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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

2019-03-20韩浩月

风流一代·青春 2019年3期
关键词:聂鲁达邮差信箱

韩浩月

我有邮递员情结,这个情结童年时就有。在村子里,每每见到邮递员穿着制服,骑着自行车,一路按着铃铛潇洒地来回,心里便羡慕得不得了,觉得这真是个帅气的职业。以前人们爱用什么词形容邮递员来着?对了,是“绿色天使”,因为他们总是带来好的消息:谁的案件平反了、谁家的孩子被大学录取了、谁在远方的有钱亲戚来信了……邮递员的一声铃铛响,就意味著有人的命运要发生改变了,这能不让人激动并感恩吗?

童年时我家极少有邮递员上门,每次看见“绿色天使”从我家擦门而过,没有停下来,心里就会有小小的失落。我多希望父亲能把邮递员叫停下来,哪怕请回家喝一杯茶也好,可惜父亲太忙,抑或觉得他这辈子不会与邮递员发生什么联系,从来没有请邮递员回家坐坐。

初中的时候,我去镇里上中学,实在忍不住了,快到放寒假的时候,提前给家里寄了一封信,写的是我自己的名字,放假回到家后,果然那封信很准确地投送到了。很遗憾,我没亲眼看到邮递员送信到我家的情形,不然的话,我肯定会和他聊几句。后来,类似的事情我还做过几次,每逢升学、转学或者搬家,都会第一时间给自己寄一封信,测试一下新地址能不能收到。

为了每天都收到信,我在镇政府找到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后,订了许多份杂志与报纸。邮递员每天都会送来一大捆邮件到传达室,属于我的那份会单独卷成一卷。我每天把那卷邮件带回办公室细细地查看,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后来我还真如愿以偿与邮递员成了朋友,那是因为有段时间我的办公室搬到了镇邮局的二楼办公,如此一来就方便了,每天和小镇邮局的局长、邮递员都打照面,下班没事的时候,就和他们玩牌,赢了的人请大家去附近的小饭馆吃饭喝酒,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段时间我的邮件不需要送了,自己去分拣室拿。

北漂的时候没有固定地址,在邮局租了一个信箱,一租就是十年。这个信箱就是我在北京最稳固的家,无论搬家了多少次,这个邮箱总是不变的。想来,这是漂泊他乡时,少数最令人感到踏实的事情之一了。

这些年,只要是与邮递员、与信件有关的文艺作品,都会让我产生很大的兴趣。智利作家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写过一本书的名字叫《邮差》,讲的是渔民的儿子马里奥·赫梅内斯为了能与诗人巴勃罗·聂鲁达通信而选择当了邮差。在聂鲁达的撮合下,赫梅内斯成功地娶到了自己喜欢的酒馆女郎阿特丽斯。这个笨拙的送信人,在聂鲁达的影响下学会了写诗,他就是用类似“即使那个女人用剃刀刮我的骨头,我也在所不惜”这样的句子,赢得了芳心。

中国作家的作品里也有不少有关送信人的描写,书中写到的送信,大多数时候还不是写在纸张上的信,而是民间流行的口信。这些口信要么是约定时间与地点,务必相见,要么是转告远方亲人或带给家属的话,甚至还带有“汇款”功能,帮忙带钱。几十公里,几百上千公里,一个口信就这么颠沛流离地“人肉”带过来了。这个口信是多么的重要,一个记忆错误,本该相见的人就错过了,一个坏心眼,改变一下词意,就把本来美好的事变邪恶了,送口信的人,道德必须特别高尚,才能把信不变味地送到,帮人把事办妥当。

移动智能时代,不太需要送信人了。可我还是想念从前的邮递员,想念文学作品里那些风尘仆仆只为把一句话带到的口信捎带者。在他们那里,仿佛能看到人与人之间具有温度的联系。这个时代,随着送信人的逐渐寂寞,一并消失了多少让人感动的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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