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娟

董怀利和母亲不仅能修补普通衣物，而且从LV裙子到法拉利豪车敞篷，再到传承数百年的“黄马褂”……他们都能不着痕迹地修补如新。他是怎样用一针一线，带着妈妈一起缔造财富传奇的？

剑走偏锋，90后小伙街头补衣

2011年6月的一天，董怀利提出要像母亲一样，靠到街上为人缝补衣物赚钱养家。妻子当即数落他：“没出息！你干点啥不好，一个年轻男人到大街上去做针线活儿？”母亲也拒绝儿子成为自己的同行，理由是“缝缝补补挣个辛苦钱，能有啥发展”。但董怀利却不赞同，不偷不抢做生意，靠的是一针一线凭本事赚钱，心安理得。再则，谁说缝缝补补就不能做大事？

事实上，董怀利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子随母业”的。1990年，董怀利出生在安徽阜阳市九龙镇五坑村。他上初一那年，父母背井离乡去了杭州谋生活。父亲在工地上打工，母亲王素珍凭借手上的一针一线，给人织补衣物。因手艺精湛，她渐渐在杭州小有名气，每天都能接很多针线活。两年后，父母就把董怀利接到杭州来读书。

2007年高中辍学后，董怀利在服装厂做过学徒，到商场当过导购员，也尝试着做过小生意，但都没有坚持下去。转眼间到了2011年，董怀利回安徽老家结了婚，并升级做了“奶爸”，意识到自己做為父亲的责任后，他才感受到了空前的生活压力。

可他没有学历，又身无所长，在对未来感到迷茫之际，董怀利蓦然想到，妈妈凭借一手精细的“女红”，在杭州商业街为人缝缝补补生意也很兴隆。进过服装厂的自己，何不跟着母亲学做针线活儿，成为她的同行呢？至于妻子和母亲说的干这一行没出息，董怀利可不认同。

平时爱阅读的他知道，广东一个19岁的技工，凭借高超的砌砖绝活，都能在世界技能大赛上夺冠；温州一个专门做饮料吸管生意的老板，成为了富甲一方的企业家；一位在故宫修复“龙袍”的著名专家，曾经也是因为做针线活厉害才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董怀利坚信，再不起眼的小行当，只要你能把它做到极致，都会像上述传奇人物一样人生大放光彩。何况现在中国也非常崇尚工匠精神，自己若能把母亲那一手精湛的“女红”发扬光大，也是一种技艺传承啊！

于是，董怀利耐心做通家人的思想工作，毅然选择跟母亲上街替人缝缝补补。“打小，我就看妈妈给人织补，自己也跟着学了不少。加上后来又在服装厂当过学徒，所以上手还是挺快的。”董怀利说，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他苦练了两个月穿针引线、精工修补后，就能在杭州繁华的延安路上接起活儿了。

起初，见董怀利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竟坐在街边做“女红”，许多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由于不信任他的手艺，董怀利好多天都没接到一件活儿。夜幕降临，当他背着背包落寞地回到家，想到嗷嗷待哺的孩子，不由心如石坠。

做到极致，日赚万元不是梦

好在母亲王素珍在杭州小有名气，熟识的人都亲切地喊她“王大姐”。遇到活儿多忙不过来时，王素珍会向客人推荐儿子：“延安路的小董是我儿子，他手艺也好！”在母亲的大力推介下，董怀利才渐渐有了生意。

真正为人缝缝补补后，董怀利才开始体验到母亲这20多年来的艰辛。因为缝补衣服是小打小闹的营生，租不起门店，气温高达38℃的炎夏街头，母子俩都坐在街边店铺门前的台阶上，一边缝补，一边等活儿。尽管董怀利在屁股下面加了层泡沫垫，但坐久了还是感觉下身麻木，为了防止汗水滴落到客人的衣服上，他还要不停地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而在寒冷的冬季，王素珍都是成大包地买暖宝宝，给儿子用。尤其是风雪天气，董怀利都是浑身贴满暖宝宝出门的。

就这样，无论酷暑严寒，雪雨风霜，董怀利都像母亲一样每天坚持出摊儿。“辛苦是辛苦，但每一分钱都是自己一针一线挣来的，感觉很充实！”董怀利说，有些客人拿来的名贵衣服，只是烂了个小洞而已，如果没有他们这些针线工，客人都打算把那件衣服扔掉了。但经过他的精心修补之后，价值不菲的衣服看上去焕然一新！这让他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随着手艺越发精良，董怀利的收入渐渐从每月的一两千元提高到四五千元。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加入“女红”行业的初心——要做一个胸怀大志的缝补匠。

一次，偶然的机会听闻杭州有一位老奶奶，曾是浙江省博物院的文物修复师，而且专攻衣物面料类，董怀利就一次次登门拜访，虔诚求教。原本已经退休多年、眼花耳聋的老专家，感动于一个90后年轻人能有这片赤诚之心，最后破例收董怀利为关门弟子，传授给他许多宝贵的衣物修复经验。与妈妈教的不同，恩师传授的更为精细，是用搞科研的严谨精神在飞针走线，做织补之前要先研究衣服的颜色、纹路、布料经纬线等等……

随着入行时间渐长，董怀利织补过几百元一件的羊毛衫，也织补过上万元的奢侈品牌衣服。2015年年初，一条国际品牌的裤子送到他手上，他花了两天时间，一针一线把裂开的裤档缝补好，收费1000元。

