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

简介：在路延年低潮的时候支持他，在路延年成名之后黯然离开他，穆兮本来以为，她为路延年做得够多了，可是路延年的老板还是把她叫了回来，只因为她也是稀有的“熊猫血”，只有她能救路延年。需要她的时候，召之即来，不需要她的时候，弃若敝屣，路延年恃爱而骄，她却不想忍耐了。

1.

穆兮一从国际航班上下来，踏上祖国的土地，就在机场各处的广告位上见着了路延年。他已经火遍了大江南北，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离不开他拍的电视剧、参加的综艺、代言的品牌。

海报上的他帅气逼人，眼睛如一泓清水，整个人像是春雨里洗过的太阳。旁边的女孩儿在赞叹“路延年这张硬照真不错”，而她知道，他真人比这张精修过的海报更为好看。

被丁羽派到德国了一年，住处积的灰估计得有一尺厚了，穆兮做好了打扫半天卫生的准备，可进门一看，屋内居然是窗明几净的。

桌上放了她从前用的手机，还压着一张书笺，上面是钢笔写的一行清隽的字：看到了给我打电话，号码没变——路。

丁羽以财务工作要保密为由，切断了她和国内的一切联系，连从前的号码也不许用了——倒不是穆兮怕她，只是丁羽这个人喜怒无常，她掌握着路延年最重要的资源，穆兮不想和她对赌。

穆兮把从前的手机拿在手上，才有种自己已经回来了的感觉。

她拨通了电话，那头一接起来，便是一阵吵闹声传来，是麦克风和众人在齐声高喊“路延年！路延年”。而后是沉闷的关门声，这才安静下来。

“穆兮，是你吗？”路延年的声音穿过听筒传来，穆兮乍一听着，颇有些经年冷冻的时光渐渐回暖的感觉，仿佛他灼热撩人的气息就近在眼前。

她害怕泄露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只淺浅地“嗯”了一声。

一个音节已经够了，那头的路延年听出了她的声音，飞快地说道：“我现在的活动还有一个小时结束，一个半小时后我会到你家，你等我。”

穆兮挂了电话，茫然地看向四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勉强将行李箱中的东西拿出来，可大概是离开太久，过去的事又被她刻意淡忘，一些东西该放的位置都找不着了。

路延年来得比想象中快，推开门的时候，头发都乱了，倒是比她这个刚经历长途飞行的人还多一分风尘仆仆。他嘴角都荡漾着喜色，却非要故意收敛起来，只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穆兮，好久不见！”

穆兮矜持地笑了一下，答道：“好久不见。”

外头寒气渐重，屋内还算暖和，路延年进来直接脱了围巾，见穆兮的行李箱还放在客厅，便上手替她归置，什么东西该放在什么地方，他熟悉得很，仿佛这儿是他的家一样。

穆兮有些不自在，问：“我走的时候，把这儿的钥匙给了朋友，让她帮我照看着，你怎么有钥匙？”

路延年笑了笑，说：“是我把钥匙要来的。”

穆兮看着路延年眉间那一抹眷恋，心不自觉地悬得高高的，开始后悔自己多嘴问出的一句话。

“这里是当初我们一起布置装修的地方，你走了之后，我联系不到你，想你的时候就过来看看。”

路延年把最后一瓶香水放在架子上，转身，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她。

她在路延年的颈窝里，听到了路延年有些沙哑的声音。

“穆兮，我好想你。这次回来，多陪陪我，好不好？”

穆兮憋了好久，才把喉头那阵哽咽吞回去，淡淡地说道：“你来找我，丁羽不拦着吗？”

2.

