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丹 编辑/一帆

长篇小说《鬼谷子的局》，广受包括我在内的读者喜欢。尽管书中并未呈现严格意义上的鬼谷子战略游说术，但作者基于生活阅历用心写出的大量精彩对话，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化事为言，以言行事”的语用旨趣。

有评论从“史的真实”角度，对该小说抱以微词，这恐怕不妥。因为，如此评论文学作品，那么，古今中外的所有历史小说，恐怕都要退出文明进程了。不过，有一点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什么是真正的“鬼谷子的局”。

一般认为，合纵连横就是鬼谷子的战略布局。然而，如此重要的构想，为何在《鬼谷子》一书中并非重要话题？反复咀嚼《鬼谷子》以及春秋战国（前770—前221）的历史进程，笔者认为，合纵连横只是服务于某种更高级战略构想的手段之一或者时代步调；反言之，那种构想并非以合纵连横为唯一手段。

笔者进一步认为，那种构想或者真正的“鬼谷子的局”在于：战略对冲，动态平衡，华夏久存。其哲学理由极具道家色彩：无为、阴阳，其实践总纲则是鬼谷子独创的捭阖学说：主观能动地顺势推动阴阳达成动态平衡。

捭阖的最高旨趣，鬼谷子的原话是“捭阖者，以变动阴阳”，捭阖就是以“变”为手段来推动阴阳的运动（此处“变”，是介词“以”的宾语，表方式）。变什么？就战略辩士而言，首先面临的就是说话技巧；进而，以说话之变促成局面之变。这不仅又回到了“化事为言，以言行事”的语用旨趣，也在小说《鬼谷子的局》中有一定程度的折射。

鬼谷子以战略对冲设局，将四位弟子配成两对：张仪vs苏秦、孙膑vs庞涓。历史显示，此局特点如下：（1）任何一方都需要把对方作为我之对冲方；（2）任何一方都需要冲灭对方才能一统天下；（3）胜利者必然孕育新的对冲方，于是对冲不息；（4）对冲不息，动态平衡，此为华夏久存之道；（5）战略辩士的作用是建构并操控对冲的支点（即，守司门户，或者守中）。历史还显示，此局之有效期，大略三千年，从春秋战国演绎到了清末。

战略对冲，鬼谷一局三千年。

然则，此局的命门在于，对冲只能发生在封闭的系统内，不能有外力介入；否则，系统的构造和机制将被打乱，对冲无法保持。同治十一年，李鸿章在其《复议制造轮船未可裁撤折》中有言：三千余年一大变局（一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变局者，为何有变，变了什么？李氏未能讲清楚。从“鬼谷子的局”或者战略对冲角度说，曾经不变的理由：系统封闭，对冲可行；如今之变的原因：系统开放，对冲不再。

两年后，李氏致函恭亲王曰：“鸿章窃以为，天下事穷则变，变则通。”大方向是对的，然而问题是，怎么变、怎么通？是他力主的“洋务运动”吗？笔者以为，洋务运动只能算得上“战略小卖部”而非“战略旗舰店”，其价值仅限于削足适履以求苟延，并无“定位华夏的世界角色”之宏大且深远的战略内涵。于是，在西方懵懵懂懂关注华夏之初，大清错失了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