,资源量约二亿五千万吨,竟然为世界之最。

荒凉的罗布泊,顿时成为富“钾”一方的“聚宝盆”!

然而,找到钾盐矿,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距离生产出合格的钾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难关需要攻克!

美国专家就曾断定:罗布泊没有淡水,中国没有能力开采。

开发“罗北凹地”,生产出钾肥来,历史在呼唤。

胸怀报国之志的建设者们,心向罗布泊,走向罗布泊。

李守江,就是其中的一个先行者!

李守江,山东济南市人,1966年5月出生。1987年,他在武汉工业大学选矿工程专业毕业后,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选择。

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都是“香饽饽”。李守江选择去经济发展先进、生活条件优越的内地大城市就业,顺理成章。但他却选择了地理位置偏远、生活条件极为艰苦的新疆。

这,让身边的很多人感到意外和不解。

“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李守江多次面对这样的提问。

他没什么豪言壮语,总是微微一笑,说:“这是自己的向往和喜欢吧。”

他向往天涯?他喜欢艰苦?还是心中有一份遥远的追求?

2016年11月10日,李守江在回到母校与师弟师妹们分享建功大西北的经历时,一再鼓励他们毕业后要“立志卓越,献身西北,创造无愧时代与青春的事业”。

从中,可以窥见当初他选择新疆的心迹。

1987年9月,李守江脚穿一双胶鞋,肩背简单行囊,来到了位于新疆最西部的布仑口铜矿。

这里大山耸立,沟壑纵横,环境极为艰苦。

他从普通技术员做起,凭着顽强的意志和出色的能力,几年之内便脱颖而出,升任选矿车间副主任;后来,成为高级工程师;再后来,担任新疆三维矿业公司投资部经理。

彼时,李守江已经结婚生子,在乌鲁木齐安了家。他,既是“高工”,又是“高管”,本可以安逸地工作和生活下去。可是,李守江却再次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和不解的选择:到罗布泊去!

为什么要去这个荒凉之地?

李守江回忆说:“上世纪90年代末,地质工作者在罗布泊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硫酸盐型含钾卤水矿床。听到这个消息,对于我们这些长期从事资源开发的选矿人来说,感到非常兴奋,觉得这是一次干一番事业、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好机会。”

为了开发罗布泊钾盐矿,相关方面联合组建了新疆三维罗布泊钾盐有限责任公司,李守江是领导成员之一。

当时,儿子李博远才六岁,上幼儿园,每天需要接送、做饭、辅导学习。妻子徐佳上班,工作十分繁忙。李守江这一走,生活的重担就全压在了妻子身上。

家虽小,事很多,难题一大堆,怎么办?

徐佳深爱丈夫,永远支持他。她说:“你只管走,家里有我。”

说走就走。1999年8月,李守江作为开发罗布泊钾盐项目负责人,带领几位同事毅然走向罗布泊深处。

车到哈密之后,前往罗布泊已没有道路可走,只有一望无际的茫茫盐碱戈壁。

李守江们要闯的第一关,就是要在哈密与罗布泊之间“劈”出一条路来。

我曾经想象:在平坦无垠的戈壁滩上,汽车加足马力使劲儿地开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

事实上,绝非如此。

罗布泊地表是一层翻翘皱褶的盐碱壳,极其坚硬粗砺。汽车行驶在上面,它会像鳄鱼的利齿一样,把轮胎的橡胶一块块咬碎,直到爆胎。

为在戈壁滩上“劈”出一条通道,李守江他们在车轮碾过的地方,要不断地插上“标记”。

然而,就是简单地插“标记”也不容易:茫茫戈壁,寸草不生,千处一面,没有参照物,没有方向感,本已走过去很远很远,回头一看,似乎还在原地;刚刚做好的“标记”,被狂风用它的“橡皮”轻轻一擦,瞬间消失得了无踪迹。

迷路、断油、车辆故障、陷进软沙、车毁人亡,这些危险随时都会发生。

八月的罗布泊,已是“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季节,李守江和同事们坐着温度的“过山车”前进。渴了,喝几口矿泉水;饿了,啃几口馕饼;夜里,把棉大衣铺在盐碱壳上,倒头就睡;半夜,被冻醒了,原地跑步取暖。