这天，一个美女的香奈儿包包被刮破个口子，她慕名找到董怀利说：“要多少钱随你开价，但要保证修补之后没有明显的痕迹，这活儿你能接吗？”接过包包观察几眼后，董怀利表示没问题。果然，在白炽灯下熬夜到黎明的他，不仅把包修补如初，还顺便给包做了一次护理保养。拿到包后，客人喜出望外，连连竖起大拇指夸赞小董技艺高超，“天啊，太感谢了！我本来想，要是修补得不好看就得扔掉了，五六万元买的呢！”这一单，让他赚了2000元。

而最“牛”的一个活儿，是董怀利和母亲联手完成的，并且是拿着针线包“跨省作业”。2017年7月，大连一位曾先生的法拉利跑车敞篷被刮了几个洞，4S店表示他得换掉整个车蓬，需要85万元。曾先生嫌贵，就想请人精工修补，但苦于找不到技艺高超的师傅，根本没人敢接这个高难度的“瓷器活”。

后来曾先生的一位在杭州的朋友，把董怀利介绍给了他，说小董在杭州是一位“网红补手”，简直没有他不能修补的东西，而且缝补之后看不出痕迹！曾先生听后很振奋，辗转联系到了董怀利，请他为自己修补豪车敞篷，并许以万元报酬。不料，刚开始却被董怀利婉拒了！

坐着飞机去“补”车

一针一线还房贷

事实上，这些年奔驰、宝马、保时捷的敞篷车，董怀利和母亲都缝补过。但受邀去外地补车，而且是大东北，这还是母子俩头一次遇到。

一去几天，老客户来了找不到自己怎么办？另外还有时间成本，这一趟耽误下来，很多活儿都要赶工。基于此，董怀利在电话中婉言拒绝曾先生说：“织补敞篷车要一直保持很别扭的姿势，可能要补好几个小时，回去骨骨节节都疼，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我妈都50多岁的人了，我不想让她再跟着受罪。而我一个人去更慢，所以，这个活儿我就不接了……”

电话那头的曾先生听后，当即表示：“抱歉董兄弟，是我忽略了你们的时间成本。这样，我给你和母亲订好往返机票，路费、食宿等开销我全包，修补一个洞另付1万元报酬！”

在对方的重金邀请之下，母子俩最终动了心。因为董怀利刚在杭州买了房，当时尚有十多万元欠款没还清，家里需要钱。于是，他和母亲第一次“出差”去修补敞篷车，而且是打着“飞的”。

到了大连一看，曾先生的车篷在倒车时不慎被划破3处，破洞很小，二三厘米见方。董怀利看过车篷后，胸有成竹地说：“可以织补。”曾先生听了长吁一口气。

修补敞篷车不等同于一般的缝补，难度非常大，因此织补的起步价在5000元以上。董怀利事先配好了三四种粗细不同的线，之后他仔细研究敞篷布料纹路，根据布料本来的经纬线，一根根来回补上去……

在《红楼梦》里，有一段关于“晴雯病补雀金裘”的描述。董怀利和母亲的织补手法与此类似，所不同的是，“雀金裘”可以翻转，但车篷是固定不能拆卸的，母子二人只能站在小板凳上趴在车上补。一针一线，显得更为不易，由于车篷里外隔绝，每走一次针线，董怀利都需要用指甲顶着针脚，時间一长，指甲被戳出一个个针孔。

从下午1点到傍晚6点，才补成一半，连站了5小时，两人都累得吃不消。次日一早，董怀利和母亲克服许多困难，终于将敞篷的破损处织补完工。曾先生抚摸着修补过的车蓬，面露惊喜说：“简直和受损前一模一样啊，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破绽，你们娘儿俩太牛了！”这一单长途针线活儿，母子俩就赚了3万元钱。

如今，分别在杭州最繁华两条街上揽活儿的母子俩，俨然成了当地的两张名片。他们代表着传承千年的手艺，风雨无阻的坚持。因此，经常被网友拍照发到朋友圈。

每天除了收街头的织补衣物，母子俩还有长期合作的裁缝店、干洗店的织补订单。温州、台州、嘉兴、上海的洗衣店、裁缝店也慕名找过来，把订单快递给母子俩，织补好了再快递回去。董怀利开玩笑地跟母亲说：“现在北上广深的业务，咱就差深圳了！”

2018年6月，浙江绍兴一位老人找到董怀利，想修复一件已有上百年历史的旗袍。后来，这位老人又拿来一件祖传的清代嘉庆年间的御赐“黄马褂”，说要把上面的两个破洞修复后捐献给国家。事关重大，董怀利专门请来恩师坐镇，在老专家的严格把关下，他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精心修复了这件文物，并且分文未取。“您老有爱国之心，我们小辈也有。就当我用一针一线，为国家做了一丝贡献吧！”董怀利小心翼翼地包好织补完整的黄马褂，开心地捧给老人说。

未来，这个90后“匠心补手”还想把自己的针线活做成大事业，先开馆授徒培养更多传承人，然后在全国范围内成立补衣坊，并与一些大牌服装店合作，为其客户提供衣物的“售后修补”服务……直到在中国做出自己的织补品牌！

他坚信事业没有大小，只要用心，一针一线也能织出伟大前程！

责编/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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