欢羽影业的女总裁丁羽喜欢路延年，几乎是圈内尽人皆知的“秘密”。

自从两年前，路延年暂露头角，被丁羽挖走后，就迅速蹿红，一时间人气直逼一线明星，堪称娱乐圈的现象级流量明星。路延年是块金子不错，丁羽对这块金子的保护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严格控制路延年和女艺人的合作，不允许路延年和别人炒作，甚至连路延年之前的经纪人穆兮都打发走了。

路延年结束活动后匆匆地赶往穆兮家的事儿，很快就被助理报给了丁羽。

路延年想穆兮在国外待了一年，应该很想念家乡的美食，就带穆兮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私房菜馆，可席间路延年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让两个人都没了胃口。

丁羽的夺命连环电话不是吹的，路延年皱眉，直接关了手机。

穆兮也放下了筷子，劝道：“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路延年看她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往窗外看了看，说：“没关系，还不晚。你是不是不喜欢这家的味道？”他起身，披了外衣在身上，又主动拿了穆兮的包，说，“这样吧，我带你去吃麻辣小龙虾。我还是很想念从前我们窝在那个八十平方米小工作室的时候，干活儿到深夜，叫十斤小龙虾来吃的日子。走吧。”

穆兮没动，有些无奈地看着路延年，问：“你明天是不是还有工作？”

路延年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放下穆兮的包，用不在意的语气解释：“没关系，明天九点才开工，给我五个小时睡觉就够了，不急。”

穆兮抬眼看着路延年的脸，白玉般的皮肤几乎看不出毛孔，虽然神色有些疲倦，眼周却没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看来丁羽的确把路延年照顾得挺好。

穆兮想起从前，他们待在那个小小的工作室的时候，窘迫至极，连路延年要穿的礼服都借不来。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还接了个地方卫视保健品的广告。那广告商钱给得大方，这才让工作室撑着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到后来路延年在一些不出名的电视剧里演了几个男配角，作为粗制滥造的电视剧里唯一的亮点，他积攒了些粉丝。那段时间，为了让导演和投资方看到路延年，穆兮经常是睡在工作室里，打通各种关系，甚至自己动手剪辑视频，常常一熬就是一个通宵。

她一个被工作室老板请来的财务，几乎包揽了经纪人、美工、助理、文案等所有工作，路延年心疼她，也想陪着她一起工作，却每回都被穆兮吼回去睡觉。

那时的路延年眉眼间还带着些许青涩，眉目间也不见现在的硬朗，全然是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小男生，嘴一嘟起来，就让穆兮没有了办法。

那时候，工作室的老板还是个家里有个小煤矿的土大款，不懂娱乐圈的那些规则，本着不亏就是赚的态度，也不太管事。工作人员和艺人谈恋爱这样的事，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甚至还觉得这两个人俊男美女挺养眼的。工作室周年庆的时候，他还大大方方地送了两人一对知名奢侈品牌的情侣对戒。

虽然那戒指穆兮从来没敢在公开场合戴过，可她对那老板是感激的。丁羽看中路延年要买下工作室的时候，穆兮去求过他，让他不要把路延年交给别人。

可这老板比她通透多了，劝她道：“你我都知道，路延年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只有到更大的平台，他才能展现他的价值，你这是要断他的路吗？”

那时的丁羽已经明确表现出喜欢路延年的意思，穆兮一颗心慌得不知所以，忍了很久，还是哭出了声，道：“可我不想失去他。”

“他是艺人，你们在一开始，就应该料到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3.

这顿小龙虾最终还是没有吃成，丁羽见夺命连环电话不奏效，干脆亲自带人来了。

她从保姆车上下来，似笑非笑地对穆兮说：“我把你从德国调回来，不是给我添堵的。延年明天有重要的活动，关系到他能不能拿下进军电影圈的重要资源，你别缠着他了。”

路延年当即就拦在了穆兮前头，神色寡淡且不容拒绝道：“是我邀她出来的，你别什么事都往她头上推。”

穆兮也是国内重点财经高校的毕业生，本可以找一份更加体面的高薪工作，不必窝在当初那小小的工作室，却为路延年留了下来，甚至在丁羽收购了工作室后，也加入了丁羽的公司，心甘情愿地受着丁羽的摆布。

