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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与张兆和:情书内外的爱情与婚姻

2019-05-14C1区

恋爱婚姻家庭·青春 2019年5期
关键词:张兆乡下人情书

C1区

“我忽然爱上了你”

沈从文只有高小毕业文凭,在老家湘西当过5年兵。后来,这个湘西“乡下人”闯荡大城市做了北漂,靠自学旁听成为一代乡土文学的新锐作家。

当时的沈从文虽已在文坛崭露头角,但来自各方的赞誉还没法让他当饭吃。他需要一份工作安身立命。经徐志摩大力举荐,他由北平南下沪上,进了由胡適任校长的上海中国公学教书,成了一名教授低年级文学课的讲师,算是有了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

在此教书期间,27岁的他,爱上了19岁的漂亮女学生张兆和。

中国近代史上,系出名门的“张氏四姐妹”,在知名度上仅次于“宋家三姐妹”,被称为最后的大家闺秀,个个兰心蕙质、才华横溢。

张氏家族原籍安徽合肥,时居苏州。叶圣陶说:“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张兆和是“张氏四姐妹”中的老三,别名“三三”。

在门第极不般配的情况下,生性木讷的沈从文,向“千金小姐”张兆和展开了猛烈追求。当时除了文名渐响别无长物的他,所能使用的最趁手武器,只有文字。

他最早写给张兆和的情书都署名S先生,第一封这样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爱上了你!”

无奈张兆和一心向学,未予理睬,将他和其他众多求爱者按先后顺序编成青蛙某号,搁在一边。沈从文是青蛙13号。

从1929年12月开始,短短半年内,沈从文就给张兆和写了几百封情书,频繁到让张兆和心生厌恶的程度。她选择以保持缄默的方式予以拒绝。

沈从文想知道张兆和的态度,又不敢直接面对,就找到她同室好友王华莲询问,并希望王同学能玉成其事。

王同学根本没给沈老师面子,直言道:“成百上千的优秀男生都在追求张兆和,她有时一连收到几十封求爱信,照例都不回信。如果都要回信,她就没时间念书了。还有,她很烦别人老写信给她……”沈从文听后很苦恼,但仍希望王同学能够帮上忙。甚至在王同学面前,讲到他对张兆和的爱恋,身为老师的他竟像个孩子般伤心地哭起来。

然而,类似行为非但没能打动张兆和,甚至就连王华莲这位“同学信使”亦未产生恻隐之心。也许,在她看来,沈老师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乡下人”,实在不该高攀高雅大方的张兆和。

情急之下,沈从文找到胡适诉说自己爱得艰难。胡校长一口答应要做他的爱情天使。他找来张兆和当面告诉她:“我知道沈从文顽固地爱你!”张兆和却压根没给胡校长面子,坚称:“我顽固地不爱他!”

“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1930年5月,胡适辞去了上海中国公学校长一职,这令沈从文也无法继续在此任教。他只好转去青岛大学教书。与心慕的女生就此别过,令他饱受单相思之苦。他能做的,仍只有一如既往地给她写情书。

沈从文的情书,之所以会成为后世经典,广为人知,贵在他从不一味铺排地炸裂感情,他只是娓娓道来,像是在与张兆和讲道理。但从平淡的文字中,读者分明能感受到他丰沛的想象力,和那种“舍你其谁”的独特韧劲。

比如在1931年6月,他给张兆和写的一封情书里,他卑微地表示,他甘愿以做张兆和的奴隶为己任。他说,多数人愿意仆伏在君王的脚下做奴隶,但他只愿做张兆和的奴隶:“三三,莫生我的气,许我在梦里,用嘴吻你的脚,我的自卑处,是觉得如一个奴隶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脚,也近于十分亵渎了你的。”

但同时,他又意识流漫漶,金句频出,在愿为奴隶的卑微中,保持了诗情与哲理兼具的不俗生命姿态。比如他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望到北平高空明蓝的天,使人只想下跪,你给我的影响恰如这天空,距离得那么远,我日里望着,晚上做梦,总梦到生着翅膀,向上飞举。向上飞去,便看到许多星子,都成为你的眼睛了。”

“‘萑苇是易折的,‘磐石是难动的,我的生命等于‘萑苇,爱你的心希望它能如‘磐石。”只是,这立意要为爱执念到“难动”的“磐石”,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伴随着邮递员一趟一趟地送着只有去信没有回音的情书,时间到了1932年夏天。

