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军明

暮春时节，东风吹过，落花飘零，残红落尽，“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难怪多愁善感的林黛玉，会泪流满面特立独行去葬花了。花如此，人亦如此，“黄卷青灯，美人迟暮，千古一辙”，总是让人无限感伤。

但吟诵白乐天的《大林寺桃花》诗，却感受到另外一番境界。白居易曾被贬任江州司马，于公元816年登庐山游览山水。时值暮春，山下芳菲尽落而山上古寺桃花盛开，白居易遂有感而作此诗。诗歌写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反复吟诵这首诗，我们不仅丝毫感觉不出暮春的悲伤，相反读出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那灿如朝霞的灼灼桃花，动人心魄，引人遐想。我想当白居易猛然看到如烟似雾的桃花时，肯定会有一种春去春又回的错觉，肯定会震撼于大自然造化的神奇。在山寺之中这一次的偶遇，也一定让天才诗人醍醐灌顶，对人生多了一番新的感悟。迟暮中的桃花延续着春光，依旧风光无限惹人爱怜，只是少有人见到罢了。迟暮中的桃花追赶着春天的脚步，照样开得有价值有尊严。花期迟一点又如何呢？生命的灿烂怒放什么时候都不晚。

在我的人生经历中，也曾经有过几次类似白居易的邂逅。十几年前去青海湖旅游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当客车风驰电掣行驶在茫茫高原，视线里最为灿烂的部分，是大片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清香借助晨风扑面而来，让人痴迷沉醉，心旷神怡。七月份竟然还能欣赏到如此醉人的春花，那份欣喜之情真是难于言表。我们游客下车后纷纷与油菜花近距离接触，或拍照留念，或如同蝴蝶在花海中穿梭嬉戏。七月的油菜花对于花期来说，它早已迟到了。但青海油菜花的色彩与芬芳，与昆明、成都的春花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更为浪漫绚烂。迟到的油菜花不仅装点了青海，更为游人送来久违的惊喜。去年八月份去云南香格里拉旅游，又与迟到的春花不期而遇。伊拉草原上五颜六色的野花诗意地点缀在草地上，那水草丰美的草地就像是彩色的绒毯，在阳光照耀下夺人眼目分外艳丽。这些高原上错过花季迟到的花儿，如同风姿绰约的美人绝世独立，静静地绽放着，默默地追赶着属于自己的春天。

其实花与人同理。在人生行进的路途，由于很多原因，许多人如同迟到的花错过了人生的春季。壮士扼腕，美人迟暮，理想未达成，英雄泪满襟，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一味畅饮昨日的苦酒，不如释放胸怀适时放下，尝试以积极心态去面对现实，灿烂绽放笑颜。也许人生的花期早已過了，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心中还有梦想，那么就继续奔跑，去努力追赶人生的春天。如同那些迟到的春花，怒放在山谷高原。

（王文炎摘自《新青年》2018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