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可

第一次搬迁

为了了解当时仁郭老县城的有关情况，在嘉黎镇当过三年党委书记的现任县人大副主任罗杰同志热心地带领下，笔者采访了现年73岁的嘉黎乡老乡长仁青平措。仁青平措说，县城设在仁郭时没有公路，人员进出走茶马古道。四川到拉萨的茶马古道，有32个驿站，仁郭是其中的一个重要驿站。如果上面来了贵宾，是安排住在驿站里的。

嘉黎县人民政府为何要从仁郭迁至达玛村？仁青平措认为原因有两点：一是仁郭交通不便。仁郭地处嘉黎镇，走出县城要经过一座海拨5000多米的雪山，且气候寒冷，特别是冬天，大雪纷飞，地上结冰无法融化，导致交通阻塞，物资不能进出，给里县里的办公及农牧民的生活带来严重的影响。“本地不产粮食，又运不进来，粮食紧张的很。”二是军事方面的需要。达玛比仁郭隐蔽，在军事和国防方面迁往达玛更加有利。在嘉黎乡土生土长的前嘉黎乡党委书记益西多吉回忆：“当时县城从仁郭迁往达玛时，走茶马古道，是一次性搬迁的，也没用多少时间。当时简单，文件带过去就行；全县只有一辆车，放在阿扎镇”，“书记和县长去那曲地区开会是要骑马的，要用三天时间，随身带糌粑和茶壶”。当笔者问仁郭和达玛哪个地方舒服时，益西多吉说道：“仁郭这边舒服，地方大”。在罗杰副主任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仁郭老县政府的办公遗址，看到四幢土木结构的平房。罗杰副主任说，原来中间还有两幢办公楼，后来拆了。

由于木头来自尼屋方向，在达玛的下游，有坡度，所以冬天的时候，民工在把木头放在结冰的河道上，在木头上打个孔，用绳子拴着，前面十几人拉，后面两三人推。吆喝着，把木头拉到施工现场。

嘉黎县人民政府从仁郭迁至达玛村，除了交通不便之外，有无更深层次的原因呢？为了探个究竟，笔者找到了时任嘉黎县公安局政委的村培。村培和妻子桑吉是达玛老县城的见证人。据他们回忆，县政府从仁郭迁至达玛村，在那个年代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战备，达玛这个地方相对比较封闭，不容易遭到袭击，具有军事上的意义。

当时的政府机关的房子是怎样盖起来的呢？村培说，盖房有施工队，有技术人员。但政府同时雇佣当地老百姓劳力。由于木头来自尼屋方向，在达玛的下游，有坡度，所以冬天的时候，民工在把木头放在结冰的河道上，在木头上打个孔，用绳子拴着，前面十几人拉，后面两三人推。吆喝着，把木头拉到施工现场。由于水泥紧张，盖房有部分用泥巴。1968年的时候，办公房屋就完工了。村培告诉笔者，县城搬迁时，他十多岁，虽然没有参加搬迁，但亲眼看到县城搬迁时的情景。当时仁郭与达玛之间没有公路，搬迁时只能靠牦牛和马匹驮东西，至少两天才能到达达玛，搬迁途中只能住阿扎镇老百姓的家里。当时全县工作人员才一百多人，是雇佣老百姓帮忙的，政府付工钱，每人每天工钱约一元钱。

尽管达玛村比仁郭的面积要少一倍，但去那曲地区没有大山阻隔，气候宜人，到处是鸟语花香，县政府从仁郭迁至达玛村就在意料之中了。

第二次搬迁

在村培的家里，村培夫妇拿出在达玛县城拍的一些老照片。这些照片极其珍贵，不仅可以看出当时人物的一些情况，还可以看到人物背后的县城模样。比如，村培与公安局同事的合影，其背后是一幢平房。村培说，这张照片是1986年在达玛县城公安局门口拍的。另外，1980年村培和援藏刘同志以及公安局副局长白玛次仁三人腰间别着佩枪的合影的背景是机关办公用房的入口，背后层层叠叠的房屋依稀可见。村培说，由于县城依山而建，房屋呈阶梯层叠。

桑吉拿出一张一家三口的彩照，说是大女儿四岁的时候由县公安局副局长达嘎在县城西边一个叫日嘎的地方拍的。照片中他们的身后是几根电线杆。村培解释说，当时县城没有水电站，但有个加油站，有两台发电机，用柴油发电。当笔者问“达玛舒服还是现在的县城舒服”时，旁边的桑吉说：“气候还是达玛好，风景又好，只是地方太小。现在的县城，地大。但由于附近有三个大湖，湿气大，经常下雪，雪化不了。现在人多了，雪也容易融化了。”

