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佳铖

云南姑娘嫁给东北“小木匠”

袁婧是一个热情开朗的昆明女孩，顾玉鹏是一个内敛稳重的东北汉子。相隔千里，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每当有人问起这个问题，夫妻俩都会相视一笑“网恋呀”。有缘千里一线牵，“网线”让两人相知相遇。也许是前世的缘分，袁婧网名“飞天猪”，顾玉鹏网名“猪坚强”，巧合的情侣网名拉近了两颗年轻的心。

顾玉鹏从大东北追爱到昆明，和袁婧在昆明安了家。起初，两人也像都市青年一样，过着上班、下班的生活。他们在企业上过班，还一起开过餐饮店，每天下班，袁婧忙着烧饭、做家务，顾玉鹏一头钻进自己的“小作坊”，捣鼓木工活。

木工，是顾玉鹏的一大爱好。刚结婚时，他曾笑说，袁婧和木工，都是他的最爱。袁婧还为此吃醋，翻着白眼不理他。顾玉鹏既不着急，也不慌乱，在“小作坊”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傍晚，顾玉鹏“出关”一看，冷锅冷灶头，他摸了摸鼻子，噗嗤一声笑了：“婧婧，今天没买菜吗？那咱把这只小鹿炖了吧？”说着，他把一只木头小鹿放在袁婧手里。小鹿方方的脑袋，大大的耳朵，袁婧破涕为笑，一脸嫌弃：“谁家的小鹿脑袋是方的？你这个木头。”

顾玉鹏的确是块“木头”，不会说好听话，也不会哄妻子，只会做一些小木件，讨好妻子，让她开心。但这恰恰是袁婧最看重的，看着顾玉鹏有时认真地在“小作坊”里忙活两三天，只为博得自己一笑，她觉得，这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顾玉鹏喜欢逛二手市场，去淘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一次，他看到一些木头的红酒箱，来了灵感。他把这些红酒箱买回家，敲敲打打，装上电路和喇叭，成了一个复古小音箱。“看在眼里有情调，捧在手里有质感。”听到妻子对小音箱的评价这么高，顾玉鹏满心欢喜，试着放到网上，第二天就有人来买走了。

这笔不过几十元钱的“小生意”，改变了夫妻俩的生活。“既然有人喜欢，以后我做了都放到网上，卖卖看，说不定能养活咱俩”，顾玉鹏来了信心。袁婧也很支持：“但是，我喜欢的，你可不许卖。”顾玉鹏拍着胸脯，一脸认真：“只要是我老婆喜欢的，千金不换。”

做木工活需要场地，“小作坊”是顧玉鹏租来的小车库。2016年夏天，租房到期，他在整理东西，准备搬迁时，突然想到：“做木工活，在城里和乡下没什么区别，何不到农村去，租金还便宜呢。”为了节省成本，顾玉鹏和袁婧一起开始物色“小作坊”的场地。他们坐公交车，在周边一带农村寻寻觅觅。有一天傍晚，夫妻俩来到距离市区30公里的昆明官渡区大板桥街道小哨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小哨村坐落在长虫山上，海拔2000米左右，种植着水稻、考烟等农作物。“这地方太美了，你听听，喊一声还有回音呢。”到了山里，袁婧快活的像一只小鸟，拉着顾玉鹏左蹦右跳，山那头的夕阳，映衬着妻子红扑扑的脸蛋，顾玉鹏看傻了眼。

缘分，总是那么妙不可言。小哨村刚好有一户农家的主人，要去昆明市里工作，袁婧和顾玉鹏把他的房子租了下来。夫妻俩里里外外整理一通，一个“小作坊”诞生了。

望着天空的繁星，吹着山间的微风，小夫妻俩感觉摆脱城市的喧嚣，生活原来能变得那么有趣，重要的是，“木头”顾玉鹏居然也会被激发出有趣的灵魂。不用犹豫，也不用商量，袁婧辞去了干了8年的会计工作，顾玉鹏也辞了职，他们收拾简单的行囊，住进了深山。

“你们脑子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到山里去，你们喝西北风啊？”双方父母对小夫妻的举动都很震惊，连连反对。“亲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袁婧打趣地留给父母一句话，她不急着解释，因为她知道，父母是生她养她的人，只要稍待时日，他们肯定会理解女儿的心，知道女儿的追求。

在顾玉鹏的影响下，袁婧也对木工产生了兴趣。“既然咱们到了山里，我就拜你为师，你把木工绝技传授给徒儿，也好给您老人家分担分担呀。”袁婧调皮的语气里，充满着拜师学艺的真诚。其实，平时顾玉鹏做木工时，袁婧经常会给他打打下手，一些基本技巧，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

