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

作者有话说：这个故事主要讲述了两个爆肝秃头的程序员是如何在加班中升华自我并找到爱情的（笑），因为我去年暑期的时候，曾经在类似的实验室实习，所以文里的很多情节都曾在我身边真实地发生过。世道当然很艰难，而且也许并不公平，但总有人在积极向上的努力着，这就是我实习时最大的心得。

理论上，在爱情里，谁先告白，谁先输。

俞青想，好吧，我向你认输。

一

江小白是个脸盲症患者。

这就导致她在刚来公司的第一天，尽管同事一一自我介绍了，她一脸茫然地努力记了半天，却仍然分不清谁是谁。

俞青算是她的例外。

江小白供职于某世界百强企业的科研重地，诺亚方舟实验室，担任高级算法工程师。这种实验室的制度与大学实验室非常相似，都会由老员工带领新人学习相关知识，而分配给江小白的导师便是俞青。

那天俞青因为在电脑前坐得太久，导致腰椎有些不舒服，便在腰间束了一道瘦瘦窄窄的腰封。他看见到处跟别人询问“请问俞青坐在哪里”的江小白時，不耐地啧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迈开他那双逆天的大长腿，向江小白走了过去。

江小白是个称职的脸盲症患者，证据就是身材往往比脸蛋更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她仰起头看着走过来的俞青，在确认自己没有流鼻血后，心想：公司实在应该下令，禁止身材太好的男性穿腰封上班。

就这样，江小白在公司熟悉的第一个人，就是俞青。

说来有缘，她和俞青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真要论起辈分来，俞青算是她的师兄。不过，俞青早早便申请了出国留学，两人基本上连面都没见过，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套近乎。

但她不去套近乎，不代表俞青不会主动来找她。

那是江小白第一天下班时，俞青毫不客气地拦在了江小白的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留下来加班：“项目进度很赶。”

江小白是击败了无数竞争对手才拿到诺亚方舟实验室的offer，因此分外珍惜这份工作，当即二话不说埋头苦干，直到整个实验室挑灯夜战到十一点半，俞青才揉了揉充满疲惫的眼，开口道：“差不多了，明天再来吧。”

江小白同样疲惫地站起身来，觉得自己俨然是行尸走肉了，她晃悠悠地准备叫出租车回公寓，不料俞青转过身来，在她的桌面上敲了敲，说：“我送你回去。”

江小白：“咦？”

“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是很安全吧，”俞青拎起自己的外套，长身玉立，理所当然道，“是我让你留下来加班的，自然也要我送你回家。”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江小白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虽然她才来一天，但中午聚餐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俞青在全公司女性群体中的人气，甚至还有公司其他片区的人搭班车来他们实验室蹭盒饭，就为了看他一眼。

但俞青始终是冷冷淡淡的，自己一个人开车上下班，公司甚至传言，他的正室其实是他的爱车，别说异性同事了，连上司都不允许染指。

如果不想成为全体女性的公敌的话，她最好还是和俞青保持一点距离。

念及至此，江小白刚想拒绝，便听到俞青说：“再说，回去的路上，你还要向我汇报今天的工作总结呢。”

原来是为了工作！江小白顿时释然：“没关系，我在出租车上发给你吧。放心，我学过跆拳道，大不了把你设置成紧急联系人怎么样？嗯？导师大人？”

大概是她的态度太过坚决，在她冲着俞青挤一挤眼并用促狭的、微微上挑的尾音喊他“导师大人”时，他不易察觉地僵了一僵。

最终，他只能无可奈何地逼江小白记住了他的电话号码，并将她送上出租车。

目送她远去后，俞青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捂住脸挫败道：“卖萌什么的，太犯规了……”

二

对于程序员来说，加班是常态。即使是新人，也没有豁免特权。

好在江小白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通宵做数据，她对此非常习惯。唯一让她抱怨的，就是当她熬到深夜、饥肠辘辘，屁颠屁颠地冲去食堂准备大吃一顿免费夜宵以补充精力时，却被冷冰冰地告知“你还处于试用转正期，没有资格领夜宵”。

在眼巴巴地看着俞青走进食堂并没有替她说话的打算后，她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沮丧又委屈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公寓，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的猫。

