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对《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与《回应桑德尔及其他》进行比较研究，来讨论迈克尔·桑德尔的公正（即正义）伦理思想和李泽厚对迈克尔·桑德尔的评价。

关键词 迈克尔·桑德尔 李泽厚 公正

作者简介：贝丽，河北大学政法学院伦理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B5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3.101

一、生平及著作

迈克尔·桑德尔是美国著名哲学家，主要研究现代西方政治哲学，是哈佛大学的教授，他在哈佛大学教授本科课程。他在哈佛授课的“公正”公开课自开播以来，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引起人们对公正问题的思考。《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是依照迈克尔·桑德尔的公开课改编而来。本书开篇，迈克尔·桑德尔就援引飓风查理一事来讨论思考公正的角度。飓风查理从墨西哥横扫佛罗里达，夺去许多人的生命，并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物价飙升，引发人们对反价格欺诈的讨论。有人认为因为自然灾害，物品价格飙升这样的行为是不正当的，这是一种欺诈。但也有经济学家认为因为自然灾害，自由市场的价格根据供需决定，这种行为是正当的。由飓风查理的事情引发的争论，人们谈到三种考量这件事情的角度。第一个角度是是福利，第二个思考方向是自由，第三种是德性。这就对应着《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所涉及到的三种公正观，第一种是功利主义的，第二种是自由主义的，第三种是德性主义的。

李泽厚，著名的哲学家，湖南长沙人，毕业于北大哲学系。主要研究中国哲学和美学。他的作品《美的历程》《美学四讲》《美学散步》等著作对中国哲学和美学的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回应桑德尔及其他》是李泽厚一本问答式的著作，以问答体的形式对迈克尔·桑德尔的一些观点做了简要解读。但是这本著作主要是通过对桑德尔的讨论，解释李泽厚自己的思想。《回应桑德尔及其他》是一本专门针对迈克尔·桑德尔的研究，为迈克尔·桑德尔公正理论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素材。本书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讲理性与情感。第二部分讲个体主义与关系主义。第三部分是从康德谈人性的善与恶。李泽厚在书的开篇提炼了迈克尔·桑德尔《公正：该如何做是好？》和《金钱买不到什么：金钱与公正的正面交锋》这两本书的思想，李泽厚认为迈克尔·桑德尔主要想说明市场和道德的局限。在桑德尔看来，很多东西是不能在市场上进行买卖的。有些东西在市场上进行交易就消解了事物本来的含义，这样的行为是不道德。在文章开篇，李泽厚认为迈克尔·桑德尔提出的这些市场和道德问题在中国同样存在。但是因为中美两国国情不同，不能用同样的思维方式、哲学思想进行比较，所以李泽厚提出了自己的“两德论”，这需要用不同的角度来进行阐述。所有李泽厚指出他文章第一部分提出了理性和情理两个概念来解释中西方哲学的差异。《回应桑德尔及其他》与《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的内容相映成辉。《回应桑德尔及其他》除了迈克尔·桑德尔的思想以外，还谈到了很多李泽厚自己的观点。

二、《公正：该如何做是好？》的公正观

开篇迈克尔·桑德尔讲述了一个关于“失控的电车”的例子，一个电车以每小时60英里的速度，沿着轨道行驶，前方有五个工人在施工。刹车失灵，电车不能暂停。如果冲向这五个工人，那么他们都会被撞死，但是如果拐像旁边的轨道，那个轨道上只有一位工人。那么其他五位工人将会获救，但是这个轨道上的一位工人将会被撞死。 这个道德的困境让我们思考，哪种解决方式是更公正的，哪种方式是更有益于社会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同一个角度上来衡量如何解决这个道德困境。

《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是从三部分来讨论迈克尔·桑德尔的公正观。第一部分，首先阐述了边沁和密尔的功利主义的公正观。第二部分讲自由主义的公正观。迈克尔·桑德尔批判自由主义和功利主义的公正观，然后引出桑德尔自己的观点，他赞同亚里士多德的公正观，即使德性主义（又译为美德主义）公正观。在“公正”公开课上，迈克尔·桑德尔开始并没有直接说这些公正观的内涵到底是什么，而是提出一些让人引起道德争论的例子来让学生们回答问题。通过学生的不同回答，迈克尔·桑德尔引导并解释出功利主义的公正观、自由主义的公正观和德性主义的公正观的内涵。