丁羽为着路延年喜欢穆兮的事儿，驳穆兮的面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穆兮见怪不怪，拍了拍路延年的肩，道：“你有工作，就先回去吧，我也累了。”

回去的路上，路延年一直冷着脸，未置一言。倒是丁羽有些慌了，轻声道：“你看看，她一回来，你就完全没了分寸。瞒着我和她吃饭，被媒体拍到了怎么解释？”

路延年冷冷道：“有什么可解释的？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丁羽怒了，厉声道：“路延年！我不允许你和别人谈恋爱！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不会把她调回国。我劝你清醒点儿，别逼我，不然我不能保证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路延年疲惫地看了一眼车窗外飞逝的灯光，默默地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丁羽那张脸。

第二天的活动进行得很顺利，电影投资方说要考量一段时间，让路延年先准备试戏。试戏的日子不急，他难得地有了几天空闲，便想着正好趁丁羽在和投资方打关系的空当去找穆兮。

穆兮回国，有几个好友知道了消息，纷纷嚷着给她接风洗尘。席间喝了几杯，穆兮走出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所以在看到街边那个倚着越野车的人影时，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路延年一把把她捞在怀里，低声埋怨道：“怎么又喝酒了？”

嗅到路延年怀里熟悉气息的穆兮，终于渐渐地回过神来。她的酒量原本没有这么差的，只是在德国的一年，没有了路延年，她就变成了个极其无趣的人，同事下班后的邀约基本都被她婉拒了，很少喝酒，酒量也渐渐没以前那么好了。

酒量就像是弹簧，会在不接触的日子里缓慢恢复原状。可是路延年不是，他是毒药，一沾上就成了瘾。

酒意上来，穆兮控制不了自己，任性地往路延年怀里蹭了蹭，手抱住他的腰。任路延年把她抱起来，放到车里。

穆兮只觉得这一夜很混沌，她是欢愉的，凭着醉意，紧紧抱住路延年的腰身。路延年的吻下来，她也温柔地回应。在这一间小小的公寓里，他们全身心地交付给对方，好像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睡过去之前，穆兮听见路延年有些委屈地呢喃。

“兮兮，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没有你的日子，我很多次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我不能说……兮兮，抱紧我。”

穆兮本能地抱紧了他。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蓦然发现身边空了。她惶恐地起身，赤足下床跑到客厅，看到沙发上好端端坐着的路延年时，心才放下来。

“你醒了？我叫了早餐，一起吃吧。”

路延年朝餐桌上指了指，起身，一阵猛烈的眩晕感传来，他只感觉自己下肢的力气被倏地抽光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地摔到了地上。

穆兮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住路延年，颤抖着声音问：“你怎么了？”

路延年被穆兮扶到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力气才渐渐回笼，他抓住穆兮的手不让她离开，也不让她打电话叫车去医院，只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有点儿贫血。”

穆兮的心立马抽了一下，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走之后。没事，不严重，就是吃什么药都不太管用。”

她轻声说道：“你是Rh阴性AB型血，是最稀有的‘熊猫血，很难找得到同血型的献血人，这段时间，你都是在贫血状态中度过的吗？你还有那么繁重的工作，丁羽她……也不管管吗？”

路延年笑着握了握穆兮的手，说：“现在不是有你了吗？你在，我就多一重保障，要不然丁羽也不会同意让你回来了。”

4.

穆兮和路延年一样，都是Rh阴性AB型血，这件事说来也挺巧的。

穆兮这辈子没生过什么大病，体检也不查血型，所以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珍贵的“熊猫血”。还是那一年路延年生日，穆兮问他想要什么礼物，路延年不走寻常路，把她拉到献血车旁，说：“我要你陪我一起献次血！”

穆兮莫名其妙地道：“為什么要献血？”

“庆祝你帮我拿下了角色啊！男三号哎，终于不再是不重要的龙套角色了！兮兮，你太棒了！在你的带领下我也许很快就要红了，所以提前献点儿血，也算是为社会做点儿贡献。”