李守江们犹如匍匐前行的朝圣者,用磨出鲜血的双手和双脚,用生命的刻刀,历尽千辛万苦,硬是在戈壁滩上“劈”出了一条通向罗布泊深处的通道。

终于,他们在罗布泊腹地的一个点上停了下来:东经90.86度,北纬40.47度。

他们在这个坐标点上插下一根千年不朽的胡杨木桩,为“罗钾”进行了最庄严的奠基。

这个坐标点方圆三百多公里内,没有人,没有路,没有水,没有电,天上不见飞鸟,地上不长寸草。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来到罗布泊的感觉,就像到了月球一样,不论向哪个方向看,地平线都是弧形的,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李守江回忆说。

自从李守江和他的伙伴们在罗布泊大戈壁搭起第一顶帐篷,这里就成了罗钾人的“家”,这片死寂之地就有了生命和希望。

脚跟还未站稳,他们就遭遇了特大沙暴。

狂风像一个恶魔,卷起密集的砂砾向这几位不速之客愤怒地射击。

李守江和同事们赶紧躲到汽车后面,狂沙散霰弹般扫射在车身上,瞬间就把车漆全部打掉,露出白花花的铁皮,像是揭去皮肉的白骨。

死亡的恐惧,顿时在他们心里弥漫开来……

罗布泊拒绝生命。别说在这里建厂创业,能生存下来就是奇迹。

但是,李守江他们就像胡杨种子,在罗布泊落地生根,向死而生,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1999年冬天,李守江在帐篷外面竖起了一面五星红旗。

帐篷是家,红旗是国;家国拥围中,心头涌起暖流,眼里闪着泪光。

李守江提议:咱在国旗杆上安装一个灯吧!

伙伴们击掌雀跃!

当柴油发电机欢歌响起,国旗杆上的灯光就耀眼地亮了,照亮了罗布泊的黑夜,也点亮了李守江他们的希望。

2000年国庆节时,李守江和同事们又做了一面红旗,上面绣了两行金色大字:“学昔日大庆精神,创今朝罗钾辉煌。”

罗布泊一年四季全是土褐色,能看到一点绿色就成为眼睛最大的奢望。

吃饭时,如果碗里有一片绿菜叶,男人们就会兴奋地用筷子挑起来,当做礼物献给女工。

一位女工回家时,行到哈密郊区,突然让司机停车,随即扑到路边,紧紧搂住一棵绿树,“呜呜”大哭……

李守江知道这件事后,眼圈发红,坚定地说:“一定要让罗布泊长出绿色!”

他从遥远的地方挖来几株红柳苗,种在了厂区边上,用唇边节省下来的水浇灌着,直到红柳伸展出嫩绿的叶芽。

后来,李守江又带领大家在盐碱地上挖出一米深的树坑,铺上防渗塑料布,填上从哈密拉来的黄土,种上一丛丛红柳、沙棘、沙冬青等抗盐碱植物,建成了罗布泊的“绿地公园”。

“家”安好了,“钾盐矿点在哪里?”

李守江和同伴们像一队坚忍的骆驼,开始用脚步叩问硬梆梆的盐碱壳,苦苦寻觅着盐卤水的踪迹。

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嗅到一丝钾的气息。

李守江为此痛苦焦虑:找不到盐卤水,一切都无从谈起。

向前,向左,向右,找一程,再找一程……

就在李守江将要陷入绝望时,一处钾盐矿点突然出现了,惊得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们决心大干一场,尽快生产出钾肥来。

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李守江带队远赴阿瓦提县看望慰问了驻村老党员,积极为群众排忧解难 ▲

为了弥补技术上的不足,他们请来了一位德国钾肥专家。

专家在了解情况后说:“你们这里卤水的成分,钾与硫的比例严重失衡,无法直接生产硫酸钾。若要生产,既要购买昂贵的辅料,更要使用大量淡水。”

李守江一阵心惊。不说购买辅料多么昂贵,仅就大量淡水一项,就无法解决。

当时在罗布泊,所有的饮用水,都要从四百多公里之外的哈密运来,一立方水成本高达四百元。

德国专家的话,等于把这个项目判了“死刑”。

好事多磨

罗布泊是核试验基地,很多地域已被划为“军事禁区”。

李守江他们选定的“罗钾”建厂地点,正在“军事禁区”范围之内。要在这里建厂,必须得到特别许可。

这是一道巨大的难关!