“猪圈夫妇”，臭味相投也恩爱

看着妻子这么认真，顾玉鹏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夫妻俩开始在“小作坊”里忙活开了。袁婧的第一件木工作品是一只小鹿，她说，这是丈夫送给她的小玩意中，她最喜欢的一个，她也要学会，做一个出来，凑成一对。两个长方体、5个圆柱体，是小鹿的主要构成部分，袁婧拿着工具，在木头上小心翼翼地切着、刻着、锉着，然后再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小鹿的角是两根分叉的迷你树枝，为了找到满意的造型，袁婧在山里找了一个下午。顾玉鹏着急了，顺手捡起两根树枝：“你知道吗？自然界最宝贵的就是自然美，随意生长的两根小枝条，就是一种纯天然的美，你插到小鹿头上，小鹿肯定满意。”袁婧拿出小鹿，把两根小枝条插上去，瞬间，一只活灵活现、萌萌的小鹿就出现了，她开心地喊着：“我的第一只小鹿做成了，老鹿有伴儿啦！”声音在山间回荡。也许，谁也无法理解，让这对小夫妻乐在其中的，有时候仅仅只是一根树枝，亦或是一段枯木……

工作的地方有了，“过日子”的地方也得有呀，顾玉鹏灵机一动，把目光盯上了旁边的猪圈，既然猪圈已没有了猪，何不把它变废为宝？说干就干，顾玉鹏和袁婧开始打扫猪圈。猪圈的肮脏程度，远不是两个城里小青年所能想象的，他们用纸巾塞着鼻子，带了两层口罩，在里面摸爬滚打。到了晚上，怎么清洗，身上的味道还是无法散去，两人相视一笑“臭味相投，谁也不嫌弃谁。”

打扫完猪圈，夫妻俩去山里一趟趟地捡来树枝、石头等材料，给猪圈铺上木地板，贴上“木墙纸”，还用木头做了小酒吧和高脚凳。从村民家里的捡回来的废旧门板，经过一番敲敲打打，成了两人的餐桌。改造猪圈，整整花了一个多月。完工后，猪圈彻底改头换面，满屋飘着淡淡的木香，所有家具、摆设都那么自然而有情调。

“谁也想不到，这里以前是个猪圈，咱们应该给它取个名字吧？”坐在自家小酒吧前，喝着清茶的袁婧琢磨着。顾玉鹏接话道：“是啊，这已不是一个猪圈，那就叫它‘高级猪圈吧。”无疑，这句话遭来袁婧的一顿挤兑：“那你是高级猪？”

袁婧喜欢唱歌，顾玉鹏教她做木制小音箱。在音箱上用画笔涂上质感的黑色，或刻上“时光”等小清新的文字，它传出来的声音，也仿佛带上了独一无二的色彩。摆好一个个小音箱，接上话筒，工作之余，袁婧会在她的“私人KTV”里吼上一番，想多大声就多大声，爱唱什么就唱什么。

深山岁月，固然美好，但有些现实，难免会对这种美好产生冲击。比如，没了菜场、煤气灶，也没有父母那里的“妈妈的味道“，更没了动动手指就能召唤来的外卖小哥，夫妻俩的一日三餐怎么办？总不能真像仙风道骨的神仙般，不食人间烟火吧。动手能力超强的顾玉鹏，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忆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用泥土和石头，在院子里搭起一个土灶。袁婧厚着脸皮，挨家挨户地从村民那里“接济”点土豆、洋芋等，夫妻俩来一顿美美的烧烤。

“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的村民，对他们甚是好奇。顾玉鹏不知道怎么回答，挠挠头皮，笑着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后我们夫妻就要在农村混着了，还请父老乡亲多多关照。”

热情淳朴的村民，时不时会把自家的蔬菜、粮油米面送给这对小夫妻，袁婧和顾玉鹏也会送些小木件给村里的孩子。但靠吃“百家饭”的日子哪能长久？袁婧和顾玉鹏决定，靠山吃山，撸起袖子开始干起来。他们从当地的小集市上买了各种蔬菜瓜果的种子，在院子里开辟了一个小果园。一开始，毫无经验的两人，以为把种子种下去就好了，两手一拍，任由它们自然生长。转眼到了收获的季节，他们发现，小果园里除了几个半大不小的洋芋，和耷拉着脑袋的土豆，细脚伶仃的青菜，其他什么也没长出来。顾玉鹏觉得是营养不良，他决定去向村民讨教。袁婧觉得有道理，赶紧拿了不少小木件，到附近的村民家，好好讨教一番。在第二轮播种时，夫妻俩经常给蔬菜浇水、施肥、除虫，像模像样地当起了小农夫。

“自己种的蔬菜就是好吃，有一种甜甜的味道。”吃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袁婧和顾玉鹏难免感慨一番，然后雄心壮志地决定“扩大经营”，从小集市上买来四五只小鸡仔，精心饲养起来。顾玉鹏用木头给它们搭建了一个田园风格的鸡窝，袁婧铺上软软的稻草，小鸡子似乎特别开心，每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早上，顾玉鹏走在前头，让小鸡仔们排队跟在后面，带它们到小溪边捉小虫当“早餐”，晚上，袁婧会把最后一只最不乖的小鸡仔捉回窝，关上门，讓它们做个好梦。