穆兮觉得他这套理论挺有意思，也就随他去了，当献血站的小护士笑着告诉她“你和你男朋友都是‘熊猫血”时，她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倒是路延年首先笑开了，说：“能这么巧吗？我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哈哈哈哈哈！”

穆兮抬手就打在路延年脑袋上，唬道：“别乱说。”

路延年跳下献血车，接过穆兮买来的豆奶，吸了几口后嫌弃地塞回穆兮怀里，抱怨道：“我都说了不用喝，才抽这么点儿血而已，不用补。你自己多喝点儿——你看，我们这么稀有的血型都能撞到一起，是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啊？”

这句话，她当时是相信的。只不过后来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条路的艰难，就被自己刻意淡忘了。

因为长时间熬夜，渐渐的穆兮的身体有些弱，路延年心疼她，不许她再去献血，他说：“为社会做贡献的事儿，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如今也终于等到她能为他做些贡献的时候了，穆兮当即表示要为路延年输血，却被路延年制止了。

“我只是贫血，还没到需要献血的地步。”他说着将脸往穆兮手臂上蹭了蹭，亲昵得近乎撒娇地说，“只要你在身边，能多陪陪我，我就不贫血了。”

穆兮好笑，手摸着他的头，道：“你是三岁小孩子啊？贫血要靠补的。”

“你就是我的药。”

路延年抓着穆兮的手，不让她离开。穆兮看着他窝在怀中的样子，分明是疲惫极了，不由得开始心疼。

刚刚开始红的时候，粉丝们都被他乍然迸发出的光芒惊艳，只有她知道，那背后深藏了多少磨砺时光。

路延年的膝盖上、手肘上、大腿上，都有数不清的伤疤，表面被药水和保养品包装成岁月静好的模样，其实内里是混合着血泪的疼痛。

穆兮什么都做不了，为了对他负责，还不能减少通告，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掉泪。

路延年安慰她说：“我努力挣钱，以后才能养你啊。不然你这么漂亮能干，万一被别人娶走了，我可怎么办？”

这条路走过来，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艰难，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苦涩。

她用额头抵着路延年的额头，两人一起窝进沙发里。

5.

丁羽在外地谈事情，难得地没来打搅两人，他们在公寓里窝了几天，马上就到了路延年试戏的日子。

路延年出门之前，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乖乖地在家等我，我晚上就回来了。”

穆兮在沙发上放电影看，老是有种不安的感觉，总感觉好像谁在盯着自己一样。天渐渐地黑了，路延年一直没有回来，穆兮给他发信息也没回音。

知道不方便随意打他的电话，她还是鼓起勇气打了。

只是对方接起来后，电话里是一阵忙音。

穆兮的心高高地悬起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近天亮才有了点儿睡意，却被门口的一点儿响动惊醒了。

她连忙下床开门，门外空空如也，只有地上躺着的一个信封袋。

她打开，在看见里面照片的一瞬间如遭雷击。

有很多张，看角度都是从窗外偷拍的，房间内灯光昏黄暧昧，穆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路延年的那张脸。

照片里的两人身子被被子裹住，露出的部分未着寸屡，缠绵交织，情欲正浓。

穆兮忍不住跑到卫生间开始呕吐起来。

直到晚上，路延年才回来，一进门就说：“对不起，试戏后导演又拉着我聊剧本，又应酬了一下投资方的人，手机没电了也没给你消息，担心了吧？”

穆兮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缓缓地抬眼，看見路延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路延年坐下来，把她抱在怀中。

“想我了吗？”

穆兮拿了茶几上的信封，递给他。

路延年目光盯着她，一脸不解，待拿出里面的东西后才将目光收回至手上。

他的目光由震惊转为慌乱，看到穆兮冷冷的目光后，才渐渐平静下来，如一潭死水。

他说：“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长期在剧组拍戏，我也是男人，难免会寂寞。”