李守江向哈密打报告,向库尔勒打报告,向乌鲁木齐打报告,但得到的回答都是:“这事不归我们管,要找军方。”

李守江心急如焚。他调动自己广泛的人脉,千方百计前往军方,反复介绍钾肥对中国农业的极端重要性。虽然极力恳求,但接连碰了几个钉子。

他明白,要获得特别许可,必须向国务院和中央军委陈情。

于是,李守江住在北京,开始八方奔走,向政府部门、科学专家和新闻媒体呼吁。

为了节省时间,提高办事效率,他前一天晚上对着北京地图设计最佳行进路线:易堵路段下车,进胡同、换地铁;半道堵车,小跑一段、改坐公交车……

深冬的上午,李守江应约去见一位专家。距目的地还有五站远,前方严重堵车,李守江急得抓耳挠腮。

“赴约不能迟到!”李守江跳下车就奔跑起来,引来路人注目。

当他满头大汗跑到专家办公室,却被告知专家临时有急事,一个小时后才能回来。

他待在楼道里,热汗很快就变得冰冷,冻得浑身发抖,喷嚏连连。

当天夜里,李守江高烧超过39度,但他还是熬夜又写了一份报告。他知道,多递交一份报告,就多一分盼头。

那段时间,他成了国家发改委、中国科学院等单位的常客。早上,他一次次兴致勃勃地出发;晚上,又一次次心事重重地回来。闭门羹,冷板凳,都是家常便饭。

曾经为了与一位权威领导面谈,他连续十七次登门求见……

李守江在北京跑项目,一直向往天安门的儿子在暑假时恳求爸爸让他到北京看看,李守江“破例”答应了。

然而,儿子在北京待了七天,因发高烧输了三天液,还“留守”看了四天大门。李守江天天进一些大楼去办“急事”,就让儿子在门口等。

儿子要回乌鲁木齐了,李守江下决心带儿子去逛逛十三陵。不料车行半路,突然来了电话:去国家环保局有事!李守江立刻掉头返回……

回到家里,儿子泪眼汪汪地对妈妈说:“再也不跟爸爸出门了!”

一天中午,李守江接到电话。一位专家告诉他:好几位高层领导有了一致意见,近日就召开专题会议研究,看来“罗钾”上马的可能性很大。

李守江兴奋得泪光闪闪,马上打电话向公司汇报。

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在李守江翘首以待“好消息”时,却等来了“大麻烦”—一位美籍华人给中央领导写信,把将要上马的“罗钾”公司告了一状!

原来,这位美籍华人非常关心罗布泊的野生动物保护,曾向国家野骆驼保护中心捐赠了80万美金。当听说罗布泊即将进行钾盐开发的消息后,觉得这样会破坏野骆驼生存环境。于是在信中提出,必须禁止开发罗布泊。

李守江说:“这位美籍华人也是好意。但罗布泊地区太大太大了,而野骆驼是活动在罗布泊南缘阿尔金山麓一带,那里距‘罗钾’厂址有好几百公里之遥呢。”

事实虽是这样,但这封“告状信”对“罗钾”项目还是非常不利。

如果不能获批,“罗钾”将胎死腹中,那将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在决定“罗钾”命运的紧要关头,经过李守江持久的陈情呼吁,终于有人挺身而出了:六位院士联名向国务院上书,请求尽快批准“罗钾”上马!

一位新华社记者也秉笔直书,把一篇为“罗钾”呼吁的文章登在了内参上,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

在这些“正能量”的全力推动下,“罗钾”项目终于获得特别许可!

如今忆及那时情景,李守江深情地说:“六院士的上书信和记者的呼吁文章,为‘罗钾’获得许可起了关键性作用。我们‘罗钾’人都深深地感谢,深深地感恩!”

李守江还需要感谢妻子徐佳。

在李守江坚守罗布泊的十几年里,儿子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徐佳又当妈又当爸。

有一段时间,儿子要练摔跤,徐佳就充当起爸爸的角色:“来,妈妈陪你摔!”

星期天外出,别的孩子都是爸爸妈妈陪着,只有徐佳单独领着儿子。

十几年里,影集装了好几册,但全是徐佳和儿子的合影,竟然找不到“全家福”。

学校老师疑惑:“李博远不会是单亲家庭吧?从没见过他爸爸来开家长会呀!”

有邻居问徐佳的父母:“这多年没见女婿上过门,你家姑娘是不是离婚了?”

有同学问李博远:“每次去你家,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爸爸?”

