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红 /文 扶 雅 /图

人们把一些家养的小动物称为“萌宠”，但“萌”这个字远远无法表达它们与人类之间的复杂感情。它们是伙伴，是朋友，更是家人。以人与动物为题材的文学作品总是泪点与笑点并存。

温文尔雅、谦虚严谨的季羡林先生就酷爱猫。他晚上跟猫儿一起睡，半夜醒来发现猫咪躺在他腿上，尽管双腿酸痛但却不敢动一下，生怕惊扰了小猫的“轻梦”。由此可见，季羡林先生的爱猫之心真是溢于言表。

季羡林先生在写作上一贯坚持“我手写我心”。他的文风平实诚挚，而对生活的感悟却醇厚如酒。那么，季羡林先生都是从哪些观察角度来描写小动物的呢？他又是如何从中自然地表达出那种博爱的情怀以及对生活的无限感恩呢？让我们一起去感受季羡林先生与他的萌宠的不解情缘吧！

名家经典

老猫（节选）

季羡林/文

十四年前，我养的第一只猫，就是这个虎子。刚到我家来的时候，比老鼠大不了多少。蜷曲在窄狭的室内窗台上，活动的空间好像富富有余。【从幼猫养起，怪不得感情深厚。】它并没有什么特点，仅只是一只最平常的狸猫，身上有虎皮斑纹，颜色不黑不黄，并不美观。但是异于常猫的地方也有，它有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两眼一睁，还真虎虎有虎气，因此起名叫虎子。它脾气也确实暴烈如虎。它从来不怕任何人。谁要想打它，不管是用鸡毛掸子，还是用竹竿，它从不回避，而是向前进攻，声色俱厉。得罪过它的人，它永世不忘。我的外孙打过一次，从此结仇。只要他到我家来，隔着玻璃窗子，一见人影，它就做好准备，向前进攻，爪牙并举，吼声震耳。【“一……就”句式，写出了虎子对人的警觉。】他没有办法，在家中走动，都要手持竹竿，以防万一，否则寸步难行。有一次，一位老同志来看我，他显然是非常喜欢猫的。一见虎子，嘴里连声说着：“我身上有猫味，猫不会咬我的。”他伸手想去抚摩它，可万万没有想到，我们虎子不懂什么猫味，回头就是一口。这位老同志大惊失色。总之，到了后来，虎子无人不咬，只有我们家三个主人除外，它的“咬声”颇能耸人听闻了。

【写出了虎子鲜明的特点：①虎皮斑纹，不黑不黄，相貌普通；②眼睛有神，虎虎生威； ③脾气暴烈，见人就咬。】

但是，要说这就是虎子的全面，那也是不正确的。除了暴烈咬人以外，它还有另外一面，这就是温柔敦厚的一面。我举一个小例子。虎子来我们家以后的第三年，我又要了一只小猫。这是一只混种的波斯猫，浑身雪白，毛很长，但在额头上有一小片黑黄相间的花纹。我们家人管这只猫叫洋猫，起名咪咪；虎子则被尊为土猫。这只猫的脾气同虎子完全相反：胆小、怕人，从来没有咬过人。【运用对比的写法，凸显出咪咪颜值高、胆小怕人的特点。】只有在外面跑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儿野性。它只要有机会溜出大门，但见它长毛尾巴一摆，像一溜烟似地立即窜入小山的树丛中，半天不回家。这两只猫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一进门，虎子就把咪咪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它自己本来没有什么奶，却坚决要给咪咪喂奶，把咪咪搂在怀里，让它咂自己的干奶头，它眯着眼睛，仿佛在享着天福。我在吃饭的时候，有时丢点儿鸡骨头、鱼刺，这等于猫们的燕窝、鱼翅。但是，虎子却只蹲在旁边，瞅着咪咪一只猫吃，从来不同它争食。有时还“咪噢”上两声，好像是在说：“吃吧，孩子！安安静静地吃吧！”有时候，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虎子会从西边的小山上逮一些小动物，麻雀、蚱蜢、蝉、蛐蛐之类，用嘴叼着，蹲在家门口，嘴里发出一种怪声。这是猫语，屋里的咪咪，不管是睡还是醒，耸耳一听，立即跑到门后，馋涎欲滴，等着吃母亲带来的佳肴，大快朵颐。我们家人看到这样母子亲爱的情景，都由衷地感动，一致把虎子称做“义猫”。有一年，小咪咪生了两个小猫。大概是初做母亲，没有经验，正如我们圣人所说的那样：“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人们能很快学会，而猫们则不行。咪咪丢下小猫不管，虎子却大忙特忙起来，觉不睡，饭不吃，日日夜夜把小猫搂在怀里。但小猫是要吃奶的，而奶正是虎子所缺的。于是小猫暴躁不安，虎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叼起小猫，到处追着咪咪，要它给小猫喂奶。还真像一个姥姥样子，但是小咪咪并不领情，依旧不给小猫喂奶。有几天的时间，虎子不吃不喝，瞪着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嘴里叼着小猫，从这屋赶到那屋，一转眼又赶了回来。小猫大概真是受不了啦，便辞别了这个世界。