这时跟她前脚后脚出门的俞青也回来了，拎着个牛皮纸袋，是公司提供的夜宵打包专用纸袋。

江小白恹恹地剜了他一眼，正打算用眼神杀死他时，谁想他轻轻地把那个牛皮纸袋放在了她的面前。纸袋被打开，里面是一罐花胶牛奶冻和一份海带牛肉汤。

“我对甜食不感兴趣，你吃吧。”

接下来，俞青目睹了江小白瞬间容光焕发的全过程，仿佛被踹过的猫重新对人摇起了尾巴并喵喵叫着跑来蹭你的裤腿。巨大的喜悦冲昏了江小白的头脑，以至于江小白从纸袋里把那罐花胶牛奶冻拿出来之后，想也不想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俞青以为江小白知恩图报，邀他一起分享，便谦逊地摆了摆手：“不用客气……”

“没有客气，”江小白打断他，诚恳道，“我刚涂了护手霜，手滑，你能帮我拧瓶盖吗？”

俞青：“……哦。”

趁着江小白狼吞虎咽的间隙，俞青坐到了她的旁边，有意无意地开口道：“在美国待久了，我都不大熟悉国内的交通规则了……我的驾照被吊销了，你会开车吗？”

江小白忙不迭地咽下最后一口牛肉，身体力行了吃人嘴软的原则：“我会，我会。我送导师大人回去吧。”

没想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上了俞大导师的车，我该不会是第一个碰他车的人吧？江小白一边接过车钥匙，一边在心里嘀咕道，随即自我否认：不可能的，俞青被吊销了驾照，所以早上肯定是同事送他来的。

幸好江小白大学时早早考了驾照，开过的共享小轿车不知凡几，现在早已是个老司机了。等四平八稳地送俞青到家后，江小白探出头来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惊奇道：“咦，真巧，我们租的地方很近啊。”

俞青平淡道：“很正常，因为要租的房子离公司近，本身选择便不多。我们主管也租了这里的房子。”

江小白闻言大惊，唯恐让主管看见了说闲话，正准备溜之大吉，俞青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她走，他叫住她，强行让她当面汇报完今日的工作总结，才大发慈悲地放她走人。

俞青望着江小白脚底抹油恨不得一骑绝尘的身影，莫名有点怅然地站立半晌，直到静谧的夜色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这才转头，淡淡地问：“戏看够了？”

来人是个和蔼可亲的眼镜男，甫一张口，声音就透着莫名的悲愤：“我当初被吊销驾照、想蹭你的车回家的时候，你说什么都不许，我还以为你有洁癖！

“结果，今天你的驾照明明就在，却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欺骗人家小姑娘！你变了！你不再是当初那个高岭之花的俞青了！你居然让她碰了你的正室！果然能碰正室的才是真爱吧！”

俞青：“……说人话。”

主管瞬间变得正经，镜片的寒光一闪而过：“再过几个月大概会有一个大项目，是美国那边出资合作的，与计算机视觉有关。完成出色的员工可以被破格提拔，你做好准备。”

俞青微微颔首：“知道了。”

“对了，俞青。”主管最后叫住他，迟疑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道，“如果你已经喜欢江小白的话，那能把……让给我吗？”

三

江小白最近的运气相当不错，她刚进公司时就赶上了一个小项目，虽然为此加班了一个月，但公司破例允许她提前转正。而真正的大项目要到年底才下来，所以这段时间算是她难得的、有钱又闲的时光。

而且她还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外快。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早上，俞青一脸沉痛地向她抱怨，隔壁主管最近在装修，噪音令他每晚都睡不好觉。

江小白秉承着急导师之所急的古道热肠，自告奋勇地要帮俞青找新房子。

但江小白想得太天真了，离公司近的房子向来异常抢手，临时找房很难找到。而她自己当初是和室友合租的两室一厅，最近室友因为找到了男朋友而抛弃了她这只单身狗，搬出去和男友双宿双飞了。

江小白一脸纠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暂时先借住在我家。”

俞青礼貌道：“不会不方便吗？”