功利主义公正观是以功利作为衡量标准的一种学说，杰里米·边沁认为公正就是保障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 约翰·斯图亚特·密尔（以下简称密尔）继承发展了杰里米·边沁的功利主义思想，密尔的主张自由，认为人们可以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他用快乐观念取代幸福观念。迈克尔·桑德尔在谈到功利主义的时候，是以杰里米·边沁和密尔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认为，公正就是保障人们的自由选择。 在《公正：该如何做是好？》这一本书中，关于自由主义的思想涉及到了两个流派。一是自由至上主义，二是追求平等的自由主义。自由至上主义主要讲两种情境：最小政府与诺奇克主張的自由市场。追求平等的自由主义观义主要谈罗尔斯“无知之幕”设想下的正义的两个原则，和罗尔斯的分配正义观。桑德尔的公正思想，可以说就是建立在对罗尔斯公正思想的批判上。

迈克尔·桑德尔指出，功利主义忽视了人的权利，忽视了个体的权益。可能会牺牲少部分的人的利益，来实现最整体利益最大化。自由主义保障人民的自由选择。但是自由主义思想也有自己的局限。一方面自由主义不能完美解决市场和道德的一些问题，有的东西不能在市场上被交易。另一方面，自由主义思想有自身的缺陷，需要根据具体理论，来分析各个理论的缺陷。例如，罗尔斯的自由主义思想在自我观上就是立不住脚的，罗尔斯的自我观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自我观，没有考虑到社会历史的因素，只是一种假设。所以迈克尔·桑德尔提出了自己的设想，他的公正观是对亚里士多德德性伦理学的继承和发展。亚里士多德的公正观提倡美德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作用，但是随着时代的变化，其内涵也发生了变化。亚里士多德时代的公正观是认为公正，就是城邦利益的实现。现代社会的公正则需要在更多的意义上去理解。在《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中，亚里士多德的德性观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目的论思维，一个是公民参与政治。公民只有参与到政治生活中，才能更好的实现我们作为公民的目的。

德性主义伦理学认为公正与德性以及良善生活密切相关。 但是《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中，迈克尔·桑德尔并没有说自己的公正观是什么，只是提到了几点关于共同体政治的设想。

三、《回应桑德尔及其他》

李泽厚《回应桑德尔及其他》一书，开篇由理性与情感讲起，讲述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的差异，中国哲学是以“情理”为基础展开的。西方哲学是以逻辑理性为基础开始的。李泽厚将理性的概念界定为，它是人类这样的一个社会群体，将其活动自身及其对对象的把握加以可重复的秩序化、规范化、形式化，以语言记录保存在群体成员的自觉意识中，并传递给下代，形成了区别于其他动物族类的心理构建。

李泽厚指出，所有的道德伦理的构建都是为了人类的生存延续。 这同西方功利主义哲学、德性主义关于公正的内涵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社会更好的发展。李泽厚认为这些伦理道德也包括公正，这个意义上的“正义”是来源于群体生存的历史具体情境。 李泽厚《回应桑德尔及其他》一书从始至终贯穿的一个角度就是用历史的教育的眼光看问题。迈克尔·桑德尔的共同体是一种构成性的共同体，共同体一般都是由血缘、地缘、相同的历史或其他由共同背景的人组成的。共同体是个体的前提和保障。 这就要求我们要考虑到哲学的一个概念，整体与部分之间的关系，共同体与个人就是这种关系。