【虎子对咪咪不但不欺生，还对咪咪宠爱有加。作者观察细致，运用比喻、拟人等修辞方法详细描绘了虎子对咪咪极尽温柔体贴，尽显母性光辉的一面。】

我看了这一出猫家庭里的悲剧又是喜剧，实在是爱莫能助，惋惜了很久。

我同虎子和咪咪都有深厚的感情。每天晚上，它们俩抢着到我床上去睡觉。【一个“抢”字，反衬出猫儿们对主人的喜爱程度。】在冬天，我在棉被上面特别铺上了一块布，供它们躺卧。我有时候半夜里醒来，神志一清醒，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我身上，一股暖气仿佛透过了两层棉被，扑到我的双腿上。我知道，小猫睡得正香，即使我的双腿由于僵卧时间过久，又酸又痛，但我总是强忍着，决不动一动双腿，免得惊了小猫的轻梦。【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猫】它此时也许正梦着捉住了一只耗子。只要我的腿一动，它这耗子就吃不成了，岂非大煞风景吗?

这样过了几年，小咪咪大概有八九岁了。虎子比它大三岁，十一二岁的光景，依然威风凛凛，脾气暴烈如故，见人就咬，大有死不改悔的神气。而小咪咪则出我意料地露出了下世的光景，常常到处小便，桌子上，椅子上，沙发上，无处不便。如果到医院里去检查的话，大夫在列举的病情中一定会有一条的：小便失禁。最让我心烦的是，它偏偏看上了我桌子上的稿纸。我正写着什么文章，然而它却根本不管这一套，跳上去，屁股往下一蹲，一泡猫尿流在上面，还闪着微弱的光。说我不急，那不是真的。我心里真急，但是，我谨遵我的一条戒律：决不打小猫一掌，在任何情况之下，也不打它。此时，我赶快把稿纸拿起来，抖掉了上面的猫尿，等它自己干。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哭笑不得。家人对我的嘲笑，我置若罔闻，“全等秋风过耳边”。

【季先生爱猫，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在平淡的文字中，我们似乎看到了那两只有趣的猫和那个天真可爱率真的老人。】

点拨

读季羡林老先生的《老猫》，仿佛一位年长的智者在娓娓地讲述他丰富的一生，其中没有无奈和悔恨，全然是一种豁达和智慧。季先生对猫的疼爱从字里行间里流露出来，语言幽默、细腻、感人。他从不打骂猫，甚至猫在他写的稿子上撒尿都忍着。文章中语言朴实自然，并使用了很多短句，以凸显出猫活泼好动、调皮可爱的特点。这样的文字，只有真正爱猫、懂猫的人才能写得出来。

学生仿写

我家的“坏”兔子日记

杨雅淇/文

2016年5月1日 星期日 小雨

好不容易迎来了假期，天却下起雨来，看来是没法出去玩了。

自从买回小白兔，我每天都要“遛兔”。我在小花园里找到一片有新鲜绿草的地方，把小白兔从笼子里放出来。一跑出笼子，小白兔就撒了欢儿地在草地上蹦跳。它扎在草丛里，都不知要先吃哪儿的草好了。