江小白：“……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的房东一家四口就住在隔壁。他们跟我保证，我大声呼救的话，他们一分钟不到就能冲过来。”

俞青：“……”

等见到江小白的住处之后，俞青才明白，江小白为什么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租的公寓虽然名义上是两室一厅，但其实是上下楼层打通并用楼梯分割开来的新式户型，江小白住楼上，而她之前的室友住在楼下，彼此的生活空间互不侵犯，哪怕孤男寡女住在同一屋檐下，这种户型也能保证没有半点暧昧。

作为帮他找到住处的报酬，他原本打算自掏腰包请江小白看电影。

然而江小白作为一个二次元爱好者，对着电影单挑挑拣拣了半天，对新上的真人电影统统不感兴趣，最后她诚恳地对俞青说：“要不，我请你吧，我有《寻梦环游记》的碟片。”

俞青：“……好巧，我也有。”

于是好好的一场电影约会，变成了客厅投影加迪士尼粉丝心得交流会，两人合唱完经典曲目《Remember Me（记得我）》之后，还一起愉快地在淘宝购买了迪士尼周边卫衣。

俞青临走前还意犹未尽地跟江小白约好，等他搬过来以后，一起欣赏她收藏的蓝光高清版《冰雪奇缘》。

这年头，谁还不能是个小公主了。

而江小白出于油然而生的知己之情，一口答应要帮俞青一起搬家。然后，在两人抬着俞青的大纸箱子上楼的时候，江小白不幸地崴了脚。

大概这就是冥冥中的暗示，从那时起，她的好运终于到头了。

在崴脚的第二天，公司组织了爬山团建活动，由于江小白提前报了名，区区小伤，不好临时反悔，于是身残志坚地去了。

俞青十分担忧地看着她，决定同去。

就是在这场登山会上，江小白第一次遇见了小香。

小香是江小白除了俞青之外第二个能一眼就记住的人。能记住她倒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惊艳，而是她作为房地产商的女儿，登场时从头到脚璀璨夺目，精致到了每一根头发丝。

江小白捂着自己被闪瞎的眼睛，忽然想起她之前是耳闻过对方的大名的。

如果说整个公司喜欢俞青的女性能组成俞青粉丝后援会的话，那小香当仁不让是后援会的会长。凡是俞青出没的活动，一定能见到她狂追不舍的身影，包括这次登山会。

小香出身巨富之家，高中时她父亲花重金送她出国，在某次她的大学和俞青所在的麻省理工的联谊会上，她一眼看中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俞青，放出话来要追他。

回国之后，小香用父亲的钱开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当了個小网红。她闲来无事，便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追逐俞青这件事上。她对俞青的好感众人皆知，而且大家也乐见其成。

“没有办法，确实没有哪个姑娘比得上她了。”不知何时，主管站在江小白的身边，有些惆怅道，“俞青虽然冷淡，但人品才华都不错，在公司的人缘也很好，所以我们也希望他未来生活能轻松幸福一些……我没跟你说过吧？俞青家庭条件不算富裕，他能走到今天，一路白手起家，真的非常辛苦。”

江小白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望向远方。在那里，同事们正在起哄，要将俞青推到小香的身边去，小香落落大方地笑着，举手投足间香风拂面，光华刺目。

就在“江小白们”还在为了财务自由而熬夜奋斗的时候，“小香们”一出生便已拥有随心所欲的权利了。

四

如果问江小白对小香有什么看法，她大概会诚实地说：小香真的不应该穿高跟鞋来登山，有钱人的思维真是难以捉摸。

所以，小香登山登到一半便因为脚疼而走不动路，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大家都在打趣，让俞青去背她。但俞青可能天生情商不高，居然拒绝了。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在江小白的身上，担忧地问她：“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下山。”

一时间，江小白受万众瞩目，她几乎是下意识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去帮小香吧。”

俞青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道：“好吧，但是，你如果不舒服，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小白其实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她的脚确实受了伤，跟不上大家的速度。

自然而然地，她便慢慢地、慢慢地落在了大部队的最后面，看到他们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她便索性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想着等脚痛稍微好转，再一口气追上去。