“夕阳小车”，奔向爱情最美的地方

2016年冬天，是袁婧和顾玉鹏在深山过的第一个寒冬。山里的冬天，万物凋零，很多山头好像“秃了”一般，但在他们眼里，这是一种“残缺美”，夫妻俩捡来古木残枝，把中间挖空，填上泥土，成了一个个花盆，种上他们都喜欢的多肉植物。看着屋前屋后，到处都是多肉，袁婧可开心了，而且她发现，以前住在城里时，种多肉可难了，一不小心，有几片肉肉就发黄、烂根了。但多肉到了大山里，仿佛不再那么娇贵，哪怕只有一片叶子，也能给予养分，冒出一个小芽儿来。

“榴莲”和“黑子”是继小鸡仔们之后，和袁婧顾玉鹏一起生活的第二批伙伴。它们是夫妻俩从村里买来的两条土狗，“黑子”的毛色纯黑有光泽，“榴莲”是灰白相间的颜色，因袁婧喜欢吃榴莲而得名。

深山里的夜晚，尤其是冬天，难免会有一些怪异的动物叫声和风声。有时顾玉鹏在“小作坊”里忙通宵，独自睡觉的袁婧难免会有些害怕，但自从家里来了“黑子”和“榴莲”，她觉得安心多了。

在淳朴的大山里过日子，夫妻俩渐渐变得简单纯朴，平日里几乎不用添置衣衫，袁婧也不化妆，清晨，去小溪边用潺潺的溪水洗一把脸，感觉比什么护肤都舒服。生活中的开支比在城市里少了许多，两人只是偶尔会进一趟城，去添置一些必备的日用品，所有的经济来源都靠在网上售卖出去的一件件木工艺品。

袁婧制作小音箱的手艺已炉火纯青，做拨浪鼓、木偶等小木件的活，也大多落在她身上，顾玉鹏则主要开发一些木头小车。“听说山里的夕阳特别美，但走到山顶，还是挺累的，要是有一辆小车就好了，绕着盘山公路，一直开到山顶。”2017年春天，袁婧突发奇想，给了顾玉鹏无限动力。

顾玉鹏是个“宠妻狂魔”，袁婧说什么，想什么，他都记在心里，努力实现。平日里，袁婧用的梳子、凳子等，都是他用木头，一刀一刀精心制作出来的。如今，妻子居然要一辆车？顾玉鹏信心百倍：“只要是我能做出来的，就不用去买。”

为了做好这辆小车，顾玉鹏跑了好几个村，收购了两辆废弃电动车。然后，他用钢架搭车身框架，用木头做了一个外壳，安装了两个舒适的座位，再把电动车拆了，把轮胎、电路等安装到车里，以电瓶为动力，一辆四轮小车诞生了，一次能跑50公里左右。

天气晴好，顾玉鹏会开着车，载着袁婧一起前往山顶，看落日夕阳。他们给这辆车取了个浪漫的名字“夕阳小车”。每次开出去，村民们都会上前来围观，可拉风了。

“夕阳小车”是顾玉鹏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之后，他沉迷于此，开发了用木头制作的童车、小滑板车等，受到不少顾客欢迎。自从顾玉鹏造出了车子，袁婧发觉，他的动手能力还有不少开发潜力，于是，她又出了一道难题，想要一条溜索，平日里溜着玩。顾玉鹏知道，妻子喜欢带着一点小冒险、小刺激的游戏，以前谈恋爱时，去游乐场玩，她看到溜索总要来回溜上好几趟才肯罢休。

为了制作这道溜索，顾玉鹏花了很多脑细胞。他画图纸，实地勘察，测量距离，来来回回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一条长五六百米的，从家里直通山里的溜索完工了。

更让袁婧惊喜的是，溜索的那头，就是他们在山里新开发的果园，里面种植苹果、桔子、桃子和西瓜等水果，几乎一年四季都有果子可以吃。溜索除了供袁婧玩耍嬉戏，还能起到运载果子的作用，丰收的季节，一筐筐果子顺着溜索搬到院子里，毫不费力。

袁婧和顾玉鹏把日子过得那么有声有色，双方父母开始理解他们，有时还会过来和小夫妻俩住上一段日子。不少朋友也会趁着周末，来一趟自驾游，到他们的“高级猪圈”里体验生活。2018年中秋节，袁婧的母亲特意过来，给他们做了一桌“妈妈的味道”。月光洒满整个小院，温柔地照着每个人的脸。母亲拉着女儿的手说：“刚开始我反对你们来这里，是怕你们到了山村里吃苦头。可你们一直很坚持，而且现在过得这么自在，我开始明白了。我们的时代，一生都是为了生存，可你们不一样，对生活有追求、有奔头，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做着喜欢的事，过着喜欢的日子。”

远离忙碌的人群和紧凑的生活节奏，从“朝九晚五”变成“朝五晚九”，袁婧和顾玉鹏的山中岁月，被木工、品茶、听曲、逗狗、看夕阳所填满，时光似乎回到了悠悠少年时。袁婧和顾玉鹏准备做“丁克一族”，继续以这样的姿态，做一个深山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