可是今天下雨，就没办法“遛兔”了。看着笼子里的小白兔，我突发奇想：都说白兔最爱吃胡萝卜，真的是这样吗？我决定做个小实验。

我先把茄子皮递到兔笼里。小白兔凑过鼻子，闻了几下茄子皮之后就离开了。

我又拿来一截黄瓜。没想到，小白兔一下就嘬住了黄瓜把儿。可是还没咬几口，它就又丢下黄瓜不吃了。

我又拿来一小块胡萝卜—让我惊讶的是，小白兔竟然也不感兴趣。最后，我撕下了几片洋白菜的叶子放到笼子里—这下，可爱的小精灵可算逮着大餐了！瞧它那贪婪的样子，又嘬又咬，嚼个不停，就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一样。

吃饱之后，小白兔一脸满足地擦擦嘴，然后很享受地趴在笼子一角，眯起眼，睡起觉来。

这真是个重大的发现！我的小白兔最爱吃的不是胡萝卜，而是洋白菜。

2016年7月12日 星期二 晴

这几天没放大白（我给小白兔起的名字）出笼—要想把现在的它抓回笼子可太难了。

可老妈偏不信。在我给大白清理粪便时，老妈趁机把它放到小花园里。大白一出“牢笼”，果然兴奋不已。它把眼睛眯成一条小缝，没多会儿就适应了户外的阳光。它先是抖动了一下耳朵，然后将身体一挺，突然弹跳起来，然后就撒起腿在小花园里没命地跑。

没想到大白被圈了这么久还这样机灵，老妈见势不妙，只好跟在它身后追—谁知，越追，它跑得越快。见此情景，老妈改变了策略，拿了棵草来“诱敌”，可惜大白连看也不看一眼—它嘴边就有肥嫩的草儿，正吃得不亦乐乎呢。

老妈冲我说：“快来帮忙呀，你往后边堵它！”

我穿过冬青，悄悄来到大白身后。精明的大白一听到动静，就“嗖”地跳过了一片刚浇过水的地方，然后两腿往前一趴，竟眯起眼睛，晒着太阳打起瞌睡来。

老妈见时机来了，也想跳过那片湿漉漉的地去抓它。没想到的是，老妈的皮鞋竟然陷进了湿泥里，身子一歪，整个人就仰倒在了地上。听到动静，大白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样，一个激灵睁开眼，扑楞了两下耳朵，就钻到冬青缝里躲了起来。

我笑得前仰后合，老妈却骂起了我的小白兔：“瞧你养的这个兔子，真是让人不省心！”

2017年5月8日 星期日 晴

我的大白养了一年多了。

半个月前，我听爸爸说大白怀上兔宝宝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是高兴极了。

每天放了学，我都要在笼子边先观察一下大白的情况，有时候还摸一摸它的肚子有没有变大。

今天，我发现大白的肚子没什么明显变化，却变成了“双下巴”—它的下巴底下就像长了一块肿物一样垂着。大白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我赶紧去电脑上搜索原因。

一查我才知道，原来大白是一只正宗的獭兔！那多出来的一块“肿物”叫“肉髯”，是每只獭兔都要长的。揭开了大白的身世之谜，我心里非常高兴。通过查阅资料，我还知道了我在饲养它的过程中有很多不当之处，比如獭兔喜欢清洁，要每天给它清理兔舍才行，否则会滋生病菌让獭兔生病—我一星期才给它清理一次粪便，这真是个错误。

獭兔的饮食要多样化，白菜、萝卜、多汁的瓜皮、骨粉和麦麸……为了给它解毒，还要在饲料中不定期地添加洋葱和大蒜。看了这些介绍，我的大白跟着我可真是受苦了—我只喂它白菜、萝卜和草，偶尔才会喂它一块它特别爱吃的干馒头。

那大白到底怀没怀上小兔呢？据说，在生小兔前几天，母兔会衔草和掉毛。再过几天，如果大白真有这个现象，就证明它真的有宝宝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地喂养它的孩子。

