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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真富贵

2019-04-15高建群

读书文摘·经典 2019年3期
关键词:张承志普希金文学

高建群

我喜欢普希金这个浪子。普希金的每一句寻常的诗句都能让我血液像火苗一样燃烧。如果这位稀世天才不是把时间用到更多的与美人调情上,他的成功会更巨大。

那年在西影厂舞会的静场期间,在小提琴曲《梁祝》的声音中,我即席朗诵了一首普希金的《致大海》。我口中魔咒一般念出“这是一座峭岩,一座光荣的坟墓,沉溺在这寒冷中的,是那些威严的记忆一一拿破仑就在这儿逝去。而在他之后,正像风暴的喧腾一样,另一位天才,我们思想的另一位王者,也随他而去!”

我朗诵的途中台下一片萧然。这些西部电影的制作者们说,许多年已经没有听到这么崇高的声音了,记得这声音,只有当年孙道临在朗诵《哈姆雷特》的那“活着或者死去”的著名独白中有过。

高尔基称普希金是俄罗斯文学“一切开端的开端”。普希金直接的学生是《死魂灵》的作者果戈理和《当代英雄》的作者莱蒙托夫,间接的学生是小说三巨匠(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作为过渡人物,契诃夫也是一个应该注意的短篇大师。苏俄文学中,我喜欢低吟着“金黄的落叶堆满我心间,我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年”的叶赛宁,和被称之为资产阶级贵妇兼荡妇的阿赫玛托娃。

美国文学从一个叫华盛顿·欧文的名气不大的作家开始。欧文的游记《阿尔罕伯拉》,描写对象是西班牙的苍凉高原,写得棒极了。他的一篇类似中国的《秋翁遇仙记》式的短篇,描写一个人到山里睡了一觉,回到村里,世界已经面目全非了。据说这小说开美国文学之先河。

不过奠定美国小说牢固根基的是霍桑的《红字》。自后,美国的小说艺术就像美国的国力一样,呈现出王者之相。美国有许多不拘一格的好小说家,要列举出他们的名字会是长长的一大串。而美国的现代戏剧则从一个叫尤金·奥尼尔的人开始,他的《榆树下的欲望》是真正的经典。他的女儿据说嫁给了滑稽大师卓别林,而女儿的女儿是好莱坞的一位忧郁的女明星。

法国有许多好作家,雨果的沉雄、巴尔扎克的包罗万象、卢梭的歇斯底里、大仲马的粗放耕作和小仲马的婉约抒情,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里好像是一个出小说家的地方。不过法国人生性轻桃,缺少深刻和哲思。當然我这样说也许有失偏颇,这个伟大国家出过卢梭,出过罗曼·罗兰,出过萨特和加缪。思想即力量,他们的思想的太阳越过世纪,至今还照耀在我们头顶上。

不过你千万不要小觑了德国人。日耳曼大地是一片出思想家的土壤,马克思、弗洛伊德、尼采,这些人简直就是一个时代,就是人类的精神教父。

中国新时期二十年,出过一些好的作品,例如张贤亮的《习惯死亡》,例如王小波的《天长地久》,等等。不过新时期最好的一本书,是张承志的《心灵史》,这位作家是如此真诚地走进了人类一个群体的心灵空间里。记得不久前,一位美国访问学者和我对话,她说,高行健先生的《灵山》获诺贝尔文学奖,肯定会受到中国主流文学的冷遇的,这是他们早已料到的事情;但是,令他们迷惑不解的是,中国的非主流文学,甚至甚于官方,对此事表现出了更大的冷漠。她问我这是什么原因。我说,你看看张承志的《心灵史》,你就自己有答案了。《心灵史》是纯粹的东方和中国的,较之《心灵史》,《灵山》对东方和中国的理解,只是得其皮毛而已。

“有书真富贵”这句话,是我十多年前在西安街头签名售书时,一位读者朋友要我写的话。十多年过去了,许多事过去了,独独这一句话始终记得。此刻写这篇文章,于是用它做了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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