位于达玛村的老县城是否留有遗址呢？笔者专程前往达玛村考察。在藏族驾驶员的指引下，找到了达玛村。达玛村位于嘉黎县城东首四十二公里处，村子的南面是一条公路，通往尼屋乡。公路下面，是一条河流。村里只有十来户人家，大部分村民都外出了，顯得十分安静，根本看不出嘉黎县城在这里存在过二十多年。这里也看不到任何县城的遗址，没有政府办公用房的痕迹，也没有当时马路的迹象，只有几头牦牛在静静地吃草。几头小狗看见我们到来，友好地摇摇尾巴。

经过实地观察，笔者发现达玛村的海拨比仁郭要低两百多米，尽管达玛村比仁郭的面积要少一倍，但去那曲地区没有大山阻隔，气候宜人，到处是鸟语花香，县政府从仁郭迁至达玛村就在意料之中了。

嘉黎县农电公司职员仁青次仁清晰地记得在达玛县城的工作和生活，在他的记忆中，达玛是个美丽的地方。“达玛是杜鹃花的意思。天气好，比现在的县城热一些，衣服可以穿少一些。那里树木多，早上鸟叫的声音听起来舒服极了。种的蔬菜，不用施肥，好吃的很。”但他同时说到，当时的条件还是十分艰苦的。“一个县城只有一家商店，卖茶叶、白糖和布料。县城里没有餐馆。政府没有办公大楼，交通工具只有两三辆东风牌的大汽车，前面坐人，后面运货。因驾驶室空间有限，大多情况下，人要坐在货物上面。当时县城只有一条通往那曲地区的公路，但路况很差。货车的两个轮胎，经常是一个轮胎在路上，一个轮胎挂在空中，下面是悬崖和湍流不息的河流。因为路况差，县城开车到那曲地区要一天，那曲地区到拉萨要两天。不像现在，县城到拉萨只用六七个小时。因为乡间没有公路，如果下乡，是要骑马的。”

第三次搬迁

嘉黎县城为何在1989年进行第三次搬迁？仁青次仁说，“可能达玛那里地方不大，是山沟沟，没地方发展，只好搬到这里来了。”

对于县城第三次改址的原因，村培则告诉笔者，原因有两：一是泥石流，不搬不行。由于县城后面的山多是沙石，雨水又多，他在达玛工作期间，发生过几次小型泥石流，差点把一些房子冲走。他曾看到好几个法国科学家带着仪器和工具来到现场，打洞取样测试。

罗杰副主任也说，达玛村是个小山岙，面积太小，远远不适应嘉黎的经济发展。再加上当时科学家对县城后面的山体进行了勘测，认定会有发生泥石流的可能。为了嘉黎的经济发展，为了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的安全，1985年，上级政府决定將嘉黎县城迁至阿扎乡附近的斯尔定卡村气象站处，即现在的县址。这里地表平坦，空间面积是达玛村的十来倍，适合长远发展。

在嘉黎县档案馆，笔者找到了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于1983年1月给嘉黎县人民政府的《关于西藏嘉黎县城周围泥石流发育状况的初步调查》报告，报告认为：“嘉黎县城依山傍水，海拨4280米，城之北高山，高度相差达1300米左右。山高陡峭，岩石破碎、谷深流急。高山上并排展布着三个较大的山间盆地，成为三条泥石流的形成区域。在山前有三个冲积扇与之相对应分布着，是泥石流的堆积区。在盆地与堆积扇之间有陡峭的峡谷存在，显然它是泥石头流的流通区。因此县城范围内主要有三条泥石流发育。据生长在堆积区上的柏树年龄推算，其最近一次泥石流发生在近100年左右。据县委一些同志告知，在兴建县城挖掘地基时曾有人体尸骨及当地老乡加工糌粑用的磨盘和许多杂乱堆积的树木枝干出土。这些情况说明它们可能是早期泥石流灾害性破坏的结果。报告指出：县城东西两条泥石流的发生已成为不可避免。是这一带地质、地貌、水文气象等诸条件所决定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的自然规律，其发生的时间就目前看主要决定于一些异常因素的发生，如突然发生的大地震、大的山体滑坡，特大暴雨和特别高温加剧冰雪融化等都可以导致泥石流的突然爆发。应着重指出的是县城周围泥石流的一旦爆发特别是靠西面那条泥石流的发生，嘉黎县城主要建筑将直接受到冲击和破坏，以致摧毁和掩埋全部建筑。”最后，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希望有关部门给予足够重视，尽早采取必要措施，防患于未然。