有一次,得知丈夫要回来,徐佳上班前把钥匙放在了门卫室。李守江来拿钥匙,保安不给他,说:“我从来没见过你,你说是徐佳丈夫,我就信啊?让徐佳打电话吧!”

但徐佳不言艰辛,反而心存感恩:“遇到难事的时候,邻居、领导、同事、老师、同学、学生家长,他们都帮过我很多很多……身边有这么多好人,生活不是很美好吗?”

打造“罗钾航母”

“罗钾”项目获准之后,如何用罗布泊特殊的盐卤水生产钾肥,又成了一道难关。

到国外去考察,外方拒绝参观工艺设备;请国内专家来“会诊”,也都提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案。

怎么办?

李守江决定:招贤纳士,组建自己的团队,攻克技术难关。

偏远荒寂的罗布泊,谁愿意来啊?

那段时间里,李守江走访了很多科研院所、大专院校和相关企业。他每个月都要出差15天以上,磨破了嘴皮,跑细了双腿。

一次,李守江得知长沙有几名钾盐开发专家,立刻星夜奔赴。

李守江首先盯上了时任化工部长沙设计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李浩。他拿出了 “三顾茅庐”和“月下追韩信”的诚心与执着,终于将李浩“挖”到了手。

精诚所至,骐骥齐来。

此后,化工部长沙设计研究院的唐中凡、尹新斌、雷光元来了,青海教授级高工谭昌晶来了,国营石油公司的老总郭兴寿来了,刚刚从海外学成回国的高级教师张麟来了,朝气蓬勃的大学毕业生姚莫白来了……

李守江指着罗布泊戈壁滩对大家说:“在这里,我们要建造世界上最大的硫酸钾航母!”

在罗布泊盐碱壳上搭起简易板房,他们开始百折不挠地技术攻关。

没有操作台,他们就用铁板自己焊,然后在上面铺上胶垫,权以使用。

简易板房里,冬天像冰窖,夏天似蒸笼。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每天要做十几个小时的实验。

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

李守江团队终于找到了解决罗布泊卤水钾、硫比例严重失衡的方法,不仅回收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而且每吨硫酸钾用水量仅为国外的三分之一。

历经一千多个日夜奋战,他们成功产出了两万吨优质硫酸钾肥。

“罗钾”人仅用三年时间,就走完了美国大盐湖15年、国内同行30年走过的建设历程,创造了世界钾盐开发史上的奇迹。

李守江团队并未止步。

他们清楚,两万吨硫酸钾还不到全国总需求量的百分之一,钾肥的进口定价权仍然掌握在外国人手里。要满足我国农业需求,并打破外国的垄断,必须尽最大努力扩大产量。

不料,由于特殊原因,2004年“罗钾”的资金濒临断绝。

“罗钾”又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

当务之急,就是融资。

李守江把自己关在屋里,挖空心思撰写融资报告。他要求自己:必须让每句话都有理有据,并且打动人心。

困了,冷水洗脸;累了,浓茶提神。昼夜不停,几易其稿。

融资报告装订好了,他发动相关人员,天女散花般地把希望播撒出去。

半年时间里,李守江和他的团队先后接触了30多家企业,但一无所获。

李守江坚信,“中国经济在发展,企业家在成长,总会遇到‘知音’的。”

“罗钾”团队下定决心,在困难的痛击下,即使头破血流,也绝不言弃。

终于,国家开发投资公司将战略目光聚焦在了罗布泊,毅然注入两千万元资金,帮助“罗钾”度过了难关。

谈起此事,李守江至今感慨万千:“说句实话,那时候两千万对公司来说比现在的两个亿、二十个亿还重要。”

随后,“国投”注资三亿四千万元,成为“罗钾”第一大股东。公司名称,也变更为“国投新疆罗布泊钾盐有限责任公司”。

2006年4月,“罗钾航母”—年产一百二十万吨硫酸钾项目正式开工建造。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硫酸钾生产装置。

项目宏大,技术复杂,从工艺、设备到电力供应都有很大难度。

施工期在酷暑季节,尤其是李守江负责的电厂,室温高达50度以上,成了谁都不愿进的地方,甚至施工单位的工人直接就走人不干了。

但电力供应是整个项目的“心脏”,不能有丝毫闪失。

为了确保工期,李守江每天都经受着高温的蒸煮。一年下来,他原本挺拔的腰身渐渐弓了,乌黑的头发渐渐花白,这年他才40岁。

他们自主研发了“钾盐镁矾矿两栖式采盐机船”,与进口采盐船比,费用节省一半以上,而采矿量却增加了一倍。

他们与国内厂家合作研制出了“上推下扬式结晶器”,彻底解决了物料混合反应容易分层的难题,产品纯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七以上,钾离子总回收率达到百分之五十,带动国内厂家成为行业龙头。

2008年11月18日下午6点整,120万吨“罗钾航母”正式试车!

