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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佛教行像美术形式的因素研究

2019-03-25许旸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19年1期

摘 要:佛教作为外来宗教文化,在公元5世纪初,高僧法显就记有西域北传佛教信仰的国家和地区的佛像行游的活动,佛教史籍中称为“行像”。但“行像”的本意在佛经典籍之中源于佛教徒的禅修实践中“像观”的禅法。由于《高僧法显传》将西域竭叉国无遮大会迎送佛像过程记为“行像”的缘故,这种称谓便在以后的典籍中沿用下来。这种佛教仪式表现了世俗信众在法会上对佛陀的供养仪式,呈现出盛大的供佛场面,所以造像庄严,仪式隆重,气氛热烈,之后行像活动逐渐传入我国。

关键词:行像;经行;造像;像观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12YJC760101)研究成果;江苏省现代教育技术研究项目(2016-R-49557)研究成果。

艺术作品感染力的释放是宗教活动中强化教徒宗教体验的有效手段,借助美术、音乐、戏剧等有形与可感的艺术形式,对深奥的宗教义理进行普及、推广与理解。造像作为宗教艺术形式的一种,常常被作为宗教仪式的对象,在宗教活动中造像多为静态展示,无论在佛教的石窟还是在寺院,但也有以动态形式展示的,佛教中称为“行像”,其具有社会性与明确的宗教诉求。

佛教“行像”本义是佛教徒在进行“禅修”实践时,面对佛像进行观想的过程,是早期北传佛教的一种修行法门。与禅修行像有所不同,世俗社会的“行像”较早见于东晋《高僧法显传》中在西域竭叉国见闻的描述,之后在《大唐西域记》及《法苑珠林》等佛教文献中也都有记载,无论佛教徒禅修的行像还是世俗社会供养的行像活动,都与特定宗教群体有关。佛教行像中造像因其使用方式,为便于途行移动,造像通过髹漆的工艺制作成“夹纻”造像,强调了便携性,即使体型巨大也能方便省力地抬举移动。

一、佛教行像与禅修

佛教僧侣在戒定慧的修行中具体的禅修方式分为静坐与经行,分别借助“静”与“动”的方式来修行定、慧。佛陀在如何获得“正知”的阐述中,即包含了在经行、入定、起心动念、与人言论的过程中,能使意念无生贪、忧、恶等不善法的修行法门。“……彼比丘行此住处心,若欲经行者,彼比丘从禅室出,在室影中露地经行。诸根在内,心不向外,后作前想。如是经行已,心中不生贪伺、忧戚、恶不善法。是谓正知……”[1] 。鸠摩罗什在《坐禅三昧经》中描述了当时西北印修“念佛三昧”的禅法步骤以及念佛场所。“将至佛像所,或教令自往,谛观佛像相好,相相明了。一心取持还至静处,心眼观佛像。” [2]这说明在佛教初传时的禅观所涉场所有二:一为“佛像所”,一为“静处”。

“行像”的作用最初在于佛教禅观的修持,通过“像观”让佛教徒集中意识于熟悉所观对象(造像)意义上,从而获得的心性统一和安定。

公元4世纪,鸠摩罗什译出“念佛三昧”中的“法身观”,并通过佛教造像中的“佛影”得到发扬。“佛影”即是造像,佛教徒借以此“像观”进一步延伸,所观佛像由一种姿势扩充为行、住、坐、卧之各种姿势。通过像观的禅修能够得见像仪圆满,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观想所得,获得对佛陀崇高精神品质的感受。“我于今日,但见坐像,不见行像,宿有何罪。作是念已,复更忏悔。既忏悔已,如前摄心,系念观像。观像时,见诸坐像,一切皆起。巨身丈六,方正不倾,身相光明,皆悉具足。见像立已,复见像行。执钵持锡,威仪庠序。”修行像观的次第是由坐像而入立像(行像),最后是卧像,所以“见诸坐像,一切皆起”。 东晋佛陀跋陀译《佛说观佛三昧海经》也强调了以“佛影”贯穿行、住、坐、卧的四威仪,从而亦将整个层面提升至“法身”。所以统摄法身四威仪的造像中“行像”是作为佛教徒修持禅观的关照圣物来看待的,可以是雕塑、画像或其他。

二、世俗社会的行像活动

随着宗教的世俗化,“行像”由宗教场所扩展到世俗社会、宗教节日的纪念仪式等方面,行像得到了更广泛的应用。除了禅修以外,“行像”还成为供养的善行。《菩萨本身鬘论》卷第四“能灭千劫极重恶业。若佛灭后四部弟子住于正受(禅定),想佛行步恭敬供养,亦能销灭千劫之罪。设不想念,或睹佛迹及行像者,随分供养生随喜心,所获福报不可穷尽。”

