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远

世人都知道克劳德·莫奈是伟大的印象派画家，很少人知道他还是一位园艺大家。花园，尤其是离巴黎75公里的吉维尼花园，在他的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一开始，吉维尼花园就是他自己亲手种植和打理的，直到他的绘画作品得到市场认可获得巨大成功之后，他才雇了园丁来管理。吉维尼是哪种风格的花园呢？实际上，吉维尼有两个花园，由两种风格组成。在现实中，吉维尼花园由一条繁忙的公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莫奈一家的房舍，克劳斯诺曼德，这里是程式化风格的花园，另一部分属于种植着睡莲的自然主义池塘。

开拓性的园丁

莫奈在绘画上是个先锋派，不过在花园的设计上却是非常传统的，他的花园中种着水果和蔬菜，边缘种着在法国很受欢迎的花朵——鸢尾、玫瑰、向日葵、旱金莲和天竺葵。花园中有一条笔直的道路通往房舍的前门。让吉维尼花园与众不同的是植物的浓度和密度，层叠的巧妙和人为设计的颜色体系所带来的活力。在今天的花园术语中，精心设计的颜色花园，意味着颜色搭配巧妙甚至单一，但莫奈花园的颜色绝不是安静的，而是有着明亮的斑点和跳跃的光线，令人陶醉，这种色彩也带给他的绘画以生命。他一遍遍的在花园中作画，因为他说光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

在莫奈的花园也没有那么多规则，除植物之外，没有什么是静止不动的，像他这样的农舍经常会有动物出没，奇怪的野花也会开在蔬菜园的角落。从热闹度上来说，莫奈的花园更像一个小型的19世纪公共花园，绝不是什么秘密花园，也不是静谧的私人领地。离他家的前门不远处就有一条铁路。即使在莫奈生活的年代，人口比现在要少得多，乘车经过的人也不少，而且路人经常会被莫奈先生的花园惊艳到，这也是莫奈发现这里的方式，他是坐火车经过时发现吉维尼的。

莫奈是一个食品杂货商的儿子，在巴黎出生，在诺曼底海岸附近的勒阿弗尔长大，在这处海港城市，莫奈爱上了画速写。早期印象派画家尤金·布丹（Eugene Boudin）鼓励他在野外写生，这后来成了印象派的标志之一。像当时的很多青年一样，莫奈在21岁的时候参军入伍，在得了一场伤寒的重病之后，才回到巴黎进而学习艺术。在巴黎，莫奈遇到了后来的印象派群星：雷诺阿，西斯莱等人。在巴黎，莫奈开始成为职业画家。

莫奈的模特经常是卡米尔，1870年儿子出生后，两人才结婚。当年，普法战争爆发，为了躲避战乱，莫奈一家前往伦敦。在伦敦，莫奈继续学习绘画，特别是学习英国画家特纳和康斯太勃尔的绘画风格。一年后，莫奈一家经荷兰回到法国，并在塞纳河畔的阿让特伊安顿下来。虽然生活贫困，但是莫奈早就开始热爱花园。他收集荷兰的代尔夫特陶瓷花盆，欣赏当时流行的那种长条带状的颜色明丽的花圃。

1874年，莫奈在巴黎展出了他的名画《日出印象》，同时参展的还有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德加、塞尚、毕沙罗和雷诺阿，这场画展标志着印象派作为一个集体亮相了。就在莫奈的畫开始被看好之前，卡米尔被诊断出得了肺结核病，这种病在当时几乎是绝症。百货业大亨欧内斯特（Ernest Hoschede）和妻子艾丽斯收留了莫奈一家，让他们住到了自己位于离巴黎70公里远的维特尼（Vetheuil）的乡间别墅。

日式花园痴迷症

1879年卡米尔因病去世，而不久之后，欧内斯特这位印象派画家的著名赞助人宣布破产，并且逃往比利时，而艾丽斯需要同时照顾莫奈的两个孩子和自己的六个孩子。1883年，莫奈坐火车时发现了果园中的吉维尼农舍，然后就租了下来。不久后，艾丽斯带着孩子们也搬到了吉维尼。9年之后，欧内斯特去世，莫奈和艾丽斯结婚。

一开始，吉维尼的房子，作为画室的谷仓和附属的土地是莫奈租的，莫奈自己清除了菜园里的杂物和前门侧翼的云杉。1890年，莫奈的画开始大卖，价格也节节攀升。有钱之后他以2.2万法郎的价格买下了吉维尼，并开始在花园的布局上大刀阔斧地改变。不久之后，吉维尼农舍著名的蓝绿色的百叶窗就出现了，种满玫瑰的铁质藤架也出现了。

吉维尼对称花坛的两边种满了鸢尾，罂粟、马鞭草和旱金莲，不同颜色的植物对光线的反应不同，因此莫奈把蓝色放在阴影区，黄色和橘色放在阳光普照的地方。树形玫瑰和铁线莲出现在高高的植物金字塔的顶端，与底下的植物形成鲜明的对比。樱桃和杏树的花朵争奇斗艳，树下的植物自由生长。现在，莫奈雇得起园丁了，他一下雇了7个，7个园丁每天按照莫奈手写的指令打理花园。为了兰花，莫奈还建了一个温室。并为自己又打造了一间工作室。

莫奈雄心勃勃，1893年，购买了路另一边的土地，打算建造一个池塘花园。这需要他盘算可行性，与当地政府协商是否可以改变河道的走向。坚忍不拔的莫奈成功了。于是，他的前门通向了一个风格完全不同的花园。即使不是严格的日式花园，也具有日式花园的简单元素：弯曲的池塘伴着葱郁的林木，灌木和竹子旁是横跨河岸的蓝绿色小桥，桥上还缠绕着紫藤。

池塘中种植着甜美的睡莲。1889年，莫奈在巴黎世博会上，初次见到一种兼具粉红和大红色的杂交睡莲，立刻被这种新奇的色彩深深吸引，随后便从拉图尔-马尔利阿克（Latour-Marliac）的一处苗圃购入了一批这样的睡莲，和池塘里的当地白色睡莲种植在一起。1880年至1910年期间，拉图尔-马尔利阿克在距法国波尔多东部约130公里的坦普尔苏尔·洛特地区进行了大量的杂交育种工作，培育出了100个左右优秀的耐寒睡莲品种，这些品种大部分至今仍畅销世界各地。描绘睡莲，后来是以抽象的方式，在超大的画布上描绘睡莲，成了莫奈晚年生活的一股执念。

吉维尼逐渐成了画家们，尤其是美国画家的朝圣地，也成了法国现代艺术的焦点之一。莫奈有时候会跟他的邻居，法国画家古斯塔夫·卡耶博特交换植物品种。古斯塔夫的花园相对精巧、简单，对比之下，你才会发现莫奈花园有多么宏大繁复。莫奈去世后，他的花园随之没落，不过1980年成立了一家基金会，开始重建吉维尼花园，于是古老的花园开始焕发新的生机。

（责编：栗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