“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没办法，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穆兮几乎想笑，可是嘴角提不起一丝弧度。她说到从前，语气激动道，“哪里都是一样的，有清流也有污浊。进这个圈子的时候，是谁和我说，绝不同流合污，永远保持初心？是你啊！你都忘了吗？”

路延年的手伸到穆兮的脸侧，顿了顿，又收了回去，他说：“那时候只是见识的世界不够广大而已……”

穆兮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她无法想象，那个从来笑得明朗，全身上下都带着清新气息的路延年，就这样淹没在了她走后的时光里。一边在和她诉说着相思之情，一边转头就能和别人缠绵，还能说出这样让她无法接受的话来。

她心潮起伏半晌，盯着路延年毫无愧疚之色的眼，轻轻地问道：“那……那丁羽呢？你和她是不是也……”

路延年的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耐烦地道：“她？的确是。不过她老爱管我，烦都烦死了，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只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啪！”一声清脆的响，狠狠落在路延年的耳侧。

“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穆兮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近乎歇斯底里又极度控制，透出万分的寒意。

一阵耳鸣过后，路延年转过脸来，拉着穆兮的手，说：“你一直是我爱的人，如果你能不在意这些，我们可以立刻去领证。”

穆兮忍无可忍，扬手想再给他一个巴掌。

路延年微微闭了眼，睫毛颤抖，却没有躲避，握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

穆兮心酸而愤怒，只觉得这一切极度讽刺。

6.

穆兮把路延年赶走后，在公寓里又落下泪来。

她想起路延年刚火的时候，去录制一个知名综艺节目，主持人是个在娱乐圈有多年口碑的老好人。录制结束之后，节目组出去聚餐，路延年下意识地把剥好的虾给穆兮吃。

主持人看出了他们的关系，悄悄劝穆兮道：“这条路很难，你要考虑清楚。”

那时候的穆兮还算是有几分天真无畏，笑道：“我们会坚持下去的。”

“共苦容易，同甘难得。”

当时的夜晚，月亮高悬，穆兮遥遥朝路延年望去，明明隔得很远，路延年却感应到了，转过头来，给她一个笑。

那时候，两个人眼中的光，比星星璀璨。

可话犹在耳，人已经变了模样，终归是印证了那句“共苦容易，同甘难。”

日子还是要继续的，穆兮死了一颗心，打算搬走。她打算去一座二线城市，重新找份工作。

路延年听说后来找她，询问她要去的地方，旁敲侧击地提道：“离这里挺近的……”

语气里不是欣喜，更没有挽留，而是担忧。

穆兮只觉得一颗心沉沉地坠到了谷底，又被翻来覆去碾压了一遍。她在路延年的脸上，好像就没有看到对这段恋情的半点儿遗憾。

行，不遗憾也好，她可以无牵挂地走。

路延年拉住了她的手腕，面色突然变得严肃。

“兮兮，你无论怎样恨我都是应该的，但是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穆兮愣了半会儿神。

路延年拿出手机，翻了翻，放到她面前，语气里带了几分焦急：“你看看，现在新闻都写成什么样子了？新电影那边本来说好今天签约的，又反悔了。你要是要钱，我们可以商量，多少我都愿意给，可你没必要把照片透露给记者吧？”

穆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气得发抖，冷声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只能告诉你照片不是我曝出去的，让开！”

穆兮转头要走，路延年却拦在她面前，还摁住了她的行李箱。

“可新电影的角色没人跟我抢，也不存在别人黑我的可能，这些照片，就只有你有……”

路延年见穆兮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嘴唇紧抿，他慢慢松开手，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要是你非得说不是你做的，我也不再为难你。只是你知道我太多事情了，如果留在国内，我也不能安心……为了咱俩好聚好散，我让丁羽送你去国外吧？她最近收购了境外的一家企业，正缺人，你可以去那里工作。不喜欢丁羽的话，也可以工作一两年立足之后再在当地找其他工作安定下来。我会给你一笔补偿的……”

