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后初期伊拉克库尔德问题与英国的中东政策研究

2019-03-22王艺儒

产业与科技论坛 2019年11期

□王艺儒

一战后初期英国推行代理人政策，支持伊拉克库尔德人建立了自治政府，满足了以马哈茂德为首的库尔德人自治诉求。但是，时隔半年之后，英国政府为何又将其推翻？这其中的原因值得进一步探究。

一、马哈茂德自治政府与库尔德人武装起义

早在一战期间,库尔德人就向英国人提出自治的诉求，这是英国最早关注伊拉克库尔德问题的开始。一战前，英国的政策主要致力于维护其奥斯曼土耳其的利益，不支持库尔德人独立的要求。一战爆发后，英国对库尔德人的政策出现了转折。由于意识到库尔德事务的重要性，英国在1917年便开始与库尔德人有了互动往来。1918年底，整个伊拉克库尔德地区基本都处于英国军队的控制之下。

英军占领库尔德地区初期，该区域民族矛盾非常突出，导致其不愿意介入复杂的库尔德事务。但是，为了维持其地缘政治影响力，考虑到马哈茂德强大的地区影响力，英国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马哈茂德作为代理人来接管库尔德地区事务。为此，马哈茂德曾致信英国驻美索不达米亚高级专员阿诺德·威尔逊，希望以英国的名义来管理伊拉克库尔德事务，并提出了自治的要求。马哈茂德的自治诉求事实上得到了英国政府的默许与认可。

1918年12月，阿诺德·威尔逊赴伊拉克库尔德地区出席了部落酋长会议。会议通过了两份重要的政治文件。其中一份文件宣称英国致力于解放被土耳其压迫下的东方民族，支持他们实现独立。此外，库尔德部落酋长们要求英国给予保护并附属于伊拉克，并要求英国人为他们派驻代表[1]。此次会议召开意味着英国支持的库尔德自治政府的建构已经有了政治基础。会后不久，阿诺德·威尔逊就正式任命熟悉库尔德事务的诺尔前往库尔德地区辅助马哈茂德。诺尔到任后开始推行自治新政，并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但是，马哈茂德的独裁行为丧失了当地库尔德民众对他的支持。马哈茂德的强大野心与抱负引起了英国当局的强烈反感。诺尔也由于过度支持马哈茂德遭到了英国当局的批评。1919年3月，诺尔被索恩替换，预示着诺尔关于库尔德自治方案的失败。

索恩倾向于用直接统治替代诺尔的间接统治。为此，他不断挑起周边库尔德部落武装与马哈茂德的矛盾与冲突，培养亲英国的库尔德知识分子。由于英国与马哈茂德之间矛盾冲突严重，最终在伊拉克库尔德地区爆发了一场由马哈茂德领导的库尔德人武装起义。面对紧张的地区形势，英国决定出兵镇压。1919年6月18日，马哈茂德战败被俘。库尔德起义的失败意味着英国代理人政策彻底宣告终结，进入了对伊拉克库尔德事务的直接统治阶段。

二、马哈茂德政府失败的原因

英国推翻马哈茂德政府，意味着其代理人政策的失败，原因可以归结为五点。

(一)英国的战略构想与库尔德人独立诉求相矛盾。战后初期，英国在伊拉克和波斯的整体安排是确保其边界安全和稳定，同时获得摩苏尔的石油资源，但是以马哈茂德为代表的库尔德人目标在于实现整个库尔德斯坦的独立与统一。这样双方就产生了战略设计上的分歧，最终这种分歧与矛盾导致了双方的对立，乃至最后发生了军事冲突。

(二)马哈茂德与英国双方互信的程度越来越低。失信、误判和缺少相互理解可以说是战后初期1918～1923年间英国与库尔德人关系发展的一个特征。导致英国与库尔德人双方失信和缺乏理解是由诸多事件导致的。一方面，基尔库克事件是双边失信的开端。1918年5月7日，英军占领了基尔库克。马哈茂德和一些部落酋长秘密与英国军队进行联系，以示支持。但是，意想不到的是，英军居然很快撤出了基尔库克。结果，土耳其军队又占领了这里，导致马哈茂德与许多库尔德领导人被逮捕入狱。朗里格认为撤离基尔库克，从英国与库尔德人的关系角度来说，这是一场悲剧[2]。此外，亲英的库尔德部落拒绝加入马哈茂德部落联邦，以及索恩不断的剥夺他的权力，无疑进一步增加了马哈茂德对英国的不信任。另一方面，英国人对马哈茂德的举动也持怀疑态度。尽管马哈茂德在战时帮助英国人有效地打击了土耳其军队，但是英国对其并不放心。英国外交官埃德蒙德斯曾对马哈茂德持一种消极的印象。“在青年土耳其统治时期，马哈茂德就曾用一群暴徒统治了城镇。”[3]英国当局也认为马哈茂德在南库尔德斯坦也缺乏足够的库尔德群众基础。他的影响力也仅仅限于苏莱曼尼亚地区。

(三)库尔德人内部不团结和思想的不统一。在1918～1923年间，英国在设计对库尔德人的政策时，事实就已经非常清楚地知道库尔德人的凝聚力不强。这主要是由其传统的部落属性所造成的。库尔德酋长们之所以忠于马哈茂德，主要是为了进一步寻求更多的特权和利益，但是他们却不愿意听从于马哈茂德政府的指挥。朗里格认为“他们的政治理想和阅历、他们的社会背景、特性和发展水平都禁止了马哈茂德的帝国可以延续下去的可能性。”换句话说，库尔德酋长们的权威是政府权力有效实施的一个重大障碍。酋长们认为任何一个政府的建立事实上都会阻碍他们权力的实施。因此，他们宁愿拥护建立一个独立的库尔德斯坦国，也不愿意接受英国在该地区建立的法律和秩序。在马哈茂德起义期间，一些周边部落开始脱离马哈茂德的统治，转而同英国当局直接建立起联系。这些事实都可以看出库尔德人内部的不团结与不统一，归根结底是由于根深蒂固的部落意识所导致。

(四)英国政府对库尔德人政策的摇摆不定。从1918～1923年，英国在南库尔德斯坦的政策一直摇摆不定。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最主要的原因是库尔德问题的复杂性以及英国对库尔德人缺乏足够的了解，对库尔德事务缺少足够的信息可以参考。此外，英国政府各大部门的决策分歧，影响了英国对伊拉克库尔德人政策的有效实施，导致其不断进行政策调整。例如，英国外交部、印度事务部、战争部的分歧以及他们与英国驻巴格达高级专员公署对库尔德问题的认知分歧。同时，英驻巴格达专员公署内部同样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五)外部因素对库尔德问题的不断干扰和影响。外部因素主要是指法国、土耳其、亚美尼亚人和阿拉伯人的外在影响。法国和土耳其对英国和库尔德人关系的影响客观上是导致英库关系恶化的外在因子。从土耳其来言，土耳其不甘心库尔德人从奥斯曼帝国的领土上彻底分离出去，完全丧失对库尔德斯坦的控制，尤其是战略石油资源丰富的摩苏尔。这也是造成战后至1926年英国与土耳其、伊拉克关系恶化的重要原因。法国的干涉也主要是为了争夺摩苏尔以及维护亚美尼亚基督徒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