试车之前,李浩、李守江、尹新斌、唐中凡、刘传福、雷光元、谭昌晶、郭兴寿等“指战员”齐聚罗布泊,兴奋而又紧张地期待着。

李守江抬腕看看手表,离试车时间还有十分钟。

这十分钟,比十天都长,比十天都揪心。

李守江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一是为了转移一下紧张心情,二是要把这个重要时刻分享给她。

听筒里,徐佳兴奋地说:“祝你们试车圆满成功!”

北京时间18点整,操作工人用微微抖动的手,按下了按钮!

“咣!”设备跳闸了!

心脏在剧烈跳动,空气紧张得快要爆炸!

一连四次,仍然跳闸!

由于所有的大型设备都是“世界首例”,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都是“罗钾”边研发边设计,然后外委承制的。现在“突发故障”,只有马上组织技术人员查找原因。

经过一番紧急“会诊”,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机器转速太高,负荷太重,导致跳闸。

紧急加装上两台变频机之后,再一次按下按钮!

设备顺利启动,优质大颗粒硫酸钾产品欢快地喷涌而出……

李守江和同事们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罗钾航母”盛大启航,创造了新的“罗钾速度”和“罗钾质量”,标志着我国已迈入世界硫酸钾生产大国行列,彻底改变了世界硫酸钾生产格局。

从此,国内钾肥的市场价格从每吨6000多元降至2000多元,不仅让中国农民用上了世界最便宜的钾肥,而且“罗钾”产品还占据了欧美、东南亚主要市场。

辉煌远航

2014年1月10日,“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

当李守江登台领奖,高举起奖杯和证书时,台下两位满头白发的老院士轻声耳语:“又是‘罗钾’公司!”另一位老院士钦佩地点了点头,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罗钾”继2004 年获奖之后,再一次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2016年7月15日,“时代楷模”发布会在中央电视台举行。

主持人宣读对“时代楷模李守江”的表彰词:“国投新疆罗布泊钾盐有限责任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李守江同志,十六年守望在茫茫戈壁,带领国投罗钾人,克服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建成了世界最大的硫酸钾肥生产基地,创造了‘罗钾速度’和‘罗钾质量’,在‘死亡之海’谱写了辉煌篇章。”

2018年11月18日,随着一批硫酸钾成品袋从车间顺利下线,“罗钾航母”已驶过十年征程。

十年来,“罗钾”形成了年产一百六十万吨硫酸钾产能,累计生产硫酸钾一千三百六十万吨,硫酸钾国内市场占有率达百分之四十五,助推中国钾肥自给率从十年前的百分之三十提高到了百分之六十,实现了“中国创造”和“中国引领”。

李守江虽已荣誉满身,但他仍像30年前初到边疆的那个大学毕业生,青葱纯情,志存高远,对崭新的未来满怀憧憬。

他虽已两鬓染霜,但仍像18年前第一次奔向“死亡之海”的那个拓荒者,一身朝气,奋力前行,开拓追求的步履依然坚定铿锵。

他虽已位高权重,但仍像十年前日夜坚守在50度高温工房的那个创业者,克勤克俭,亲力亲为,犹如刚刚上足发条的闹钟一样蓄满了前进的力量。

在办公室,你很少能找见李守江。

但在盐田现场、在硫酸钾厂车间、在车站货场、在戈壁滩输卤渠边、在采卤泵站里,你准能看到他的身影……

那一天,在虬枝金叶的胡杨树下,李守江对我谈到了“罗钾”的未来。

他说:“未来,在满足国内需要的同时,我们的产品和品牌要走出国门;我们国际一流的开发技术,也要走向世界。我们要把‘罗钾’打造成世界级的硫酸钾航母!让中国钾,成为世界钾!”

是的,我也坚信,将来在世界某一个遥远的地方,当你看到一座宏大的硫酸钾工厂时,你会听到那里的人们在说:这些钾是中国的,这些人是从中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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