这年7月,张兆和从上海中国公学毕业回到了苏州家中。紧随而来的,则是不堪相思之苦的沈从文——干脆从青岛跑来苏州张家“朝圣”。

他不仅用一周时间多次拜会张兆和家人,还每天一早就来到张家,直到深夜才离开。但他的这番苦心,却仍未得到张兆和本人的明确回应。

只是张兆和的同期日记中,出现了这样一段话:“他到如此地步,还处处为我着想,我虽不觉得他可爱,但这一片心肠总是可怜可敬的了。”可见,面对沈从文长达4年的情书轰炸,张兆和的心里明显有所松动。

等回到青岛后,沈从文开始加紧布局其追爱攻坚战:他给张家二姐张允和写信,拜托她帮忙成全,并托她询问张父对此事的态度。他在信里写道:如爸爸同意,就早点让我知道,让我这个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张允和的父亲给出了一个极开明的答案:儿女婚事,他们自理。

到头来,张兆和最终没能招架住沈从文这几年、几百封情书的持久战攻势。二姐张允和去拍电报告知沈从文,机灵的她只发了一个字:“允”!沈从文自然能会意。可张兆和怕不保险,又去发了一条:“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发报员不解,张兆和说照发就是。据说,这是中国第一封白话文电报,用几百封情书换来的,浪漫得有点发酸发苦。

“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与沈从文正式订婚后,张兆和只身来到青岛,在青岛大学图书馆找了份工作。1933年9月9日,沈从文与张兆和在当时的北平中央公园宣布结婚,并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他们的新居,是在北平西城达子营选定的一个小院子。

婚后,每当两人处于分离状态,沈从文与张兆和总能互写动人的书信。从《湘行书简》可以看出,在婚后头几年时间里,小夫妻感情如胶似漆,卿卿我我,写信互以“三三”“二哥”等亲昵的称呼,可谓幸福甜蜜。

张兆和担心着:“长沙的风是不是也会这么不怜悯地吼,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块冰?为了这风,我很发愁,就因为我自己这时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有了风,还把心吹得冰冷。我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支持的。”

沈从文则安慰说:“三三,乖一点,放心,我一切都好!我一个人在船上,看什么总想到你。”

但婚姻生活是复杂的,两人毕竟相差8岁,经历、所受的教育迥然不同,再加上沈从文是小说家,对爱情的追求,又多了一层美妙的幻想,所以当激情退去,回归平淡的时候,两人个性的差异还是显现出来了。在生活中,两人性格不合,矛盾日多。随着沈从文闹出绯闻,两人的冷战开始升级,甚至出现过“沈从文和张兆和很少在一起。两人都在北京,却住在两处。沈从文每天吃了饭便走,儿女满室,竟然也没几句话”的局面。

當然,他们的婚姻,也始终伴随着时代变迁。

张兆和曾写信给沈从文说:“不许你逼我穿高跟鞋、烫头发了,不许你因怕我把一双手弄粗糙为理由而不叫我洗东西、做事了,吃的东西无所谓好坏,穿的用的无所谓讲究不讲究,能够活下去已是造化。”类似家事琐碎,让沈从文对婚姻渐渐有了不同于往日的看法。其中,最能反映这种心态的,就是沈从文的代表作《边城》。毕竟,结婚没多久就写出一部悲剧作品,这种对比耐人寻味。

但不管大的历史背景上和他们个人的婚姻生活里都发生过什么,到最后,他们还是苦乐共尝、不离不弃甚至相濡以沫地共度了一生。其间,沈从文为张兆和写情书,也为她写小说。“有了你,我相信这一生还会写得出许多更好的文章!”于是,《边城》里的翠翠、《长河》里的夭夭、《三三》里的三三,都是黑皮肤女孩,也都是张兆和。

1988年,沈从文带着对张兆和的痴恋辞别了人间。

1995年8月,张兆和在《后记》一文中思及往事,诚实地写道:“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可是“……太晚了!为什么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发掘他,理解他,从各方面去帮助他,反而有那么多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悔之晚矣。”

好在,他们的书留了下来,他们的情书也一版再版,至今耐读。这几乎成了我们后人,借以回看时代、致敬前辈,并反观我们自己的人生、情感与内心的一种选择。

摘自“见字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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