达玛村是个小山岙，面积太小，远远不适应嘉黎的经济发展。再加上当时科学家对县城后面的山体进行了勘测，认定会有发生泥石流的可能。为了嘉黎的经济发展，为了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的安全，1985年，上级政府决定将嘉黎县城迁至阿扎乡附近的斯尔定卡村气象站处，即现在的县址。

1983年2月22日，嘉黎县向那曲地区上级部门发出《关于嘉黎县城搬迁的请示报告》。报告指出：“1962年为了战备，自治区搬往益公（易贡）。在当时战备思想指导下，我县在1969年也从嘉黎区搬迁到新址。那时候由于人少、单位小，看来还可以。现在全县八个区、一个牧场、一万六千多人口……修建、扩建再无可利用面积。现在县城所在地属周山环抱、深山峡谷地型，幽谷河畔只有宽0.4公里、长1公里的可利用面积，此地势又是上梁碰膝盖、下梁碰屁股的50度以上的陡坡，遍地大卵石，左右是深沟，高低不平，单位与单位之间最远的是几十米，房子与房子之间距离只有5米。大家常说，睡在床上见山不见天。由于地处深山峡谷，日照非常短，冬天早上十点钟出太阳，晚五点钟落太阳，前山高耸入云，挡的银行、商业等单位冬天十二点四十分才见到太阳。现在机关单位修建扩建面积实在困难，同时机关学校没运动场，车队没停车场，汽车到处乱停放，不利管理。”

为了更有说服力，报告中列举了搬迁的五点好处：一是有利于牧农业生产的发展，便于开展工作，能方便群众，符合人民群众的利益；二是有利于国家建设，长久计算能减少国家开支。例如，运输，阿扎区离县42公里，全县8个区，有7个区通过阿扎区到县城运输商业局的百货粮食和其他物资，往返多走84公里路。而县商业粮食部门把物资从那曲运回通过阿扎区，运到县城返回又是多走84公里。这样一计算，一年给国家和群众节省很多开支和减轻负担。三是县址搬迁到阿扎区，有发展前途。地势平坦，沙、石、土料方便，便于今后建设，也有利于工作。离其他几个区较近，便于下乡，深入基层。四是水利资源丰富，水土较好，有利于人的身体健康。现在县上全吃山水，人吃后都有不同反应，有的肚子涨，有的浮肿，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而阿扎区能解决吃水问题；五是现在县城后山高而又不牢固，多为风化石，夏季常常有塌方和泥石流，阴雨天遍地出水，一旦遇特大山洪或地震，县城有毁灭的危险，而迁往阿扎区较开阔。

十分有意思的是，笔者在嘉黎县档案馆找到了嘉黎县委、县政府于1986年8月18日以嘉党发（86）7号、嘉政发（86）9号的文号向那曲地委行署发出的《关于要求变动县迁地址的请示报告》，该报告要求那曲地委行署将县城迁往嘉黎镇即县政府第一次驻地。

报告指出：在审批过程中，大多数干部群众向嘉黎县委县政府反映情况，要求将新县址迁至嘉黎区（即原拉日宗旧址）。县委、县政府根据这一情况，抽人到这两处地方进行了解和勘探，并对地质、气候、地形地貌，以及经济的发展前途进行比较。嘉黎县委、县人民政府经会议研究，认为嘉黎县城搬迁工作是嘉黎县的一件大事，是关系百年大计的一项工程，要求将新县址定于嘉黎区（即原拉日宗旧址）。

报告认为，嘉黎区的地形平坦广阔，牧民居住集中，气候温和，周围有小型灌木杉，为西高东低，北高南低地势，位于两条大河（桑穷河和同德河）交叉处，水利资源丰富，又有温泉，同阿扎区相比优势多。但最后，上级政府还是决定将新县城定在阿扎镇。

1987年11月19日，经嘉黎县人民政府研究并报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决定新县址于次年4月15日正式动工，二年内全部建成，县机关在二年全部搬迁完毕。1988年10月18日，第一期工程全部竣工并验收合格、交付使用。县党政机关各单位、公检法、县人民医院、贸易公司（部分）、县支行、邮电局作为第一批搬迁单位，于11月15日至12月25日搬迁。而其他单位暂留旧地，于1989年10底全部搬迁至新县城。

（责任编辑：索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