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

试管婴儿，弟弟捐精

2015年11月2日，正在深圳洽谈业务的台湾籍老板邱万浩突然接到台湾弟弟邱子豪的电话：“哥哥，不好了，我的儿子邱胜伟被检查出得了白血病，医生表示如果不能在半年内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他就会离开我们，所以我想让侄子邱悦做一下配型检查，看看能否配上……”邱万浩震惊不已，半个月前他刚从台湾到深圳，那个时候8岁的侄子邱胜伟还活蹦乱跳，没想到现在居然被检查出得了白血病。

第二天邱万浩签订了合同之后，登上了回台湾的飞机，在飞机上他看着儿子邱悦，思绪飘到了21年前。当年他和妻子离婚后带着情伤到了深圳，不久开办了一家电子工厂，在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他和来自香港的万胜男喜结连理。之前他和前妻生了一个女儿，再婚后他希望妻子能生下一个儿子，可是让他郁闷的是，几年前他因为生病做了切除输精管的手术，再怀上孩子已经不可能了。思考了一个星期后，他找到弟弟邱子豪，说明了利用他的精子做试管婴儿的想法，尽管邱子豪开始不同意，但是禁不住邱万浩的劝只好答应。

1995年底，邱万浩利用弟弟的精子成功生下了儿子邱悦。这些年邱悦在深圳生活、上学，大学毕业后还在深圳工作，邱万浩本来把利用弟弟精子生子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可是没想到的是，现在弟弟的一个电话，让往事再次被提及。邱万浩担心事情因此曝光，在返回台湾前他只是告诉邱悦，他的弟弟邱胜伟得了白血病，作为哥哥有义务做骨髓配型。

四十分钟后，飞机在台南机场降落，邱万浩和儿子登上了早早等候在机场的小车，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可是他根本没有心思欣赏，又是半小时的奔驰，车子终于到了医院，推开病房，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的侄子邱胜伟，邱万浩泪流满面。而邱子豪像是看到了救星扑通一声跪在了哥哥面前，“我们都做了配型手术，可是都没有配上，要是邱悦再配型不上的话，邱胜伟只能等死了！”邱万浩扶起了弟弟，“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放弃了，不是我们还有邱悦吗，我相信他一定能配上。”

然而几天后，邱万浩就接到弟弟的电话，“哥你快来医院，邱悦的配型结果出来了……”可是随即电话里传来了邱子豪的哭泣声，接着电话还关了机。邱万浩一路沉默赶到了医院，邱子豪失落地将配型的结果递到他的手里，“怎么会这样呢？他们的是兄弟啊，怎么连一个点也配不上啊！”邱子豪和邱万浩面面相觑，他们俩谁也不相信这样的结果，邱万浩又询问了医生，医生在看了检查结果之后，也是不断摇头，“按理说，作为兄弟至少可以配上3个点，现在的结果只能说明他们根本不是兄弟！”

“啪”的一声，邱万浩的巴掌落在了医生的脸上，他几乎咆哮着说：“这怎么可能，那我告诉你他们是千真万确的亲兄弟！肯定是你们的检查出现了错误。”邱子豪紧紧抱住哥哥，让他保持冷静。“或许这就是邱胜伟的命，如果实在配不上我也认了。”冷静下来的邱万浩仔细地品味着医生的话，可是他又怎么相信邱胜伟和邱悦不是亲兄弟呢？接下来几天，邱万浩做了邱胜伟和邱悦的DNA配型，结果让他掉进了冰窖，两个人是亲兄弟的可能是0.001%。

“怎么可能这样呢？肯定是医生当时弄错了？”巨大的疑惑笼罩的邱万浩的心头，自己养了20年的儿子，竟然和邱家没有丝毫关系。更让他揪心的是，邱悦的骨髓配型失败了，而侄子邱胜伟等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之后几天，邱万浩也做了配型检测，可惜没有配上，随后他向中华骨髓配型库提出申请，可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

艰辛寻找，意外發现

一方面邱胜伟的病情让邱万浩牵挂，而另一方面让他困惑的是邱悦到底是谁的孩子，他找到当时做试管婴儿的医院，可是当时负责的医生李丹早在十年前就退休了，没有人知道他退休后去了哪里。听闻邱万浩儿子的遭遇，所有的医生都表示出了震惊，可是当时究竟是出现了什么差错谁都不敢发表意见。

邱万浩失望而归，当看到儿子邱悦时，他心情复杂，尽管医学判定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二十年的养育情不是说隔断就能隔断的。在台湾呆了半个月后，邱万浩只好带着邱悦返回深圳，他每隔几天都会给邱子豪打电话询问侄子的病情，然而每次他听到的都是弟弟绝望的哭泣声。就在邱万浩心情复杂时，2016年4月份的一天，他突然接到台湾当初做试管婴儿医院的电话，“我们找到了李丹，他退休之后到了澳大利亚的悉尼，据悉还开了一家私人诊所。”邱万浩当即赶到悉尼找到李丹，开始李丹拒绝承认当初的手术存在差错，可是当邱万浩拿出DNA鉴定结果时，他沉默了。