说到最后，路延年的声音低下来，道：“对不起，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穆兮站在原地，一颗心极冷，冷得愿此生能早早忘掉他，不再和他相见。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路延年，即使憔悴疲憊，依旧散发着迷人的光芒。这样的路延年，也许可以再红二十年。

如果自己生活在国内，看到广告牌上、电视上、手机上无处不在的他的身影，终归是心痛的吧？

爱了这么久的人，最终成了陌生人。

路延年低下头来，一把抱住了穆兮。

“听话，去了之后好好照顾自己，也要找个能照顾你的人。我保证你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对不起，变成了你最讨厌的人，以后不要再想起我了。”

7.

丁羽下飞机的时候，路延年正好送穆兮上飞机。

机场人多，丁羽不好发作，带路延年到了公司，关上门，她大发雷霆。

“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是吧？你这样胡作非为，新电影要是不签你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这照片是摆拍的，骗得了外行人骗不了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路延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

“不签我正好，反正我也拖不了多久了。”

丁羽心中一凛，连忙问道：“你没带她去做骨髓配型吗？”

“没，她已经走了。”

丁羽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即打电话要派人把穆兮接回来。

路延年阻止道：“你别费心了，她根本不知道我的病。”

“不知道就告诉她啊！你这样血型的骨髓捐赠者几乎找不到，你还不……”

“我骗你的。”

路延年盯着丁羽的眼睛，抽出一份穆兮的体检报告，放在丁羽面前。

“她不是Rh阴性AB型血，我骗了你，也骗了她。”

丁羽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报告，良久才平缓下来，眼泪随之落下。

“你打算怎么办？”

路延年看了看窗外，广阔的江面、高耸的建筑，那些年，穆兮曾带着他穿梭在一栋又一栋大楼里，寻找着一个又一个的机会。他们总是怀着激动雀跃的心情，为接下的一个小通告而庆祝。

如今他已经站在很高的地方，俯拾皆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他却再也提不起那一份雀跃的心情。

也许当时的开心，是源于她脸上的笑容。

路延年缓缓说道：“等着吧……听天由命了。电影那边，最好推了，其他的通告也别接了，让我渐渐地淡出大众的视野吧，别把我的病说出去，她知道了又要伤心。最后再求你一件事，别去打扰她，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帮她……”说到最后，语气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哀求。

“是我对不起她，还要把她赶到国外。她最怕一孤单了，也不知道去年一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呵呵，这是天意吧，我得了这个病，正好又为她编了个假血型，不然到我死了，你可能也不会放她回来。还好，我见到了她，看到她还有开始新生活的勇气，我就放心了……”

那一年生日，路延年拉着穆兮去献血，在穆兮去买豆浆的时候，路延年悄悄对献血站的护士说：“我知道我是熊猫血，你等会儿能不能把我女朋友的血型说成和我一样的熊猫血啊？这样我们两个都是对方的宝了。”

小护士听完觉得好笑，但见着路延年长得阳光帅气，目光还紧紧黏着在对面豆浆店的女友，心中一动，就答应了他。

献完血，穆兮听着小护士的话，一脸不可思议，路延年就趁机亲了她一口，说：“你看，我们天生就是一对嘛！”

两个人走在路上，穆兮把献血证拿出来，想认真看看上面写的血型。

路延年一把抢过来：“我要替你收着，献完这一次血，你以后再不许献了，看你这小脸白得可怜，我们放几天假养回来吧，反正没通告，我们好好休息休息。”

“瞧你这意思还挺开心，你觉得没通告是什么好事吗？”穆兮气呼呼地道。

“不是，不是！”路延年回过头来，紧紧牵了穆兮的手，“说实在的，我倒是不希望我红起来，你看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多好，牵手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拍，自由自在，我想亲你就亲你，来，亲一个。”

穆兮好笑地推开他：“那等年底的时候，别盯着账户里的数字哭穷啊。”

“你是我最大的财富了，只要不失去你，我都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