李泽厚谈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中国哲学概念——情。李泽厚认为，情就是人（包括个体和群体）的生存情况状态，它是“情境”，也是“情感、情欲”。 在前文中，迈克尔·桑德尔提出的查理飓风的问题，在李泽厚谈到“情”的观念时就有了回应。他认为迈克尔·桑德尔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就是脱离了“情”，没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没有用李泽厚一直强调的历史的教育的眼光看问题。所以李泽厚指出这些问题这不是迈克尔·桑德尔用简单的话语能描述清楚的，不是简单的理论能解决的。这涉及到“情理”这种道德情感问题。考虑到变化发展的因素，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才能进行判断。中国人讲的德性或美德，都是情感性非常突出而又包含着认知、理智，反对‘愚忠愚孝。‘智、仁、勇三达德，其中仁是最根本的。 中国与西方的国情是不同的，按照李泽厚的话就是“以我为主”，只有按照中国实际，提出的问题，才能真正是符合中国国情的。

功利主义的角度，李泽厚提出区分“道德”和“伦理”这两个概念。 李泽厚指出迈克尔·桑德尔没有对着两个概念进行区分，所以迈克尔·桑德尔讲述的功利主义的概念并不是完全正确的，迈克尔·桑德尔的功利主义概念是有些混淆不清的。迈克尔·桑德尔混淆了政府和个人的不同的功利主义行为。功利主义思想在政府行为上，被政府和一些政策制定者们采取，保障了最大多数人的利益。在这这点上，政府行为上的功利主义是可取的。但是这种功利思想如果作为个人行为，就可能导致社会道德的败坏。对功利问题的思考，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用历史的教育的眼光看问题，这是李泽厚贯穿始终的思维模式。

自由主义的角度上，自由主义比功利更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是迎合时代发展而产生的。《公正：该如何做是好？》讲了两种自由主义，一是自由至上主义，二是追求平等的自由主义。第一种自由至上的自由主义思想，如诺奇克的自由至上主义就将自由推向了困境。迈克尔·桑德尔对这个问题也举出了一些例子，例如像出售肾脏器官、经过双方同意的吃人行为等。在出售肾脏器官这个例子中，自由至上主义强调的自由，会给出这样的解释，他们会允许出售肾脏器官。但是假如一个人已经卖出一个肾了，他只剩下一个肾了，还有一个人想买他的肾。根据这种自由至上的观念，他是可以出售这个肾脏的。这些就是迈克尔·桑德尔认为不能在市场上被买卖的东西。李泽厚认为，这些看似平等自由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迈克尔·桑德尔在谈论这些思想的时候，主要以自由至上主义和平等自由主义为代表。李泽厚认为，支持自由主义人，不是因为自由主义思想是这些自由主义者他们的道德基础和道德信念，而是因为自由主义的思想能帮助他们获取更大的经济利益。

德性主义角度，桑德尔的德性观是为他的西方哲学思想服务的，而李泽厚提出的德性观是为中国传统社会服务的。李泽厚认为德性需要从中国实际出发，对公民进行德性教育，这就是中国社会提倡的公德。李泽厚所说的公德，是中国社会提倡的传统美德。李泽厚提出的“情”与西方政治哲学强调的逻辑理性的出发点不同。德性思想在中国的传播要以“中”为主，为我所用。

四、李泽厚对迈克尔·桑德尔的评价

第一，李泽厚认为迈克尔·桑德尔《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深入浅出，解释功利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思想，并且指出他们的弊端。但是桑德尔的理论上并无原创，迈克尔·桑德尔是根据美国历史和现状，举例论证了他的观点。迈克尔·桑德尔描述了许多具体事例，但是这些实例都非常抽象，这些问题非常抽象。 桑德尔举例的运用并不切合实际。李泽厚认为公正问题必须放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去具体分析，迈克尔·桑德尔公正一书中的各种案例，需要由不同国家不同时期的不同情景而有所不同處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是一个原理就能推定的决定。迈克尔·桑德尔批判和反对那些观点，是就问题来阐述问题，只能是就观点而论观点。他认为迈克尔·桑德尔避开很多细节和人物，在自由主义公正观里主要写了康德和罗尔斯，这贴近现实并且抓住了问题重点，简要的说明了他想说的问题。