这会儿没什么人来爬山，熙熙攘攘的大部队走了，空山异常宁静。江小白将头靠在石栏上，本想打一会儿盹，谁想深山云雾浮动，弥漫着草和树木的气息，环境过于安详，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江小白是被一阵不轻不重的颠簸惊醒的，她迷糊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俞青背在背上。

“我让他们在半山腰等一等，自己下来找你，没想到你睡得这么香甜。”

江小白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你把他们扔在半山腰……等等，你怎么能半路扔下娇嫩的女孩子呢？”

俞青平淡地说：“江小白也是娇嫩的女孩子。”

江小白哭笑不得，自打她学理工科以来，从来没有人觉得她娇嫩过。她在电脑前通宵敲过代码，被导师骂得狗血淋头过，冒着冻雨出门赶车，也因此摔倒受伤过，她从小就是这样粗糙又野蛮地生长起来的，从没觉得不对。反倒是被人捧在手心，她还是第一次经历，有点新奇，也有点眷恋。

大概就是这份眷恋，让江小白没能立刻从俞青的背上挣脱下来。她斟酌着开口道：“其实我能理解同事们的好意……但是，你应该会很苦恼吧？”

“嗯？为什么？”

“如果你喜欢小香当然最好了，我们当然会双手双脚支持。可是，如果你不喜欢她，岂不是双方都会很尴尬？”

俞青笑了笑，没有回答。

大概是所有人都觉得，俞青娶了小香之后就会前途坦荡，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我拼命地工作，只是为了将来有一天，遇见我爱的人的时候，能够理直气壮地对她说，面包我付了，你只需要带给我爱情就可以了 。”

他并不是很在意小香的万贯家财，也许财富真的很重要，不过对于他来说，能爱自己所爱的人也很重要。他为此早有了觉悟，支付得起相应的代价。

这话听来天真得可笑，但江小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是个女孩子，老师和家长从小就对她说，女孩子不需要活得那么辛苦、不需要那么拼命，但是，她置若未闻。因为她希望自己能够足够独立、足够强大，这样，无论将来的那个人贫穷或富贵，处于顺境或逆境，即便他一无所有，她也能有足够的实力走到他的面前说，没关系，面包我可以自己挣，你带着爱情来就够了。

两人一时各怀心事，各自无言，幸好这时，主管的夺命连环call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你们两个是不是还在山脚磨叽！”主管大吼道，“不用上来了！赶紧回公司！美国那边的新项目下来了！”

俞青立刻答应，随即迟疑地看向江小白。

江小白毫不犹豫道：“一起。”

我只是脚崴了，又不是脑袋坏了！

那天下班时，江小白拖着自己半残的身躯走出实验室，在门外碰上了等待俞青的小香。

小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身上印着迪士尼人物的卫衣，说：“你和俞青真的很像。”

这时，门内穿着同款卫衣的俞青心有所感般抬起头来，恰好与江小白的目光相撞。

江小白移开目光，笑了笑：“可能吧。”

五

平心而论，随着时光的推移，江小白也认识到了俞青和她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抛开极为相似的三观，她和俞青还都是工作狂。忙起来时，他俩谁也不理谁，看起来高贵冷艳得不得了，但忙完之后就会立刻变回正常人。

有不少朋友都向江小白抱怨过，说很难忍受她这种忽冷忽热的性格，之前她往往为了朋友会做出让步，但唯独在俞青面前，她不用让步。

他们两个都是外人眼中的怪胎，于是彼此相处起来反倒意外地轻松，不需要谁去迁就谁。

但是，这一次，不迁就不行了。

新项目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以及俞青大魔王的恐怖统治，连主管都在大魔王的威压下卑躬屈膝，每逢饭点，他都得细声细气地去请俞青注意身体、按时吃饭，而大魔王冷冰冰地看着手上的文献，理都没理他。

这不，今天大魔王依旧冷冰冰地看着手上的文献，理都没理他。

恰好这时江小白进来了，主管抓住救命绳索一样抓住江小白，同时指了指俞青，小声道：“他只有你能解决了，拜托了，我们要疯了。”

江小白点了点头，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将文献从俞青的手上抽了出来，并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他的手里塞了一份便当。