片刻缄默之后，李丹突然跪在了邱万浩的面前，“或许是我真的弄错了，但是请你原谅我，我愿意赔偿给你们200万。”李丹的轻描淡写让邱万浩心痛，他根本不缺这几百万，他要的是事情的真相。可是当邱万浩第二天再次到李丹的诊所时，却发现诊所大门紧闭人不知所终。当天晚上，邱万浩咨询了在台湾的律师，“虽然你可以通过起诉李丹，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时究竟发生什么已经很难调查，更主要的是李丹已经移民到了澳大利亚，只能到澳大利亚报案，按照澳大利亚的法律程序，等到最后判决出来李丹很可能已经离世了。”沮丧的邱万浩不得不先回深圳。

“我看我们没必要纠结儿子到底是谁的！”妻子的建议并不是没有道理，二十年的养育已经和邱悦建立的深厚的感情。然而就在邱万浩准备放弃时，邱悦却接到了一个捐献志愿中心的电话，原来半年前他签订了捐献骨髓的协议，而和台北一名叫顾振卜白血病男子配型成功。8月2日，在邱万浩的陪同下，邱悦赶到台北，在一家医院里，两人见到了顾振卜。在闲聊中，邱万浩得知顾振卜也是试管婴儿，“我当时在台南的仁爱医院做的手术，做手术的医生叫李丹！”

邱万浩整个人颤栗起来，是台南的仁爱医院，是那个叫李丹的医生，这难道仅仅是巧合？他曾经在一篇文章中了解到，这样的配型成功率不到十万分之一，而作为直系亲属的成功率要达到6%。“难道邱悦和顾振卜存在着血缘关系？”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第二天到医院时，邱万浩趁着顾振卜上厕所时，他在床单上弄到了两根头发。

几天后，结果证实了邱万浩的猜想，顾振卜竟然和邱悦存在兄弟关系，也就是说他们的父亲都是同一个人。看着眼前的鉴定报告，邱万浩思绪万千，到底谁是两人生理医学上的父亲呢？就在此时，邱悦再次接到捐助中心的电话，原来他和一个新竹的白血病患者刘达理配型成功。两人第二天就赶到了新竹，了解之后邱万浩更是坐不住了，原来刘达理也是在台南做的试管婴儿。邱万浩多了个心眼，在弄到刘达理的头发之后，他做了和邱悦的DNA配型检测，两人是兄弟的可能性是99%。

先是顾振卜，现在是刘达理，医生告诉邱万浩，他们之所以患白血病是因为他们基因变异。“在他们父亲当初捐精的过程中，应该有相应的检查，按理来说，这样存在问题的精子不可能被采用，更何况现在接二连三的出现问题，除非只有一种情况，他们三人母亲所采用的精子没有做相关的检查，就直接用在手术上……”

三年寻凶，遥遥无期

医生的话让邱万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是谁才有这样的机会呢？邱万浩想到了李丹，如果他偷梁换柱的话完全有条件。就在邱万浩极力寻找相关的线索时，他在一则纪录片里看到了多纳德·科林的事情，科林来自美国印第安纳州，是一名妇产科医生，在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很多夫妻都来到他所在的医院进人工受孕的手术，然而他却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地将自己的精子和别人的掉包放入了无数女性的体内，后期经过DNA检测，至少有20位女性的孩子生父是科林，而这些家庭都是毫不知情的。后来事情败露后，科林被告上了法庭，相关部门吊销了他的医生执照，并终身禁止他再考取行医资格，此外法院还判处了他一年有期徒刑。

“看來要证明三个孩子的父亲都是李丹，最为可靠的是拿到三个人和李丹的DNA检查报告，可是究竟如何从李丹的手里弄到检测样本呢？”邱万浩赶到台南的仁爱医院，希望医院有李丹的DNA检查数据，可是医院的领导拒绝了邱万浩的请求，理由是当时李丹并不属于医院的工作人员，他是一名私人医生，只不过在这里“借地方”工作而已。

失望的邱万浩又赶到悉尼，可是李丹不愿意进行DNA专业鉴定，也不愿对这件事做出任何解释。邱万浩想到了绑架搞到李丹的检测样本，可是如果李丹反诉的话，不但检测的结果得不到认可，还可能因此引火烧身。郁闷的邱万浩只能先回台湾再想办法。

返回台湾后的第三天，邱万浩在看望邱胜伟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造成小腿受伤。警方在对车祸现场调查后，发现他驾驶的车辆被人动过手脚。

“究竟是谁对自己下黑手？”邱万浩想到了李丹。他通过在机场上班朋友，很快发现李丹返回台湾的线索，并查找到了他入住的酒店。邱万浩聘请了一名私家侦探，负责对李丹二十四小时跟踪，四天后传来了好消息，私家侦探在垃圾箱里找到了一枚李丹抽的香烟烟嘴。两天后，李丹的DNA检查报告出来：和邱悦的匹配达到99.99%，两人存在父子关系。

很快，邱万浩向台南警方报案，在一家酒店将李丹当场抓获。开始李丹拒绝承认他和三个孩子存在父子关系，可是当警方拿出邱万浩的DNA检测报告时，李丹看到再也隐瞒不住，他只好承认当初他利用工作便利，通过偷梁换柱的方式，将自己的精子注入了女性的体内。担心东窗事发，退休后李丹就移民到了悉尼，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邱万浩找上了门。为了杀人灭口，李丹返回台湾高价请人对邱万浩的车子动了手脚，进而引发车祸。

知道实情的邱万浩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随着警方进一步的调查，当初李丹负责的试管婴儿有25人，如果他都偷梁换柱的话，那么他的孩子就可能多达25个。由于当初试管婴儿的资料已经被李丹销毁，台南警方只能通过发布全球寻人的方式寻找当年的受害者。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