由世俗社会举行的佛教“行像”仪式,较早见于东晋法显撰《高僧法显传》,其描述了位于帕米尔高原的竭叉国的大乘寺召开一个每五年一次的宏大殊胜的无遮大会,法显记录了所见整个行像过程。全城上下都被装扮得精彩纷呈,王公贵族都参加其间。“行像”的主体是一辆气质庄严的“像车”,“离城二四里作四轮像车,高三丈余,状如行殿,七宝庄校,悬缯幡盖。像立车中二菩萨侍,作诸天侍从,皆以金银雕莹悬于虚空。”不但像车华贵,而且世俗国王也极为恭敬,“像去门百步,脱天冠易着新衣,徒跣持花香,翼从出城。”礼敬有加,出城迎请,迎像时行大礼“头面礼足”,并且伴有娱佛的“散花烧香”仪式。“像入城时,门楼上夫人婇女遥散众花,纷纷而下”,可见世俗场面热烈。并且参与的寺院众多,持续时间长达半月:“如是庄严供具,车车各异。一僧伽蓝则一日行像,自月一日,为始至十四日行像乃讫。”行像活动以“王及夫人乃还宫”为终止,所以这个宗教仪式具有极强的世俗特征,但是否有其他的宗教仪式参与其中,史料未见详情。在另一部佛教地理史籍著作,《大唐西域记》卷第一中也记载了阿耆尼国的行像活动:“举国僧徒皆来会集。上自君王下至士庶,捐废俗务,奉持斋戒。受经听法,渴日忘疲。诸僧伽蓝庄严佛像,莹以珍宝,饰之锦绮,载诸辇舆,谓之行像,动以千数,云集会所。常以月十五日晦日。”对照《法显传》所记,显现了更多的仪式细节:规模庞大,僧团与社会世俗群体众多;具有一定的宗教内涵,废俗与斋戒,受经听法;行像法具包括佛像、装饰,并且提到了行像之车是需人力的辇舆;时间持续至月末十五日。

北宋赞宁撰《大宋僧史略》卷上所述巴连弗城行像内容应该出自《法显传》中所记巴连弗邑的记载,描述了行像所用像车的形制、行像活动规模与社会参与情况:“以车结缚五层,高二丈许,状如塔。彩画诸天形,众宝作龛,佛坐菩萨立侍。”“可二十车,车各样严饰。婆罗门子请佛,次第入城内宿。通夜供养,国国皆然。”文中同时记载了一些社会资料,如法会期间,国王与有社会地位的人設立慈善性的医馆,为社会贫困的病人提供救治。“王及长者立福德医药舍,凡贫病者诣其中,医师瞻候病差方去。”同文另外还记载了龟兹、于阗等地举行的行像活动。“又岭北龟兹东荒城寺,每秋分后,十日间,一国僧徒皆赴五年大会(西域谓之般遮于瑟)国王庶民皆捐俗务,受经听法,庄严佛像,戴以车辇,谓之行像。”“于阗则以四月一日行像,至十四日讫,王及夫人始还宫耳。今夏台灵武每年二月八日,僧戴夹苎佛像,侍从围绕,幡盖歌乐引导,谓之巡城。”“以城市行市为限,百姓赖其消灾也。又此土夏安居毕,僧众持花执扇,吹贝鸣铙引而双行,谓之出队迦提也”。由于所在地区,选择法会时间以及缘起不同,行像范围与路线、行像功能、社会参与度各异,出现了“行像”“巡城”“出队迦提”等不同的仪式称谓。

三、佛教行像的造像

“行像”的塑造无论是在像所内还是在像车上,首先需要实现造像的宗教意义。佛灭之后,佛教徒可以通过修禅观来感受佛陀的思想与性格,这便是禅观中提出观想“佛行”的重要性,但对于无法开展禅修的弟子,通过观看佛陀的行像与佛迹进行供养也有巨大的福报。“若佛灭后四部弟子住于正受(禅定),想佛行步恭敬供养,亦能销灭千劫之罪。设不想念,或睹佛迹及行像者,随分供养生随喜心,所获福报不可穷尽。”[3]从佛教史料可见,这样的世俗化的仪式具有礼佛、娱佛的宗教目的。世俗社会的各信仰阶层通过营造隆重的宗教气氛,反映所在地佛法昌盛、社会繁荣,是借用了佛教经典中像观禅修所得定慧佳境的再现。“见像立时当作想念请像令行。像既行已步步之中,足下生华成莲华台。见十方界满中行像供具妓乐,诸天大众恭敬围绕。行像放光照诸大众令作金色。”[4]

行像的造像不仅仅是单独的佛像,是包括外部容器、造像、随行仪仗、佛像配置和造像的材质等因素构成。《高僧法显传》中 :“高三丈余,状如行殿,七宝庄校,悬缯幡盖。”在《大宋僧史略》中所描述龟兹、于阗等地行像仪式中都反映了造像的规模、形制以及移动方式。

四、结语

“行像”的主体由上文可分为佛教徒与世俗信众两类,佛教徒的行像是禅修中“像观”的经行环节,是在禅修的“动所”或“像所”进行,契合早期北传佛教“入塔观像” 的禅观要求。而世俗社会的“行像”不同于佛教徒禅修的要求,是强调群众性,仪式性的宗教供养活动,此外《高僧法显传》中“行像”只是作为法显对无遮大会中迎送佛像过程的文学描述,而非是佛学词汇,虽然这也对之后的诸如《大唐西域记》《大宋僧史略》多种历史文献产生了影响,但应当与禅修中的“行像”区分开来。

艺术在宗教发展的过程中,呈现出世俗社会参与性的发展趋势,这与信仰地区、信仰阶层、区域文化、艺术审美有着紧密的联系与相互影响。世俗的佛教行像出游都带有社会性的仪式活动,表现出宗教与世俗社会丰富的文化渗透,对宗教和社会文化的转变起到作用,同时也影响了宗教艺术的发展。

注释:

[1]《中阿含经-双品第一》(大正新修大藏经)

[2]《坐禅三昧经》(大正新修大藏经)

[3]《菩薩本生鬘论》卷第四(大正新修大藏经)

[4]《佛说观佛三昧海经》观佛品卷第九

作者简介:

许旸,硕士,江苏科技大学机械工程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艺术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