第二，李泽厚认为迈克尔·桑德尔把《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中的政治问题，归结于德性主义的思想。认为一个社会如果要实现公正，应该提倡德性观念。需要培养公民德性，这样才能更好的实现公民自己的权利。迈克尔·桑德尔认为这就是，亚里士多德同自由主义代表康德和罗尔斯的区别。迈克尔·桑德尔《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中描述的共同善和良善生活，但是李泽厚认为桑德尔没有说这些的内涵是什么。李泽厚认为罗尔斯的无知之片面继承了康德的思想。

第三，李泽厚认为迈克尔·桑德尔没有重视发达国家历史和现实，迈克尔·桑德尔谈美国的现实，只是就是评论事情。李泽厚“情”的概念就由此体现出来。李泽厚一直强调历史的观念。要从历史的语境中看个体与社群的生活状况。

五、《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与《回应桑德尔及其他》价值和局限性

《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是根据“公正”公开课改编而来，语言生动活泼，引人入胜，能让人们进行快速阅读，是一本通俗的哲学读物。迈克尔·桑德尔提出的各种引起道德争论的例子，启迪人们的思辨能力，引起人们对哲学的兴趣，也进一步加深人们对书籍内容的理解。迈克尔·桑德尔是现代西方哲学一位重要人物，他的思想是以批判罗尔斯为主要目标的。迈克尔·桑德尔《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对丰富罗尔斯的哲学体系和对公正观思想的研究都有着重要作用。迈克尔·桑德尔的思想是社群主义思想重要的资源。

《公正：该如何做是好？》的局限在于，这本书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只是简单的用三个部分来说明迈克尔·桑德尔的观点。对桑德尔的观点也并没有细说，只是简单的提到了。迈克尔·桑德尔提倡的公正观是德性主义的公正观。德性主义的公正观要求实现公正，就要求人们在政治生活中，培养德行、推理共同善，这样才能进入良善生活。《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中，关于迈克尔·桑德尔公正观主要讲了共同善这个概念，但迈克尔·桑德尔不能说出共同善到底是什么，只是简单提到自己关于共同善的几点设想。为了实现这个共同的善，可能会忽视个体的差异性达到一个共同的善，这样就是忽视了个体的权利。而且为了实现德性主义，必须要有一个共同体来实行，迈克尔·桑德尔的共同体的概念，主要强调的是，个人对共同体的义务。共同体利益的实现，个人利益才有保障。可能过分强调个人对共同体的义务。

《回应桑德尔及其他》的价值在于，这是李泽厚先生一本专门针对于迈克尔·桑德尔的著作。这本书的写作方式采取问答式的，这个方式是比较少见的，具有创新性。这种问答的方式，直接回答了提出的问题。在中国对迈克尔·桑德尔的研究比较少。对迈克尔·桑德尔的研究大都掺杂在对社群主义的研究、对德性主义的研究或者是对罗尔斯研究中涉及到的，并没有什么专门的著作。李泽厚先生这本著作，丰富了对迈克尔·桑德尔的研究和公正观的研究。这本书同时也涉及到李泽厚先生的许多观点，是一本内容丰富的哲学著作。《回应桑德尔及其他》一书谈到一些矛盾問题，例如市场和道德的关系的矛盾。李泽厚用自己的语言来解释这些矛盾同时表明自己的观点，丰富了对这些问题的研究。李泽厚一直强调用历史眼光看问题，这个是具有实践意义的。李泽厚先生是在用中国哲学的方式思考西方哲学的问题，具有非常重要的哲学意义。

《回应桑德尔及其他》有好的一方面，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它的问题。李泽厚将迈克尔·桑德尔的概念，与中国哲学的概念相比较和联系。迈克尔·桑德尔的思想来源于西方的政治社会背景，李泽厚先生用中国传统哲学的观念理解。这两种哲学的社会文化和历史背景都是不一样的，这些概念的名称是不一样的，容易让人们引起混乱。这本书，用传统中国哲学思想的概念来撰写，这些概念的提出与中国文化传统有关，但是具有内涵性，可能并不容易让人理解。

注释：

[美]迈克尔·桑德尔著.朱慧玲译.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中信出版社.2012年版.

李泽厚.回应桑德尔及其他.三联书店.2014年版.

龚群.当代社群主义的共同体观念.社会科学学刊.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