“我来看这个，”她挥了挥手中的文献，“这个项目是关于计算机视觉的，这是我的强项。我来做比你合适。”

俞青两眼放空地看着她，大概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你要是拒绝，我不介意甩出自己曾经发表的相关论文来教你做人。”

这下俞青听懂了，低头乖乖吃饭。而江小白顺势坐在他的身边，开始顺着他之前做的相关笔记看了起来。

主管目睹这一切，一边摇头感慨着“大魔王终于遇到了克星”，一边捂着眼睛慢慢退了出去。

和他同时目睹的，当然还有前来找俞青的小香。

于是，下午吃饭时分，江小白便被小香单独约了出去。

江小白懵懵懂懂的，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反倒是小香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我以前設想过，俞青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想来想去，我没想到，他居然自恋。”

在最终的商榷会议上，她和俞青针锋相对地阐述完自己的观点，彼此对视，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样难缠的对手和爱人，一辈子遇上一个，就足够了。他们想。

而且，究竟要付出多少幸运，一辈子才能遇上一个。

合作方经过长久的考量之后，最终选择了江小白的方案。这个项目非常重要，后续合作时间长达两年，在此期间，江小白必须赶赴美国，亲自督工。

这也就意味着，她和俞青要面对一次漫长的分别。

七

“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所以我不会等你的。”俞青说。

分别之际，俞青亲自开车送江小白去机场，江小白坐在副驾驶座上，鼻头红红的，闻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他不会等她的，因为他很快就会来。

两人全程沉默，直到走上登机口，江小白才蓦然回首，奋力挥舞着手臂大喊道：“记住，别让我等得太久！我可也是很没耐心的！”

俞青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从那之后，俞青的生活照旧，依然是以前那副工作狂的样子，只是再没有人会在他忘记吃饭的时候，蛮横又温柔地夺走他手上的工作;再没有人，会在他加班归来时，为他点亮一盏深夜的灯。

年底，俞青终于凭借自己一年来的突出绩效，提拔为美国分部CTO（首席技术官）。

他走的那天，同事设宴送行，热泪盈眶地欢送大魔王去压榨别人，整场part（聚会）气氛十分热烈。

散会之后，俞青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箱，正要叫车去机场，小香却突然出现，拦在了他的面前：“俞青，我是哪里不如她……在你心里，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你没有哪里不好，”俞青抬头，平静地说，“只是你不是她。”

他从未爱过小香，甚至不大记得这个出身优渥的女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因为不爱，所以他从没把白富美的喜欢当作炫耀的资本，也从不提及。

“你只是太年轻，被电视剧和‘俞青的光芒迷了眼，等将来你经历得多了，就会发现，俞青他其实并不完美，也并不适合你。”

小香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听到俞青用英语轻声道：“The half god is gone， while the whole god is coming。（半個上帝走了，完整的上帝就会来。）”

这是美国的一句谚语，意为：虚情假意的人走了，真心实意的人就会来。

俞青心知肚明，小香并不是公司的员工，她是如何第一时间获得自己的各种动态并围追堵截呢？是谁在背后不计一切地帮她呢？

小香泪眼模糊地回过头去，正看到主管担忧地望着她，那个平素温文尔雅的上司此刻没有看向自己的下属，眼里唯有她一人。

小香情绪崩溃地扑进他的怀里，鼻涕眼泪都蹭在了那身昂贵的西装上，终于放声大哭。

尾声

俞青抵达洛杉矶时，江小白正在分部的年会上做关于边缘计算的相关报告，她穿着严谨的正装，笔直地站在镁光灯下，有种初露的锋芒。

俞青作为总部空降的神秘嘉宾，被人指引着坐在了相应的座位上。他放下行李箱，站在那里遥遥地望向江小白，似乎想要看出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是否有所改变。

和世界交手的这许多年，你是否光彩依旧，兴致盎然。

这时，江小白心有所感似的望向他这个角落，侃侃而谈的气势为之一顿，随即她大步流星地走下台来，上前拉住俞青的领带，踮起脚尖，而俞青顺从地低下头去，接受了这个主动的亲吻。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一眼万年轻，唯此心如旧。

编辑/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