2017年5月11日 星期三 多云

“一天、两天、三天……”我掰着指头数着。按日期算，大白应该怀孕18天了，可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它像怀孕的样子。

据我查询，兔子的孕期是30多天—现在已经18天了，应该能看出它明显增大的肚子呀！但是大白的肚子并没有明显变化。

我又猜测，兔子怀了孕也应该像人一样，行动应该会变得迟缓和谨慎。但大白在这方面却非常反常。自从把它移居到那个大产房后，活动空间变大了，它天天在里面跳跃着撒欢，还扒着上面的木档逃出来好几次。

我还查资料，说母兔怀孕10到15天，会有扒洞、啃笼、衔草要做巢的现象。而大白从大笼里逃出来，并没有衔草做巢的迹象，倒是干了不少坏事：它在老妈的雨衣上咬了密密麻麻的洞，偷吃放在小房的甘蓝，还把我的本子撕碎了一地。

2017年5月21日 星期六 晴

“大白到底怀没怀孕呢？”这个月以来，这是我们念叨最多的话。

最近，我观察大白，它还真是有不少变化：首先，它的脾气温顺多了，喂它菜叶时不再“呼呼”地叫；今天，我又看到它把我给它放的棉花全都叼到了笼角，铺成了一个小圈；最重要的是，它胸前的毛掉了不少。我查资料得知，兔子要生宝宝的前几天，会衔下自己身上的毛为宝宝蓄窝。

我试着拔下自己一根头发，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的。而大白这位准妈妈为了自己将要新生的宝宝，强忍着疼痛大口大口地衔毛，那得多疼呀！

2017年5月24日 星期二 晴

下午一放学，我先急着去看大白—天呀，它生了五只可爱的兔宝宝呢！

可是，它的孩子们怎么一点兔子样儿都没有？它们一个个蠕动着肉粉色的小身子，上面一点毛都没有。它们只有成人的中指那么长，样子丑丑的，眼睛也没有睁开，两只小肉耳朵在身上贴着，嘴巴倒是很突出—简直就是五只袖珍型的小猪嘛！

小家伙们把妈妈给它们铺的床铺滚得乱糟糟的，不一会儿，它们娇嫩的小身子就直接挨到又硬又凉的笼底了—它们一定会被硌疼的。可是，大白这妈妈根本就不管它的孩子，只是在笼子里挪来挪去，一不小心还踩到一只小兔宝宝。

小兔宝宝们来回蠕动着—它们一定是在着急地找妈妈吃奶吧？可大白就像是躲着它们一样，根本就不肯在宝宝们身边趴下来喂奶。

看来，这位“新手妈妈”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呢！但是我相信它一定会慢慢变成一个好妈妈的。

点评

杨雅淇同学在日常生活中注意观察，选词用句恰到好处，对白兔的动作、神态的描写精准到位，文章多处使用比喻、拟人的修辞手法，使这组白兔日记写得富有童趣！她不仅用流畅的文笔将小白兔的由来、样貌和饮食习惯介绍给读者朋友，还通过几件富有代表性的趣事将“养兔之乐”描写得淋漓尽致。文章语言朴实自然，风格清新活泼，读后让人心情豁然开朗，抓住了季羡林先生写作的精髓。

总评

读季羡林先生的动物散文，他笔下的动物就好像栩栩如生地站在我们面前。之所以能够有这样的效果，是因为季羡林先生完全把动物们看作了自己的朋友。

凶猛的虎子和温柔的咪咪，这两只猫的性格虽然截然不同，却能和谐相处，“守望相助”。我们要学习这种抓住动物特点进行写作的方法，并体会作家用词的准确。季先生从不刻意追求语句工整、辞藻华丽，却能达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语言的最高境界，蕴意深远。

同学们除了跟着大师仿写以外，还可以尝试选择一些新颖的角度，比如和动物交换位置，以第一人称的手法，从动物的视角去写，感悟人与动物之间的和谐之美，以及存在于动物之间的真挚情感。相信角度不同，作文的效果也会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