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穆良

九黎的先民  洞穿历史的隧道

蹒跚而来

沉重而凌乱的足音  踏碎

一串又一串的希冀

向南

一根冥冥的指针  闪闪发亮

杀戮的光影遮天蔽日

且战且退  东躲西藏

洞庭湖浪疾风高

满含泪水的双眸  却怎么

也无法捞起  纷纷卷走的冤魂

岭南的瘴气  肆意

侵袭蛮夷的心肺  无声

无息

毒蛇的獠牙  猛兽的利爪

环伺左右

先民被迫  攀樹荡竹

蹿上跳下

向南  向南

九条龙头管得好

十条喜马招得真

银秤木秤  将条条河水仔细分

一溪清甜的高良水

挽住了瑶民匆匆的脚跟

开枝散叶

八簇杜鹃花格外飘红

然而  屠刀从未放下

三朝五代的逼迫

三省五省的围猎

冰冷的犁头  朝一个又一个山头

剖肠破肚

纵使  一代又一代的师公

在穿州过府的长途跋涉中

吟诵了一本又一本的经卷  可否

将滚滚落地的亡灵

超度过来

这时  大磅山这乳房是瘪瘪的

稀薄的乳汁  苦涩的乳汁  甚至

像大磅坑血色污浊的乳汁

无法喂饱  千万张

嗷嗷待哺的嘴巴

这时  板洞坑这只凹陷的眼睛

干涩迷离  黯然失神

太多的褴褛衣衫

太多的冻馁饥啼

太多的枪眼刀口

太多的冲天火光

那眼  蘸满麻木

似乎失去了眨动的功能

那眼  活像一口枯井

只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大山里沉重的夜雾

胶着了千年的夜雾

在雄鸡那一声高吭中消散

奄奄一息  匍匐在地的杜鹃花

渐渐苏醒

大磅山这只乳房也一天天浑圆

万千瑶民

将苦累的呻吟

将辛劳的汗水

将拼搏的伤痕

用整整七十年的时间

榨汁  发酵  酝酿

在高脚的板洞坑

斟满了一杯甘甜的乳汁

啊  你可知道

这可是一杯足足三千六百万立方的

醇厚甘甜的乳汁呵

这乳汁  愈合了

八排瑶被历史撕裂的伤口

这乳汁  滋润了

万千瑶民干涸的心田

这乳汁  强健了

瑶民长期羸弱的躯体

这乳汁  点亮了

久被蒙翳的眼睛

啊  板洞天湖

连南的天眼

你看见  瑶民多灾多难的轨迹

你看见  当今瑶民

蓬勃的活力  靓丽的身影

你看见  挥洒的汗水

金光闪闪

你看见  风发的意气

豪干云天

你看见  艳艳的杜鹃花

红遍  百里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